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磨刀霍霍(二)
清欠的差使辦成眼下這么一鍋的夾生飯,戶部上上下下的人心自不免有些渙散,連帶著對前來接手的三爺自也就頗多怨氣,盡管沒人敢拿臉色給三爺看,可交辦的事情卻是辦得個拖拖拉拉的,這一點(diǎn),弘晴雖是不曾去過戶部,可卻從不同的渠道了解到了個中之詳情,很顯然,三爺接手戶部清欠的差使開局并不算順利。
咋辦?涼拌唄,這等事情上,弘晴可是幫不了三爺?shù)模粸閯e的,只因真正要奪嫡的人是三爺,而不是他弘晴,這等敏感時刻若是胡亂作為,就算能籠住戶部的人心,于三爺?shù)男蜗髞碚f,卻是極為的不利,有鑒于此,盡管明知三爺在戶部的開局有些個舉步維艱,弘晴也只能是默默地旁觀著,每日里,該上的學(xué)照上,該管的工部事宜也沒拉下,獨(dú)獨(dú)就是不去戶部露面。
戶部排位僅在吏部之下,可論及油水卻在吏部之上,屬六部里最肥的衙門,官吏倒是不算特別多,連同附屬機(jī)構(gòu)算起來,也就六百余眾上下,可構(gòu)成卻是復(fù)雜無比,哪方面的人都有,無論是誰都難以將戶部全盤掌控在手,四爺不行,三爺同樣也做不到,真要硬行了去,那一準(zhǔn)是碰個頭破血流之下場,這等傻事,以三爺?shù)闹腔郏允遣粫ジ傻模瑢?shí)際上,三爺?shù)搅藨舨恐螅煲詠硪簿椭蛔隽艘患拢蔷褪钦勗挘髸险劥蟮览恚较聞t談心,極盡鼓舞人心之能事,但卻并未去理會清欠的正務(wù),甚至連賬冊都不曾去翻上一下,誰也不曉得三爺?shù)暮J里究竟賣的是啥藥來著。
三爺這么一不動,最難受的人不是戶部官吏們,而是正虎視眈眈的八爺一方,沒旁的,只因八爺?shù)热耸孪人\算好的各種陰招愣是沒施展的余地,當(dāng)真是被憋得個難受至極,至于原本管著戶部的四爺么,同樣是身心煎熬得無比之憋屈,只是四爺性子狠,竟是咬著牙全程陪同著三爺,并不因丟了差使便羞于見人,其心性之堅韌確是到了常人難以企及之地步。
“三哥,您來了,這里有些急務(wù),還須得您拿個章程出來才好。”
耐心這玩意兒從來都是有限度的,三爺這么一拖好幾天,各方可就都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不,一大早地,三爺剛到了戶部,四爺便領(lǐng)著施世綸、范時捷等幾名戶部要員來到了三爺?shù)呐R時辦公室,略一寒暄,便直奔了主題。
“哦,成,四弟辛苦了,坐下說,坐下再說,來啊,看茶!”
既然是急務(wù),三爺自不好怠慢了去,不過么,卻也沒急著問個究竟,而是笑吟吟地寒暄了一番,自有邊上侍候著的王府侍衛(wèi)們緊趕著搬來了椅子,又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一眾人等彼此謙讓著落了座。
“王爺明鑒,清欠事宜已是停滯了近半個月,各有司多所懈怠,今若不早為,恐難以為繼,還請王爺早做安排,下官等也好照著行事。”
眾人坐定之后,卻見范時捷欠身拱手地率先開了頭炮,雖未明言,可話里卻隱隱帶著指責(zé)三爺不作為之意味。
“嗯……”
三爺自是清楚范時捷乃是親近十三爺之人,雖非老十三門下,可彼此間的過從卻是甚密,這會兒跳將出來開頭炮,無疑是四爺?shù)囊馑迹柚念D時便大起了,但并未帶到臉上來,也無甚言語,僅僅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一見三爺不接招,范時捷可就沒轍了,畢竟三爺乃是當(dāng)今親王,又是奉旨到戶部辦差,范時捷的身份地位與三爺相差得實(shí)在太多了些,自是不能催逼得過份,沒奈何,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四爺身上。
“三哥,事情實(shí)不宜再久拖不決,還請三哥明示行止。”
四爺今兒個可是有備而來的,自是不愿被三爺蒙混過關(guān)了去,眼瞅著三爺沒理會范時捷的提議,自也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便從旁插了一句,擠兌了三爺一把。
“嗯,那依四弟看,今當(dāng)如之何?”
