第636章 老十四的小算盤(一)
圣旨下起來很容易,老爺子大手一揮也就成了,可戰(zhàn)事真要開打卻沒那么簡單,這三十萬大軍來自各省,調(diào)集起來需要的時日不少,后勤輜重的準(zhǔn)備工作更是繁重?zé)o比,戶部那頭倒也就罷了,僅僅只是糧秣的征集,任務(wù)雖繁重,可歸根結(jié)底還算簡單,畢竟朝堂早有定例在,照著去辦也就是了,出差錯的可能性著實(shí)不算太大,可工部這頭就沒那么輕松了,不單要為大軍征調(diào)各式工匠,還得為大軍趕制各種武器以及工具,說是千頭萬緒也絕不為過。
事兒多又煩,本就不好打理,偏偏這當(dāng)口上又恰好將近年關(guān),再有個幾天便要過年了,人心都不定,啥事兒都不好往下安排了去,弘晴也不好強(qiáng)壓,只能是姑且先將此事擱置在一旁,原打算過了年之后再行定議,卻不曾想兵部那頭顯然沒打算讓弘晴過個好年,幾次三番地來公文狂催,所提之要求又高得離譜,弄得弘晴煩不勝煩,這不,一大早地,弘晴才剛在辦公室里坐定,兵部又派了名郎中前來溝洽了。
“下官武庫郎中托時叩見王爺。”
來者行禮雖恭,可臉上卻滿是倨傲之色,不為別的,只因這托時正是老十四的門下奴才,正白旗人,早在老十四還在阿哥所里呆著時,此人便是其之貼身侍衛(wèi),侍奉了老十四幾近二十載,自打老十四到了兵部,便將此人提拔為員外郎,而今更是占據(jù)了兵部最肥的缺——武庫掌印郎中,眼下老十四正得勢,托時自也就水漲船高了起來,哪怕是面對著素有“官場屠夫”之稱的弘晴,心中也自不怵,見禮之聲里很明顯地透著股囂張之氣焰。
“免了,有甚事,說罷。”
對托時這等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弘晴自是無甚好感可言,不過么,卻也不致于跟其較真,面無表情地便叫了起。
“謝王爺隆恩,下官奉大將軍王之令諭前來,有公函在此,請王爺過目。”
弘晴既是叫了起,托時也沒甚客套之言,就此站了起來,一翻手,已是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了份公函,雙手捧著,看似恭謹(jǐn),實(shí)則隨意地便遞交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
弘晴不動聲色地吭了一聲,隨手便接過了公函,卻并沒去打開信封,就這么隨手?jǐn)R在了文案上,雖無言,可逐客之意卻已是盡顯。
“王爺明鑒,我家大將軍王有交待,說是軍務(wù)緊急,須臾耽擱不得,還請王爺盡快給個回復(fù),以免貽誤軍機(jī)。”
盡管看出了弘晴的逐客之意,可托時卻并沒打算就這么走了人,而是神情倨傲地抱拳一拱手,擺出了副緊逼不放的架勢,硬是要逼著弘晴當(dāng)場給出個答復(fù)來。
“嘿。”
弘晴算是看出來了,這托時就是故意來找茬的,真跟其較真的話,丟的只會是自個兒的臉面,以弘晴之智商,自不會去做這等蠢事,也就只是陰冷地一笑,沒再去搭理托時,而是面無表情地拿起了那份公函,撕開其上的封口,從內(nèi)里取出了本折子,隨手翻了翻,眉頭立馬便皺緊了起來。
老十四這混賬小子到底想作甚來著!
折子很長,內(nèi)容么,也很多,可歸根結(jié)底起來,其實(shí)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開出了份匪夷所思的武器需求清單,真要是按這么份清單規(guī)劃了去,完全可以將三十萬大軍全都換上新式武器了的,很顯然,這是工部壓根兒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工部去歲確實(shí)是新投建了兩家鋼鐵廠,可眼下都還在建設(shè)之中,并未投入使用,現(xiàn)有的京師鋼鐵廠之產(chǎn)能有限,每年所產(chǎn)出的鋼鐵也就只勉強(qiáng)夠新軍以及海軍之鑄炮所需,雖說這三年余來,工部制造庫里已然有了些槍炮彈藥的庫存,可數(shù)量上卻是極其有限,武裝一支萬人大軍或許能辦到,至于三十萬大軍么,那卻是一點(diǎn)指望都沒有的,哪怕弘晴再能,也不能做出這等無米之炊罷,毫無疑問,老十四所提的這么個要求簡直就是天荒夜談,其中必然有著別樣的目的在,只是弘晴一時間也無法看透老十四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啥藥來著。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此事斷無半點(diǎn)可能,縱使官司打到御前,亦是如此,有甚事,讓他自己來與本王商榷好了,去罷!”
