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誰比誰更狠(三)
李光地完了!
一派死寂中,一眾人等的腦海里幾乎同時涌上了這么個念頭,不管是親近三爺?shù)囊埠茫€是親近八爺?shù)囊擦T,對李光地的下場都已是有了相同的判斷,沒旁的,只因弘晴已是亮出了勢不兩立的架勢,老爺子就算想和稀泥怕也是難了,至于孰輕孰重么,那就更不用說了,更遑論李光地此番確實是有大過在身,老爺子若是再偏袒,那可就真要傷了群臣之心了,毫無疑問,李光地在劫難逃已成了定局,唯一的懸念就是老爺子給出的懲罰力度如何罷了。
“晉卿啊,你跟著朕有四十多年了罷?”
好一陣難耐的沉默之后,老爺子終于開了口,不過么,卻并未呵斥爭辯的雙方,而是語調(diào)溫和地問了李光地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老臣自康熙九年入仕,到如今已是四十三年了。”
一聽老爺子這般問法,李光地的心頓時便沉到了谷底,心中最后一絲的僥幸心理也已是就此煙消云散了去,只是沮喪歸沮喪,圣上有問,李光地卻是不敢不答。
“嗯,這么些年來,你我君臣也算是際遇了一場,爾之忠心,朕是深知的,花甲已過,還能勤勉幫著朕打理朝局,朕很是感激,卻又于心不忍,爾且就回去頤養(yǎng)天年好了。”
果然不出李光地的預(yù)料之外,老爺子溫言慰籍了一番之后,給出的處罰便是罷免,至于啥頤養(yǎng)天年,不過是委婉的說法罷了。
“老臣叩謝陛下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光地這一輩子就只有一個愛好,那便是當(dāng)官,為此,就沒啥是他不能犧牲的,而今,官帽子就要飛了,這一飛就永無再戴上的可能,李光地的心情當(dāng)真是晦暗到了極點,只是事已至此,就算有著再多的不甘,他也已是沒了旁的法子,只能是滿含熱淚地磕了個頭,謝過了天恩,而后站起了身來,拖著腳,垂頭喪氣地退出了大殿,只給眾人們留下個蕭瑟無比的背影。
該死的老梆子,總算是滾蛋了!
眼瞅著李光地落得個這般下場,殿中諸般人等自不免有些個兔死狐悲之感慨,可弘晴卻不做此想,在他看來,老爺子還是在偏袒,就李光地在此番金融風(fēng)暴里的表現(xiàn)而論,乃是瀆職大過,又豈止免職這么簡單,流配三千里都算是輕了的,當(dāng)然了,這等想法,弘晴只會埋在心里,卻是斷然不會宣之于口的,甚至都沒去多想,不為別的,只因他很清楚老爺子既已處置了李光地,接下來就該輪到他弘晴去擔(dān)責(zé)任了。
“晴兒。”
果然不出弘晴的預(yù)料之外,李光地的背影剛從殿門處消失,老爺子已然將矛頭瞄向了弘晴。
“孫兒在!”
老爺子雖尚未說及正事,可弘晴心中卻已是了然得很,沒旁的,老爺子將李光地趕走了,哪怕是不得已而為之,可總算是為弘晴出了口氣不是?既如此,李光地留下來的爛攤子不就該弘晴去處理么,說來就是個等價交換的關(guān)系罷了。
“中央銀行之章程既是爾所上,想來爾對個中之情形斷不會陌生,那爾就替朕去山西走上一趟好了。”
老爺子瞥了弘晴一眼,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下了旨意。
“是,孫兒遵旨!”
老爺子這般不打商量地便下旨,顯然有著耍無賴之嫌疑,弘晴自不免有些個哭笑不得之感,奈何老爺子乃是皇帝,他的話就是金口玉言,甭管情愿不情愿,弘晴都只有遵從的份兒。
“嗯,朕疲了,爾等都道乏罷。”
老爺子對弘晴的能力顯然是有著絕對的信心的,這一聽弘晴已是領(lǐng)了命,自覺問題已是不大,也就懶得再多啰唣,揮手間便已是下了逐客之令。
“皇阿瑪(陛下)圣明,臣等告退。”
老爺子既已下了令,一眾人等自是不敢再多逗留,齊齊稱頌了一句之后,便即紛紛推出了養(yǎng)心殿,各自忙乎去了……
“奶奶個熊的,又被那混賬小子得了意去,嘿,這回倒好,我等忙乎了大半天,啥都沒撈著,反倒折了安溪老相國,真他娘的晦氣!”
