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炸開鍋了(二)
“八哥。”
十月下旬的天已是有些寒了,尤其是天黑后又起了風(fēng),氣溫自是更低了幾度,然則八爺府的西暖閣里卻是溫暖如春,八、九、十三位爺連同陸純彥圍在了幾子邊,一邊淺飲,一邊閑聊著,正值酒興酣暢間,卻聽樓道口處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眾人循聲看去,立馬就見十四爺平板著臉從梯道處轉(zhuǎn)了出來,拖著腳行到了幾子旁,悶悶地與八爺招呼了一聲之后,便即重重地跌坐在了蒲團上。
“老十四,你小子又是最后才到,得,不跟你扯廢話,來,先自罰三杯!”
老十今兒個的心情顯然很好,也沒管老十四是何等表情,將一壇子酒擱在了老十四的面前,哈哈大笑著便嚷嚷了一嗓子。
“嗯。”
老十四心情很不好,實際上,自打五月下旬當(dāng)著諸多朝臣的面輸了那場比試起,老十四的臉上就再也沒了笑容,這些天來,還得強撐著在兵部主持大局,為在北古口練兵的老十三籌措各種輜重,老十四也實在是找不到啥可以開心的理由,對于老十的調(diào)侃么,自然也就懶得搭理,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之后,一把便抄起了酒壇子,敲破封泥,也不將酒倒入面前的酒樽,端著酒壇子便是一氣狂灌。
“哈哈哈……,好,老十四就是老十四,夠爽快!”
老十就是個炮筒子的性子,向來只顧著自己開心,卻哪管老十四心情如何,尤其是此際酒已微酣,更是百無禁忌,但見其大嘴一咧,已是一挑大拇指,狂笑了起來。
“十弟休要胡鬧,十四弟,酒多傷身,且少飲一些好了。”
這一見老十鬧得有些過了,九爺可就看不過眼了,這便眉頭一皺,不悅地制止了老十的胡鬧,又和煦地勸了老十四一句道。
“嗯。”
老十四沒去理會老十的笑鬧,也沒搭理九爺?shù)暮眯模瑑H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十四弟,你該也聽說了罷,今兒個工部可是鬧出了個大動作,這就打算變革錢法了,眼下京師里已是炸了鍋,再過些日子,下頭那些地方大員們一知此事,怕不得群起攻訐罷,這樂子,嘿,還真鬧騰大發(fā)了去了。”
這一見老十四還是悶悶不樂,老九無奈之下,只好將今兒個工部的事情兜將出來,打算憑此引出老十四的話頭。
“緩兵之計耳,何足掛齒。”
老九的良苦用心確實是起了作用,不過么,這等作用顯然不是很大,老十四也就只是眼皮一翻,簡單至極地點評了一句,而后便又閉緊了嘴。
“嗯?”
“啥?”
……
老十四這么句沒頭沒尾的話一出,老九與老十頓時便都愣住了,沒旁的,他倆到此時都還看不透今兒個工部那場大戲背后的真相所在,僅僅只停留在看熱鬧的表象上罷了,倒是八爺?shù)难壑袇s是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精芒,不過么,卻并未有旁的表示,僅僅只是淡然地笑著。
“老十四,你這話是啥意思來著,爺怎地越聽越是糊涂了?”
老十性子糙,等了片刻之后,見老十四毫無出言解說之意,自是有些個沉不住氣了,這便急吼吼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此有甚難猜的,不就是弘晴小兒舍不得工部之權(quán)柄,妄圖在東征之際,給弘歷找些麻煩事做罷了。”
老十四原本與弘晴私交不錯,可自打上回爭奪帥位被弘晴坑了一把之后,現(xiàn)下一提到此子,便是一肚子的怨氣,說話的語氣自也就尖刻得緊了些。
“奶奶個熊的,敢情這混賬行子打的是這么個主意,嘿,他自己撈戰(zhàn)功去了,卻讓我等在這兒不得安生,好狠毒的心腸!不成,此事斷不能叫那小子得意了去!”
老十四都已將話說得如此清楚了,老十自不會聽不懂,這一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心火頓時便猛竄了起來,臉紅脖子粗地一拍幾子,怒氣勃發(fā)地便罵了起來。
“嗯,十弟這話雖糙,卻頗是有理,此事確是不能遂了那小子的意,再者,真要是那錢法變革就這么搞下去,下頭那幫狗才們還不得鬧將起來,我等怕也不好收場來著,索性朝議時將此事攪亂了去,也省得平白便宜了那小混球!”
老九心細,考慮問題自然比老十要深入了許多,不過么,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卻是跟老十一般無二,都是不打算讓錢法變革一事通過朝議這么一關(guān)。
“難!”
老十四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面對著兩位兄長的慷慨陳詞,也就只是上下嘴皮一碰,面無表情地吐出了個字來。
“老十四,你小子將話說清楚了,這都啥時候了,還玩甚玄虛來著。”
老十顯然是受夠了老十四這等陰陽怪氣,心火一起,沒好氣地便埋汰了其一把。
“十哥好生想想皇阿瑪為何要將弘晴小兒調(diào)入軍中,便可明白個中之根由了。”
老十四并未計較老十的語氣,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搖了搖頭,意興闌珊地點出了關(guān)鍵點之所在。
“嗯?”