范時捷的話,三爺可以不加理會,畢竟彼此身份相差極大,可四爺既已開口,三爺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當(dāng)然了,三爺自不可能將實(shí)言道將出來,也就只是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反將問題拋回給了四爺。
“三哥明鑒,小弟以為不管事情如何棘手,終歸是須得先動將起來,若不然,皇阿瑪處怕是不好交代罷。”
三爺?shù)脑捓锩黠@設(shè)了個埋伏,然則四爺也不傻,自是不肯接招,這便將老爺子端了出來,以此來壓三爺,要的便是逼三爺拿出解決之策來。
“四弟,俗話說得好啊,心急吃不得熱豆腐,盲目整了去,后患無窮,終歸得有個章程才好,當(dāng)然,若是四弟有了好章程,為兄自當(dāng)樂于成全則個。”
三爺乃是長袖善舞之輩,又豈是那么好擠兌的,輕輕巧巧地幾句話下來,不單瓦解了四爺?shù)臄D兌,更是毫不客氣地將球又踢回到了四爺?shù)哪_下。
“三哥海涵,此差使小弟已是交割與三哥了,只有從旁協(xié)助的份兒,實(shí)不敢妄言矣。”
誰拿出的章程,誰便得承擔(dān)責(zé)任,這個道理,三爺懂,四爺自然也懂,他自是不肯拿出甚章程來,這便苦笑了一聲,抱拳致歉了一句道。
“無妨,都是自家兄弟,又都是為皇阿瑪辦差,四弟若是有了好章程,只管拿出來便是了。”
三爺向來就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先前見到四爺領(lǐng)著手下骨干前來,便已猜知了四爺?shù)挠眯乃冢允遣豢献屗臓數(shù)靡饬巳ィ瑝焊鶅壕筒唤o四爺緩氣的余地,笑呵呵地徑自往死里逼四爺。
“王爺明鑒,下官此處倒是有份章程,還請王爺過目!”
四爺被逼無奈之下,只好朝著范時捷使了個眼神,隨即便見范時捷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折子,雙手捧著,高舉過頭頂,緊走數(shù)步,恭謹(jǐn)?shù)剡f交到了三爺面前。
“唔,范大人有心了,且容小王細(xì)看過了再議可好?”
三爺精得很,自是清楚這份所謂的章程里必有埋伏,十有**就是出自四爺?shù)氖止P,自不肯在此時便表明態(tài)度,這便伸手接過了折子,卻并不翻看,而是和煦地與范時捷打了個商量。
“王爺英明,下官自不敢有異議,只是差使緊急,還請王爺今早明示行止,下官等翹首以待。”
三爺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范時捷雖還有不甘之心,卻也沒法子再緊逼不放,也就只能是話里藏話地回了一句道。
“嗯,這個自然,四弟可還有甚要議的么?”
三爺很是大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未對范時捷這等有些冒失的言語加以置評,隨手將其所呈現(xiàn)的折子往大袖子里一塞,笑吟吟地看著四爺,帶著逐客意味地發(fā)問道。
“三哥若是有了決斷,小弟自當(dāng)效勞,時候不早了,小弟還有些俗務(wù)待辦,就先告辭了。”
未能筆觸三爺?shù)牡着疲臓斪允遣幻馐谛模皇且膊缓迷俣鄦穑@便起了身,交待了句場面話,便即領(lǐng)著施世綸等人一體告辭而去了。
“哼!來人,備轎,回府!”
四爺?shù)热巳ズ螅隣敳⑽丛倮^續(xù)往日里的找人談心之“正業(yè)”,而是將范時捷送來的那份折子細(xì)細(xì)地研讀了一番,越看臉色便越是陰沉,但卻并未發(fā)作出來,而是一抖手,將那份折子又收回了寬大的衣袖中,在房里來回踱了好一陣之后,這才一揚(yáng)聲,喝令了一嗓子。
“稟四爺,三爺走了,看方向,該是回了府上。”
三爺方去,自有一名四爺府上的侍衛(wèi)急匆匆地行進(jìn)了四爺?shù)霓k公室,將三爺離去的消息稟報了出來。
“嗯……”
一聽三爺回了府,正自忙著批公文的四爺筆下不由地便是一頓,但并未加以置評,而是不動聲色地吭了一聲,隨手將筆擱在了筆架上,起了身,在房中來回地踱著步,眉頭緊鎖,面色陰沉如水一般。
“四爺,可要通知那頭?”
這一見四爺半晌沒個決斷出來,恭候在側(cè)的那名侍衛(wèi)顯然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便從旁請示了一句道。
“嗯,也罷,那就去說一聲好了。”
被那名侍衛(wèi)這么一打岔,四爺腳步猛然一頓,有些個不悅地橫了那名侍衛(wèi)一眼,但并未就此發(fā)作于其,而是愣愣地又想了片刻,這才一揮手,語調(diào)低沉地下了令。
“喳!”
四爺可不是個好侍候的主兒,這一見其面色不愉,那名侍衛(wèi)登時便有些個吃不住勁了,正自懊喪自個兒先前的多嘴之際,冷不丁聽得四爺如此吩咐,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恭謹(jǐn)?shù)貞?yīng)了諾,急匆匆地退出了房去。
“唉……”
那名侍衛(wèi)臨出房之際,四爺似乎有些后悔了,嘴張了張,似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卻是啥話都沒說將出來,只是仰頭長嘆了一聲,拖著腳,走到寬大的太師椅前,身子一倒,重重地癱坐在了椅子上,面色難看至極,內(nèi)里不知幾許的痛苦、幾許的掙扎,可更多的則是下狠心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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