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和為貴(四)
“先生此言何意?”
四爺?shù)降撞皇菍こV叄M管被鄔思道這么個建議震得個七暈八素地,可很快便已是回過了神來,長出了口大氣,強(qiáng)自壓下了心中的躁意,而后眉頭微皺地發(fā)問了一句道。
“呵,四爺回來得急,怕是還不曾知曉天牢那處審案之結(jié)果罷,且先看看這密檔好了。”
鄔思道并未急著解釋出此建議的根由之所在,而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張,一派隨意狀地遞到了四爺?shù)拿媲啊?br/>
“竟會如此,弘晴小兒到底想作甚?”
看完了密檔之后,四爺眼中的狐疑之色不單不曾消減,反倒是更濃了幾分,眉頭緊鎖地思索了片刻之后,還是不得其解,不得不將問題拋給了鄔思道。
“王爺看不出來么,仁郡王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待價而沽罷了。”
鄔思道嘴角一挑,露出了一絲譏誚的笑意,不以為意地回答道。
“待價而沽?先生是說那廝打算跟老八妥協(xié),這,這如何可能?”
鄔思道這等判斷一出,四爺?shù)哪樕挥傻乇闶且唤瑳]旁的,這等想法,四爺先前也不是沒考慮過,只是下意識便忽略了去,只因四爺壓根兒就不信弘晴會是肯吃虧的主兒,要知道此番之事可是八爺設(shè)計出來的局,要坑的人正是弘晴,而今,形勢既已逆轉(zhuǎn),稍加一把力,便足以令八爺一方吃不了兜著走了,怎么看,似弘晴那等心狠手辣之輩,都沒玩甚妥協(xié)的理由,倘若四爺自個兒處在了弘晴的位置上的話,不將刑部徹底翻個底朝天,此事都斷不能算完的。
“如何不可能?呵,若是全都依著仁郡王的性子行事,這事兒確是不可能發(fā)生,可惜啊,很多時候,事情并不是仁郡王說了能算的,任憑他多有能耐,在圣意面前,也一樣無濟(jì)于事!”
鄔思道這回倒是沒讓四爺在胡亂猜測一氣,直截了當(dāng)?shù)乇愕榔屏藗€中之蹊蹺,登時便令四爺?shù)难凵袼查g便是一亮。
“唔,照此說來,鴛鴦巷的案子,本王還就非接不可了,哼,本王倒要看看那混小子與老八之間到底還能作出甚妥協(xié)之勾當(dāng)!”
鄔思道這么一解釋,四爺當(dāng)即便起了攪局的心思,這就打算讓八爺與弘晴來上個不死不休的血拼了。
“嘿,王爺若是抱著這么個心思去審案,那便請做好被八爺與三爺聯(lián)手夾攻之準(zhǔn)備了。”
只一聽,鄔思道便知四爺?shù)降自诒P算些甚,不由地便笑了起來,語帶譏諷地給出了個判斷。
“本王身正豈怕影子斜!”
四爺在朝中并無太多的嫡系,他自己處事也謹(jǐn)慎得很,自忖并無甚把柄落入人手,還真就不怎么怕八爺與三爺聯(lián)手夾攻之勢的。
“王爺豪氣,就不知弘歷世子是否也能有這般的豪氣了。”
一聽四爺這般說法,鄔思道嘴角邊的譏諷笑意頓時便濃了起來,一挑大拇指,似贊實貶地刺了四爺一句道。
“這……”
一說到弘歷,四爺可就沒那么淡定了,沒旁的,正如弘晴是三爺?shù)闹竿话悖霘v也是四爺奪嫡的依靠,自是斷不容有所閃失的。
“王爺,您以為圣上為何要強(qiáng)壓仁郡王收手?嘿,圣上乃精明人,又怎會看不出天牢一案的古怪之處,真要是讓仁郡王徹查到底,這朝堂上下還真不知要有多少官員人頭落地的,大亂一起,社稷難安啊,圣上便是想安度晚年怕都沒了可能,王爺您若是真想失了圣心,那倒是可以放手施為,只怕最后不過是平白便宜了三爺父子而已,至于您么,除了落下一身不是外,怕是難以旁的收獲了。”
鄔思道陰冷地笑了笑,神情冷然地將時局剖析了一番,無甚顧忌地指出了四爺?shù)氖枋е帲菚r便令四爺?shù)哪樕y看到了極點(diǎn)。
“嗯,那依先生看來,小王當(dāng)如何審了去方好?”
四爺?shù)男那殡m是不爽到了極點(diǎn),卻并未失去理智,自是清楚鄔思道這番話說得在理,盡管不曾開口認(rèn)錯,可出言求教的姿態(tài)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王爺縱使不自請審案,那兩方也斷然不會忽視了王爺?shù)拇嬖冢羰青w某料得不差的話,弘歷世子當(dāng)是那兩方共同的目標(biāo),倘若九爺與沈河聯(lián)手施壓,弘歷世子必處被動之局無疑,然,只消王爺把住了鴛鴦巷血案一事,三方便皆有可回旋之處,若是再用些心思,從八爺處換取些利益當(dāng)是不難。”
這一見四爺已然醒過了神來,鄔思道也就沒再多啰唣,細(xì)細(xì)地將所謀之策道了出來。
“嗯,好,那本王這就進(jìn)宮面圣去。”
四爺行事素來果決,一旦有了決斷,自是不會再有絲毫的遷延,丟下句場面話之后,便即就此起了身,匆匆便出了書房,乘大轎子一路向皇城急趕了去……
“孩兒叩見父王!”
