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要的真的不多(一)
康熙四十一年八月二十一日,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聯(lián)名上本,重提重農(nóng)重商之議,并對天家子弟私下經(jīng)商一事大加抨擊,矛頭直指“麒麟商號”,雖未直接指名道姓,可字里行間卻滿是暗示之辭。
兩位阿哥的本章一上,朝野爭議頓起,原本懷著從“麒麟商號”分上一杯羹的眾阿哥們以及京中極品門閥見風(fēng)聲不對,無不為之凜然,盡皆收住了手,甚至民間也因著謠言不少而起了觀望之心,一時間“麒麟商號”原本火爆的生意頓時大受影響,雖不致到門可羅雀之地步,可銷售額卻是有了個很明顯的滑坡。
攔人財路,那可是要犯眾怒的,不說胤祿哥倆個如何氣憤,便是尚未沾手的老十四也來了氣,不僅借著個由頭,跟老十三狠狠地干了一架,更慫恿著弘晴這個商號的主事人上本與四爺硬干上一場,然則弘晴卻并不為所動,壓根兒就沒理會老十四的挑唆,也不管胤祿兄弟倆如何抱怨,每日里該干啥還干啥,渾然就一沒事人一般。
真不生氣?當(dāng)然不是!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大好局勢,愣是被四爺這么一本給搞砸了大半,弘晴又不是啥圣人,哪能不恨,若是可能的話,弘晴真恨不得拿把刀子將四爺給剮了,可惜想歸想,做卻是不能這么做了去,不單不能動四爺,甚至連上本對抗都不成,不為別的,只因弘晴深知一個理兒,那便是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一旦捅破了,那就麻煩大發(fā)了去,就有若此番經(jīng)商一般,康熙老爺子可以恩準(zhǔn)弘晴的商號,畢竟弘晴年歲小,再怎么胡鬧,那都是笑談而已,惹不出啥大亂子來,甚或也可以默許阿哥們私下發(fā)些財,但絕對不會公開表示同意,那可是要遭儒家子弟猛烈抨擊的,一向好面子的老爺子自是斷然不想見到那般情形,換而言之,弘晴若是公然與四爺對抗的話,那只會讓四爺?shù)昧顺阎啵钭约旱沽舜竺梗@等蠢事,弘晴又怎肯去做。
沉默是金,這句話可不是虛言,而是句不折不扣的大實話,沒有對抗,四爺再怎么能折騰,找不到對手,那也是枉然,這一點,弘晴看得分外的通透,至于受到影響的生意么,說實話,弘晴還真不怎么擔(dān)心,畢竟香皂可是“麒麟商號”的獨門專營,別處沒地方買了去,市場如此之大,又怎可能真會就此沉淪了下去,所需要的不過是個沉淀的時間罷了,只消老爺子那頭不放狠話,事情很快就將有若一陣風(fēng)般地過去了,真到那時,該紅火的照樣會紅火,而這段時間的消沉么,倒給了弘晴一個加緊操辦各省分號的時間,既如此,又何必真跟四爺去瞎折騰,坐看風(fēng)輕云淡豈不更爽利?
時光荏苒,只一眨眼間,便已是九月下旬,弘晴的小日子可謂是過得極為的充裕,每日里功課填得滿滿的不說,還有習(xí)武的事兒壓著,商號那頭的事兒也不老少,忙乎得弘晴真恨不得將一個人劈成兩半用了去,好在忙歸忙,總算是一切順利得很,不單是江南各省的分號有了些眉目,更得了個準(zhǔn)信,那便是康熙老爺子始終不曾對四爺?shù)恼圩蛹右灾迷u,來了個留中不發(fā),民間哄亂的謠言傳了一陣,也就消停了下去,商號的生意么,自然也就全面復(fù)蘇了起來,盡管不再有剛一開業(yè)時的火爆,可錢景卻是相當(dāng)之美妙,說是日進(jìn)斗金也斷不為過。
風(fēng)聲既過,而“麒麟商號”的錢景又看漲,自然就有人坐不住了,這不,今兒個方才一下了課,老十四便已是不管不顧地拽著弘晴就直奔“聚仙樓”,美其名曰要跟弘晴好生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至于實際情形如何么,彼此間都心中有數(shù)得很,自是心照不宣地一路殺到了“聚仙樓”中,要了間頂級包廂,各自落了座,都還沒等酒菜上齊呢,老十四已是很明顯地憋不住了。
“晴哥兒,咱叔侄倆可是好久不曾聚了,怎樣,商號的生意還成罷?”