甭管老十四那頭到底想作甚,應(yīng)表態(tài)的時候,弘晴卻是不會有半點(diǎn)含糊的,毫不客氣地便將手中的折子往托時懷中一丟,寒著聲便下了逐客之令。
“王爺,此乃軍務(wù),您不能……”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托時當(dāng)即便急了,雙眼一瞪,便要與弘晴爭辯上一番。
“來人,送客!”
弘晴不打算跟托時較真,只是不愿自跌身價罷了,卻并未將這等微末之官放在眼中,哪怕其背后站著老十四這么個大將軍王,亦然如此,這會兒見其還要啰唣,自是老大的不耐,也不給其將話說完的機(jī)會,便已是一揚(yáng)手,不留半點(diǎn)情面地便喝令了一嗓子。
“托大人,請!”
弘晴這么一喝令,侍候在側(cè)的李敏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一閃身,已是攔在了托時的面前,一擺手,不容分說地便要趕人了。
“王爺,您這般作法實(shí)是太過了些,下官不服,下官定要上本……”
托時顯然有著故意將事鬧大的嫌疑,面對著李敏行的趕人,不單不懼,反倒是放肆地發(fā)出了威脅之言。
“慢,敏行,將那廝手中的折子扣下,人么,給本王轟了出去!”
托時不放話威脅還罷,這么一瞎嚷嚷,弘晴反倒是想到了些蹊蹺,這便一擺手,陰冷地下了令。
“喳!”
弘晴既是下了令,李敏行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yīng)了一聲,左手一伸,已是毫不客氣地?fù)屵^了托時手中的折子,右手一拽,已是將此人夾著領(lǐng)子地提溜了起來,不顧其如何掙扎,強(qiáng)硬無比地便將此人拖出了辦公室,往天井里一丟,手順勢按在了劍柄上,殺氣勃然而起,大有托時敢在胡鬧,便要動手殺人之架勢。
“爾等,爾等……,哼,走著瞧!”
托時早年能成為老十四的貼身侍衛(wèi),身手自是不錯,可跟李敏行這等絕頂高手一比,那就差得太遠(yuǎn)了些,先前被李敏行一只手便治得動憚不得,這會兒再被殺氣一沖,心早已是虛了,有心強(qiáng)撐著說些強(qiáng)硬之言,卻又沒膽子說將出來,也就只能是悻悻然地丟下句場面話,就此灰溜溜地走了人。
“王爺,折子在此。”
托時既是識趣地走了人,李敏行自也不會再跟其一般見識,也就只是冷笑了一聲,就此回了弘晴的辦公室,雙手捧著那本折子,遞到了弘晴面前的文案上。
“嗯。”
弘晴并未多言,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一擺手,示意李敏行自行退下,自個兒卻是眉頭微皺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味道有些不對啊,老十四這混小子到底想圖謀個甚?
對于老十四其人,弘晴可是了解得很,自是清楚此人絕非等閑之輩,看似豪爽,實(shí)則心細(xì)如發(fā),斷然不是莽撞之徒,更不會因眼下的得寵便忘了形,毫無疑問,其將托時派來惹事,必然有著別樣的想頭在內(nèi),此無他,托時先前那等故意鬧事的痕跡實(shí)在是太過明顯了些,倘若弘晴真顧著發(fā)飆,而忘了將那份折子扣下的話,鬧不好還真就會中了老十四的暗算——不消多,托時只需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另一公函替換了給弘晴看過的這本,而后一個御狀告了上去,弘晴便是有十張嘴也扯不清的,那后果么,顯然只能是被老十四牽著鼻子走了,這么個小算計(jì),以弘晴的智商,又怎可能會看不出來,只是說到老十四的真實(shí)用意么,弘晴卻是有些拿捏不住了,沒旁的,可能性實(shí)在是太多了些,就算弘晴智若海深,一時半會也難以算得個分明。
“稟王爺,大將軍王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見您。”
就在弘晴沉思不已之際,卻見李敏行疾步從屏風(fēng)后頭轉(zhuǎn)了出來,幾個大步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趕著稟報(bào)了一句道。
喲呵,打了狗,主人就跑來了?有趣!
一聽是老十四來了,弘晴的嘴角邊立馬便露出了一絲冷笑,可也沒甚旁的表示,淡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便向外行了去,入眼便見老十四面色陰沉地從照壁后頭轉(zhuǎn)了出來,顯然來意有些不善。
“小侄見過十四叔。”
官場從來都是個講究尊卑之所在,哪怕心里頭對老十四有著不小的意見,可該盡的禮數(shù),弘晴卻是斷然不會省了去的,幾個大步便已行到了老十四的面前,甚是恭謹(jǐn)?shù)乇阈辛藗€禮。
“爺可當(dāng)不起你的禮!”
老十四顯然正在火頭上,哪怕弘晴持禮無可挑剔,他也不買賬,甕聲甕氣地便悶哼了一聲。
“呵,十四叔,您里面請。”
這一見老十四擺明了要來找茬,弘晴心火也已是大起了,不過么,卻并未帶到臉上來,而是溫和地笑了笑,伸手一讓,極為恭謙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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