一番精心幾多謀算,到了頭來卻是整出了鍋夾生飯——將弘晴架上火爐固然是八爺一方所圖之事,然則眼下么,救火的任務(wù)是落到了弘晴的頭上,可一向與八爺一方交好的李光地卻是就此玩完了去,真要是再被弘晴將此番金融風(fēng)暴平息了下去,那豈不意味著中央銀行也得落入弘晴的掌握之中,那后果須不是好耍的,一念及此,十爺?shù)男那樽允遣畹搅藰O點,這才方一行進西花廳里,屁股都尚未落座,便已是氣惱萬分地罵開了。
“唉,瞧這事鬧的,晦氣,晦氣。”
九爺同樣是沮喪得很,這一見十爺在那兒大罵不休,心中的煩躁之意自也跟著便大起了,忍不住便搖頭感嘆了一句道。
“先生,今兒個的事情是這樣的……”
八爺好歹城府深,盡管心中也是不甘得很,到了底兒還是沒露出甚失態(tài)的神情,僅僅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將今日養(yǎng)心殿議事的經(jīng)過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只論事實,卻并未附加絲毫的個人評判。
“嗯。”
陸純彥靜靜地聽著八爺?shù)年愂觯瑓s毫無半點表示,直到八爺將事情經(jīng)過都敘述完了之后,陸純彥也僅僅只是神情淡然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先生,若是任由那混小子胡亂整治,倘若中央銀行再落入其手中,那……”
這一見陸純彥半晌無言,九爺可就忍不住了,趕忙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無妨,姑且不論其能否將此番風(fēng)波彈壓下去,就算能,陛下也斷然不會將中央銀行交到其手中,此無他,平衡耳。”
對于九爺?shù)膿?dān)心,八爺、十爺雖不曾開口附和,可臉上卻都是一般無二的擔(dān)憂之色,至于老十四么,臉色倒是平靜得很,可瞳孔里也隱約有著憂慮之光在閃動著,倒是陸純彥卻是半點都不在意,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言語肯定地給出了個判斷。
“若如此,那我等自當(dāng)全力爭此要隘,斷不可被老四那老小子拿了過去。”
一聽陸純彥這般說法,老十的眼神立馬便亮了起來,一搓手,興致勃勃地便嚷了一嗓子。
“不錯,老十這話在理,依我看,阿靈阿也該動一動了,老在理藩院里呆著也不是個事兒。”
老九也來了精神,急吼吼地便附和了一把,甚至連人選都擬了出來。
“先生,您看這……”
阿靈阿可是八爺?shù)牡障敌母梗奈涠加幸皇郑巯率穷I(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兼理藩院尚書,堂堂的從一品大員,以其擔(dān)當(dāng)中央銀行的行長,無論資格還是能力都足夠了,至少在八爺看來是如此,正因為此,對于九爺?shù)奶嶙h,八爺自是心動得很,只不過茲事體大,八爺?shù)故菦]敢直接便下個決斷,而是將問題拋給了陸純彥。
“尚不到考慮此事之時,唔,若是陸某沒料錯的話,此事陛下心中想來已是有了定論,妄自去爭,未見得能成事,姑且順其自然好了,倒是弘晴此子去山西的事兒還須得穩(wěn)妥處置才好。”
這一見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九爺?shù)热司鸵阎\算起補缺之人選,陸純彥不禁為之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言語肯定地點破了個中之蹊蹺。
“嗯?先生之意是……”
此番金融風(fēng)波的事兒嚴(yán)格說來,與八爺一方的干系并不大,今兒個朝議之際之所以全力針對弘晴,一來是受了四爺請托的緣故,二來么,也不過是想著借此機會打擊一下三爺父子罷了,真論起來,與八爺并無甚切身的利益相關(guān),盡管結(jié)果不甚令人滿意,可八爺?shù)热艘咽谴蛩阈涫峙杂^了的,正因為此,一聽陸純彥似乎有插手金融整頓之意味,眾阿哥們自不免全都為之一愣,彼此對視了一番之后,由著九爺開口探問道。
“呵,三爺能縱橫朝局,所依靠的不外弘晴小兒之力也,若非如此,就其那么點能耐,又豈能有今日之地位,倘若事有變化,三爺必?zé)o能為也!”
陸純彥并不曾將話說得太明,僅僅只是意有所指地點明了三爺崛起的關(guān)鍵之所在,個中的暗示么,自不算復(fù)雜,一眾阿哥們都是人精之輩,自不會聽不懂,可也正因為聽得懂,眾阿哥們的臉色當(dāng)即便精彩了起來。
“他娘的,干了!”
老十在弘晴手下吃的苦頭最多,自然也最是痛恨弘晴,能有個一了百了的機會,老十自是不肯放過,第一個跳出來表了態(tài)。
“八哥,此事恐須得謹(jǐn)慎啊,若是打蛇不死,那……”
九爺生性謹(jǐn)慎,遇到此等動蠻之事時,首先想到的不是成功,而是考慮萬一失敗的話,所導(dǎo)致的后果能否承受得起。
“嗯……”
八爺并未對兩位弟弟的話加以置評,而是伸手捋動著胸前的長須,眼神變幻不已地沉吟著,良久不發(fā)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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