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先禮后兵(五)
“反算?托合齊那廝又是怎個反算法,你且說來聽聽。”
三爺本就是個謹(jǐn)慎之人,此際聽得事涉托合齊與太子,自是不敢輕易表態(tài),沉吟了片刻之后,這才出言往下追問道。
“回父王的話,事情是這樣的……”
弘晴簡略地將曹燕山報來的消息述說了出來,只是但凡涉及“尖刀幫”的事兒,便即一律抹了去,只推說是請李敏行等一眾從山東來的江湖高手出手擒下了萬和順,至于托合齊的諸般部署卻是并無甚隱瞞之處。
“唔,既如此,爾將何如之?”
聽完了弘晴的介紹之后,三爺心雖已大動,可對于如何才能不大動刀兵地將張誠穩(wěn)穩(wěn)擒下卻是半點(diǎn)頭緒全無——三爺手上確實(shí)有一股暗底勢力,不過么,說起來也就只是個雛形而已,攏共也就七八號籠絡(luò)來的江湖人士罷了,壓根兒就派不上多大的用場,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將皮球又踢回到了弘晴的腳下。
“父王明鑒,孩兒有一策可確保無虞,只是須得父王配合行事方可。”
弘晴在來之前便已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此際回答起來,自是信心十足得很。
“哦?說說看。”
能將張誠順利拿下的話,手中便能握有一張對付太子的大牌,三爺自是重視得很,這一聽弘晴說得如此自信,興致頓時便高漲了起來,一揚(yáng)眉,滿臉期盼之色地追問了一句道。
“父王,孩兒想……,如此,當(dāng)可順利擒下張誠那賊子!”
盡管房中已無旁人在,可弘晴還是很謹(jǐn)慎,上前兩步,湊到了三爺?shù)纳砼裕吐暤貙⒆詡€兒擬定的計劃詳詳細(xì)細(xì)地解說了一番。
“嗯,好,那就這么辦了,回頭審明了,阿瑪自當(dāng)親自上本,為老十六鳴冤!”
弘晴所言的計劃并不復(fù)雜,三爺自是一聽便知內(nèi)里之究竟,心情大好之下,表起態(tài)來,自也就干脆得很。
暈,就知道會這樣,您老的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
盡管早就預(yù)料到了三爺?shù)目赡苤磻?yīng),可真聽得三爺說出了心里話,弘晴還是忍不住腹誹了三爺一把,不為別的,只因三爺真要是這么做了去,跟太子結(jié)下解不開的死仇還是小事,失了老爺子的歡心才是要命之事——老爺子諸般部署如今雖尚未完全發(fā)動,可賽馬的意圖卻已是表露無遺了的,在千里馬沒賽出來之前,老爺子是斷然不會去動胤礽的,不禁不會動,反倒極有可能還會格外撫恤,為的便是求一個穩(wěn)字,三爺這么擺明車馬地沖著太子殺去,又怎可能會中了老爺子的意,再說了,老爺子要的是賽馬,而不是無節(jié)制的窩里斗,這可完全就是兩個概念,若不搞清楚老爺子的真實(shí)意圖便胡亂出手,那絕對是要惹出大亂子的。
“父王,孩兒以為此事實(shí)不宜動本,私下媾和或許更佳。”
茲事體大,弘晴自不敢任由三爺隨著性子來,趕忙從旁勸諫了一句道。
“嗯,此話怎講?”
三爺原本正自興致高昂,冷不丁一聽弘晴如此說法,登時便有些不悅了,這便眉頭微微一皺,沉著聲發(fā)問道。
“父王,孩兒以為太子雖是此事之主謀,只是要想掛在其身上,卻是極難,真動了本,頂多也就是托合齊要吃些苦頭,卻未見得能動其根本,反倒是孩兒手頭的商號恐將大受影響,與其費(fèi)力而所得無多,倒不若與其做些交易,一者可保得商號不再受侵?jǐn)_,二者也可借此機(jī)會從太子手中換取些利益,若此,或可兩便焉,此孩兒之淺見也,還請父王明察。”
老爺子的心思太過隱晦,弘晴雖已有察覺,卻并不敢當(dāng)真說破,否則的話,一旦傳揚(yáng)出去,那后果可是相當(dāng)之不堪,再說了,弘晴也不想在三爺面前表現(xiàn)得太過,這便委婉地進(jìn)諫了一番。
“嗯,也罷,此事再議好了,你且道乏罷。”
盡管弘晴說得頗為有理,可三爺還是沒徹底死心,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之后,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
“是,孩兒告退!”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自是一聽便知三爺心里頭究竟想的是甚,不過么,卻也沒再多言,只是恭謹(jǐn)?shù)貞?yīng)了諾,行了個禮之后,便即退出了房,但并未急著回轉(zhuǎn)二門廳堂,而是扭頭直奔“仙客居”去了……
秋日的天黑得早,這才酉時四刻而已,夕陽已是西下,只留有些許余暉將天邊的云渲染成了血樣的通紅,總是車水馬龍的南大街到了此時,也已是行人漸稀,一臺二人小轎在數(shù)名家仆的護(hù)衛(wèi)下,不緊不慢地在大道上緩緩向北而去,轎子簾布一角上印著個不大的“張”字,顯示出轎子的主人身份不高不低,僅僅只是剛夠乘轎之資格罷了,當(dāng)然了,能在京師內(nèi)城乘轎的,已算是頗有能耐之輩了的。
“回避,誠郡王駕到,閑人回避!”