老十四素來臉皮厚,也沒啥顧忌不顧忌的,上來便直奔了主題,寒暄套話啥的全都一概省了去。
“勉強罷,小本經(jīng)營而已,呵呵,十四叔怕是看不上眼哦。”
當(dāng)初四爺?shù)谋菊聞偵蠒r,老十四倒是上躥下跳地折騰了一把,可到底是不曾再開口要弘晴許給他的山東地盤,顯然是怕受了牽連,這會兒再想要,弘晴給是照舊會給,可該給的不僅僅是地盤,還得給老十四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若不然,豈不是平白讓老十四看輕了去,正因為此,對于老十四的問話,弘晴也就假作不解其真實之用心般地敷衍了一把。
“別介啊,晴哥兒這說的是哪的話,十四叔可是眼饞得緊呢,嘿,上回格于形勢,十四叔雖是盡力了,可惜沒能幫上晴哥兒的忙,算十四叔的錯,不過么,十四叔可是好生教訓(xùn)了老十三那賊胚子一回,也算是不無微功罷,怎么著,前番答應(yīng)十四叔的,你晴哥兒不會賴賬了去罷?”
若是換了個人,被弘晴這么暗諷上一把,只怕臉都得羞紅了去,可老十四卻渾然不當(dāng)回事,臉厚的好處在此際當(dāng)真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嘻嘻哈哈間便已是既擺功又邀賞了起來,那親熱狀簡直就宛若與弘晴熟到不能再熟之地步。
“這事兒啊,唉,十四叔咋就不早些說呢,哪怕早兩天也好啊,這不,昨兒個我父王門下奴才陳觀照來了家里,說是他有個族叔想接手山東分銷權(quán),用一萬兩銀子買,小侄想想也覺得沒啥不好的,左右十四叔又久久不曾接手,地盤空著未免太可惜了些,也就應(yīng)承了下來,人錢都已交到了賬上,這再要反悔,商號的名聲怕不得臭大街了去,您瞧,這……,唉……”
既然打算刁難一下老十四,弘晴可就不客氣了,一番假模假樣的叫苦下來,演得就有若確有其事一般。
“晴哥兒,你不是罷,答應(yīng)了十四叔的,怎能又改給了別人,這不是要十四好看么,不成,這事不能就這么完了去,嘿,不就一門下奴才么,說解也也就解了,怕個毬的,奶奶個熊的,敢跟爺爭地兒,不信爺拿大巴掌抽了那小子去!”
老十四本就一刺兒頭,這一聽該他的地盤沒了,也不管啥合約不合約的,登時就炸刺了,袖子一擼,丘八之氣大放,哪還有半點阿哥應(yīng)有的體面,簡直就一街邊廝混的地痞一般無二。
“十四叔,話可不能這么說,奴才么,怎么打了去,那都無妨,可小侄商號的名聲卻不能有半點的受損,若不然,日后還有誰敢跟小侄做生意的,此事斷不可為!”
老十四這么一變臉,弘晴也跟著玩起了變臉的把戲,左右不過是裝混混耍橫罷了,前世那會兒弘晴可沒少玩這一套,論起演技來,只會比老十四高,而不會比老十四差。
“咕嘟!”
一聽弘晴拒絕得如此之干脆,老十四忍不住便狂咽了口唾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變幻了好一陣子,可到了末了,也還是沒敢真朝弘晴發(fā)飆,倒不是怕了弘晴,而是他這會兒正有求于弘晴,真要將關(guān)系鬧僵了,那歲入兩萬的事情不也就跟著泡了湯,這賬目,老十四還是算得來的。
“嘿嘿,晴哥兒,咱叔侄倆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再怎么著,也總比一奴才強罷,就算山東沒了,不還有其他省么,十四叔不挑,隨便整個兩江、兩湖啥的出來也就夠了,咋樣,中不中,就一句話的事兒,十四叔可就在這兒等著了。”
眼瞅著發(fā)飆不管用,老十四臉一翻,又玩起了套近乎的把戲,總之一句話,那就是賴也要賴在弘晴的身上,不割出一大塊肉來,他可是不打算就此收了兵的。
尼瑪?shù)模献忧纺愕陌。依諅€去的,這混球還真是塊玩政治的料,翻臉比翻書還快,若不是運氣實在太差,身邊又沒個得力的謀士,更沒個好兒子,老四那廝哪可能是這家伙的對手!
老十四那無賴勁一出,弘晴還當(dāng)真被弄得有些個哭笑不得,心里頭忍不住便犯起了嘀咕,但并未有所表露,而是皺緊了眉頭,裝出一副為難至極的樣子,默默地思索著,半晌也沒見開口。
“得,咱也不為難你,嘿,爺可是聽說了,老十六那廝原本是答應(yīng)將山西給了老十三的,如今老十三那混賬行子不識抬舉,這山西省不就空了下來了,算爺吃虧,就拿山西省作數(shù)好了,這總該成了罷?”
老十四可是鬼精鬼靈之輩,這一見弘晴半晌無言,立馬便斷定弘晴這是在玩沉默拒絕之戲法,自是不肯遂了弘晴的意,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立馬又換上了副笑臉,嘻嘻哈哈間更換了個提議。
“山西啊,行倒是行,只是……”
爽快交出去的東西,他人總是不懂得珍惜,這道理,弘晴比誰都懂,既然老十四想玩,弘晴自是樂得奉陪,這便假作為難狀地只說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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