老十盡管不算笨人,可智算之能顯然不足,也就一武夫而已,壓根兒就品味不出老十四話里的意味之所在,也就只有狂撓頭的份兒。
“原來如此,皇阿瑪這是打算給弘歷機會,那豈不是說……”
九爺?shù)姆磻?yīng)倒是很快,瞬間便想明白了老十四此般言論里的意味,只是在最終的判斷上,卻是很明顯地遲疑了起來。
“不好說,天心難測,小弟對此也不敢妄斷。”
老十四心中其實是有所判斷的,不過么,他卻并不打算說破,也就只是含糊地敷衍了一句道。
“八哥,您看此事……”
老十四既是這么說了,九爺自不好再往下追問,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敢肯定老爺子的真實用意所在,這便將決斷權(quán)交到了八爺?shù)氖种小?br/>
“先生,您看此事該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方好?”
八爺對此事態(tài)也深感棘手不已,雖已是有了些想法,只是說到把握性,卻是半點全無,自是不肯就此事隨便發(fā)話,這便眉頭一皺,順勢又將問題推給了始終沉默不已的陸純彥。
“十四爺說對了,陛下此番將弘晴調(diào)入軍中,確是為了給弘歷一個表現(xiàn)之機會,道理么,說來也簡單,買貨都還須得貨比三家,更遑論立儲這等大事,于陛下而論,縱使三爺已是一馬當(dāng)先,可也未見得便是最佳,終歸還須得給旁人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或能得驚喜也說不定,弘歷乃至四爺,都不過是陛下考察之目標(biāo)耳,卻也無須擔(dān)憂過甚。”
陸純彥的智算之能自是不消說的強,一番話下來,已是將老爺子的心態(tài)說得個通透無比。
“原來如此,那依先生看來,此番朝議又當(dāng)如何?”
陸純彥這么個判斷與老十四所言其實并無太多的不同,只不過說得較為分明些罷了,八爺自不會聽不懂,只不過眼下八爺真正關(guān)心的并不是老爺子有甚想法,而是在糾結(jié)于是否該配合四爺一把,沒旁的,三爺如今正當(dāng)紅,勢力又大,八爺深感難以獨擋三爺之鋒芒,自是想拉四爺為援,只是一來錢法變革牽涉過巨,一旦真實行了去,八爺一方所要承受的壓力與損失都小不到哪去,再說了,真要是讓四爺就此坐大,也不是八爺樂見之局面,正因為這等矛盾之心理,八爺心中自不免頗為的猶豫。
“八爺問得好,自來事有雙面,弘晴小兒固然是給了弘歷一個燙手的山芋,其實又何嘗不是給了人一個表現(xiàn)之機會,從此一條來說,難免有失策之嫌,某料定四爺那頭定會緊緊抓住不放,其之憑借便只有一條,那便是賭王爺您會明面上袖手旁觀,暗地里將會支持于其,實則弘晴小兒也該是這么個算路,若如此,王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陸純彥顯然早有成竹在胸,此際聽得八爺見問,自是絲毫不亂,輕笑間,便已是揮灑自如地將諸方算路盡皆點破,末了更是給出了個明確的建議。
“嗯,先生是說……”
一聽陸純彥這般分析,八爺當(dāng)即便有撥開云霧見青天之感,心底里已是有了決然的想法,只不過茲事體大,八爺并不想草率行事,這般遲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呵,王爺該是已想到了的,陛下既是要賽馬,自是會準(zhǔn)了弘歷的折子,錢法變革必將實施,只不過這過程么,卻斷不能讓其輕松了去,此無他,四爺,梟雄也,只可為用,卻不可為援,不令其碰個頭破血流,就斷難收而為用,再,錢法變革看似簡單,實則卻是在對整個官場慣例動刀子,利益相關(guān)之下,各地方大員中,贊成者恐鮮也,王爺能樹一旗幟,當(dāng)有籠絡(luò)人心之妙也,何樂而不為哉?”
陸純彥并未賣甚關(guān)子,談笑間,便已指出了應(yīng)對之道,平和的言語間,滿是掩飾不住的自信之意味。
“此策大妙,八哥,就這么干了!”
陸純彥話音剛落,性子急躁的老十已是忍不住了,高聲便叫起了好來。
“當(dāng)?shù)萌缡牵烁纾〉芤惨詾椴环辆瓦@么行了去!”
九爺想了想,也覺得此策大佳,這便也跟著出言附和了一把。
“唔……,先生對朝議本身可有甚良策否?”
八爺自也已是心動了的,只是一想到弘晴的無雙辯才,卻又不免擔(dān)心朝議之際,難以抵擋得住,這便謹慎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大勢所趨,阻擋雖難,可要遷延些時日卻也是易事也,某此處,有六點問難之根本,當(dāng)……,如此,必可有為也!”
陸純彥早已通盤算計過了,自是心中有底得很,輕描淡寫間便已給出了詳盡的建議。
“好,那就這么定了!”
八爺細細地將陸純彥所言之論點推敲了一番之后,心氣頓時大起,自是不再遲疑,自信滿滿地便下了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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