誠親王府的內(nèi)院書房中,弘晴正自一臉輕松地與陳、李兩大謀士閑聊著,眼角的余光突然瞅到了面色陰冷的三爺正快步從屏風(fēng)后頭轉(zhuǎn)了出來,自不敢再端坐著不動,趕忙起了身,疾步搶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便是一個大禮。
“免了。”
三爺?shù)男那轱@然不甚好,不耐地?fù)]手叫了起,可腳步卻是并未稍停,大步走到了正中的文案后頭,一撩衣袍的下擺,重重地跌坐在了太師椅上。
“謝父王隆恩。”
這一見三爺如此作態(tài),弘晴的心中立馬便是一動,已是猜到了根底之所在,不過么,卻并不打算說破,也沒打算去追問緣由,僅僅只是恭謙地謝了恩,便即走到一旁的幾子后頭,一撩衣袍的下擺,也就此端坐了下來。
“王爺,您這是……”
弘晴是不想問,陳老夫子是不屑去問,可李敏銓卻是不能無視三爺?shù)脑暌猓簿椭荒苁怯仓^皮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老四那廝先前去了宮中,從皇阿瑪處討了道旨意,說是要徹查鴛鴦巷血案一事,也不知皇阿瑪怎地就信了那廝的鬼話,竟真將圣旨許了其,而今之局勢怕是要出大亂子了!”
三爺長出了口大氣,面色陰沉如水地便道出了心情惡劣的根由之所在,言語間可謂是怨氣十足。
“王爺此言差矣,四爺之所以請旨徹查,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實無甚稀罕可言。”
在三爺沒回來前,弘晴等人早就議過鴛鴦巷的事兒,四爺?shù)呐e措自是早在眾人的預(yù)計之中,此際見三爺如此氣急,李敏銓登時便笑了起來。
“嗯?此話怎講?”
一聽李敏銓此言蹊蹺,三爺不由地便是一愣,茫然地巴眨了幾下眼,狐疑萬分地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今兒個小王爺審案半道而停,已是將和解之用心傳給了八爺,似此等明顯之信號,四爺當(dāng)不致看不出來,其必會起攪局之心,為的便是激化我誠親王府一系與八爺之間的矛盾,從此意義上來說,切入鴛鴦巷一案確是招妙手,然,八爺也必能料到此招,自不可能聽?wèi){四爺擺布了去,先發(fā)制人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依屬下看來,弘歷此子便是個最佳的靶子,八爺必會讓九爺出手打壓于其,而我方同樣不會坐視不理,目標(biāo)么,自然也是弘歷,如此一來,四爺也唯有扣住鴛鴦巷一案,以為自保之用,朝局雖會因此亂上一陣,卻必不會久,三方相互制衡之下,卻是誰也不敢真下重手,而這,或許便是陛下準(zhǔn)了四爺所請之根由所在。”
身為首席謀士,為自家主子解惑乃是分內(nèi)之事,也虧得李敏銓口才佳,一番分析下來,已是將朝局之變化推演了個透徹。
“唔,原來如此,本王倒是白擔(dān)心了一場,也罷,和為貴么,本王倒是無可無不可,此事便由晴兒辦了去好了。”
李敏銓都已將道理分析得如此之分明了,三爺自不會聽不懂,心中的擔(dān)憂盡去之下,神情當(dāng)即便輕松了起來,也沒打算再就此事多商議,這就順勢將事情交待給了弘晴去處置。
“是,孩兒遵命。”
事情本來就是弘晴一手操辦的,對三爺?shù)慕淮肭缱圆粫猩醍愖h可言,恭謹(jǐn)?shù)乇銘?yīng)承了下來。
“嗯,今個兒皇阿瑪還有一事交待了下來,說是喀爾喀親王葛布丹曾藏遣使來朝,并欲為其長孫策菱求親,皇阿瑪有意將伊哈娜許配于其,問了本王之意,本王覺得倒也算是合適,這事或許就這么定了。”
三爺對弘晴的辦事能力向來是放心得很,這一聽弘晴應(yīng)承了下來,自也就不再去多言此事,轉(zhuǎn)而又說起了將與喀爾喀親王聯(lián)姻的事兒,言語間頗有些自得之意味,這也不奇怪,宗室之女和親蒙古乃是大清的傳統(tǒng),可也不是每個宗室都能有此榮耀的,終歸須得極得老爺子寵信之輩,方能得此殊榮,尤其此番和親的對象乃是將來的喀爾喀親王,三爺對此,自無甚不滿意可言。
“此大好事也,恭喜王爺了。”
這一見三爺開心,李敏銓自是也與有榮焉,緊趕著便出言恭賀了一句,至于陳老夫子么,雖不曾有所表示,可臉上的神情同樣是贊許之意味,唯有弘晴卻是就此皺了下眉頭,沒旁的,只因伊哈娜正是弘晴的嫡親妹子,彼此間的感情還算得不錯,乍聞其要被和親,弘晴自是頗有些不以為然,奈何三爺既是已有所決斷,弘晴卻也不好多說些甚子,也就只能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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