就在二人抬小轎走到了胭脂巷與翠柳巷之間近千米的直道之間時,后方突然傳來了喝道的呼喊聲,旋即便見數(shù)百名帶甲兵丁簇?fù)碇惠v豪華馬車正浩浩蕩蕩地沿街而來,沿途所過之處,行人盡皆靠邊站立,無人敢擋于道上。
“停轎,靠邊,快,靠邊!”
聽得前方響動不對,二人抬小轎的轎簾子一掀,張誠那張白胖無須的臉龐已是顯露了出來,回頭一望,見是三爺?shù)钠焯枺母业÷巳ィs忙一迭聲地呼喝了起來,兩名轎夫見狀,自不敢稍有耽擱,匆匆將轎子扛到了街邊停下,轎子尚未停穩(wěn),張誠已是連滾帶爬地從轎子里竄了出來,喲呵著一眾人等靠邊躬身而立,等候著三爺大駕的經(jīng)過,卻是沒注意到數(shù)名衣著普通的漢子已在不經(jīng)意間湊到了其一行人等的近旁。
“張誠,你個賊子,可算是找到你了,還我弟弟命來!”
就在三爺?shù)能囻{剛剛行駛到張誠等人的近旁之際,突地一聲斷喝中,一名魁梧漢子突然發(fā)動,從后頭猛然插上,奮力擠開簇?fù)碓趶堈\身旁的家丁們,狠命一推,已是將張誠推得跌跌撞撞地沖到了車駕邊,于此同時,另幾名壯漢也紛紛沖了起來,一頓拳腳狂舞之下,頃刻間將張誠的家丁們盡皆踹倒在地,現(xiàn)場頓時便是一場大亂。
“拿下!”
沒等張誠回過神來,就聽端坐在車內(nèi)的三爺已是一聲斷喝,早有準(zhǔn)備的一眾王府侍衛(wèi)們立馬聞令而動,如狼似虎般地將張誠制服當(dāng)場,而此時那些個假扮成家丁的張誠之護(hù)衛(wèi)們還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王爺,誤會了,誤會了,小的乃是九門提督托合齊、托大人的師爺,斷不是惡人,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啊!”
一見情形不妙,張誠可就急紅了眼,扯著嗓子便狂呼了起來。
“王爺,小的冤啊,這張誠殺了小人的弟弟,求王爺為小人做主啊。”
這一頭張誠正在喊冤,那一頭將其推將出來的曹燕山已是用更大的嗓門嚷嚷了起來,中氣十足,瞬間便將張誠的喊冤聲壓得沒了蹤影。
“這位壯士莫急,既是有冤情,本王自會為你做主,來啊,將兩造盡皆帶走!”
三爺之所以會如此巧地出現(xiàn)在此地,自然是早有預(yù)謀了的——今日一早三爺便請了旨,說是要去通州視察學(xué)政,此乃禮部慣常事務(wù)之一,老爺子自是欣然便允了,就這么著,三爺很是勤勉地在通州好生忙活了大半日,而后掐著點(diǎn)從崇文門進(jìn)了城,而今,張誠既已拿下,三爺自然不會再多生枝節(jié),緊趕著便下了令。
“喳!”
三爺命令一下,一眾王府侍衛(wèi)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齊聲應(yīng)了諾,挾裹著張誠與曹燕山便起了駕,沿南大街向自家王府趕了去,沿途所遇之九門提督衙門的兵丁雖明知不對,又怎敢強(qiáng)自出頭去攔三爺?shù)能囻{,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三爺?shù)能囻{轟然去得遠(yuǎn)了……
“報,大人,不好了,張師爺被誠郡王抓走了!”
九門提督衙門中,正準(zhǔn)備下班的托合齊方才走到辦公室的門口,就見一名鼻青臉腫的漢子狂奔了進(jìn)來,一邊跑,還一邊狂嚷嚷著。
“什么,怎么會這樣?說!”
托合齊冷不丁見有人沖將過來,立馬便是一陣大怒,還沒等其發(fā)作出來,就聽那漢子報出了個如此驚人之消息,猛然吃了一驚,再一看那漢子正是其派去“保護(hù)”張誠的衙中高手,心頓時便沉到了谷底,一把揪住那名護(hù)衛(wèi)的胸衣,氣急敗壞地咆哮了起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事情是這樣的……”
一見托合齊暴怒如此,那名漢子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事情的經(jīng)過詳詳細(xì)細(xì)地道了出來。
“混賬行子,廢物,滾!”
聽完了那名漢子的介紹,托合齊生生被氣得個眼冒金星不已,惱火萬分地將那名漢子推了開去,鐵青著臉大罵不已,直嚇得那名護(hù)衛(wèi)連滾帶爬地逃得個狼狽不堪。
“廢物,通通是廢物,來人,備轎,去東宮!”
托合齊在辦公室里急速地來回踱了好一陣子之后,猛然頓住了腳,咆哮著嘶吼了一嗓子,嗓音里滿是焦躁與狂亂之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