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太子的反擊(三)
“嗯,謹(jǐn)慎些確是要的,只是這個謹(jǐn)慎又當(dāng)何如之?”
老爺子乃精明之主,對旗務(wù)一事自是早就了然于心,本也有所打算,去歲便已開始布局,為的便是能一舉建功,只是在老爺子看來,眼下尚不到發(fā)動之時機(jī)――他原打算是等眾阿哥皆管部之后,再擇一能干者主理此事,以全其賢能之名,為此,老爺子已暗中開始籌錢糧,以備不時之需,這等算計無疑是好的,卻沒想到會被四爺與太子橫插了一杠子,而今,問題既已擺出,縱使老爺子身為強勢帝王,也不好置之不理,這就寄望于三爺能說出個道道來,老爺子也好借坡下了驢,很顯然,三爺先前那溫吞水的應(yīng)對,自是不甚合老爺子的胃口,可也不能說三爺答得不對,老爺子略一沉吟之后,還是耐著性子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shù)脑挘瑑撼家詾槠靹?wù)弊端雜生,積弊已久,確是該行整頓之舉,然,事關(guān)國本,卻不可以猛藥飼之,須防有變,所謂堵不如疏,與其強壓致變,不若徐徐導(dǎo)之,或可得其穩(wěn),此兒臣之淺見也,還請皇阿瑪圣斷。”
有了李敏銓昨日的提醒,三爺自然知曉老爺子要的答案是甚,左右不過就是想將此事押后處理罷了,三爺自是樂得給老爺子這么個臺階下。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三哥所言甚是,此事重大,切不可輕動,須得有所綢繆方好。”
到了這會兒,八爺也算是聽明白了,又怎肯真讓太子得逞了去,也顧不得去暗示小弟們出頭,親自跳了出來,高聲附和了一把。
“皇阿瑪,三哥說得對,此事切不可操之過急,以防有變,兒臣肯請皇阿瑪明察。”
老十四同樣也看出了太子的陰險用心,自是不愿被太子與四爺當(dāng)下人差遣來去,這便也跟著搶了出來,力挺了三爺一般。
“皇阿瑪,兒臣以為此事只可徐徐圖之,萬不可輕忽了去!”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三哥說得極是,此國之大事也,不可不慎!”
……
這一見八爺、十四爺都已站了出來,九、十兩位爺盡管對局勢不甚了了,可站出來聲援八爺卻還是堅定不移的,這么一整,成年阿哥已是近半不同意旗務(wù)一事急辦,可把太子給氣壞了,只是他越是氣,心里頭便越是亂,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合適的反駁之理由,不得不將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四爺?shù)纳砩稀?br/>
“皇阿瑪,兒臣以為重癥當(dāng)用猛藥,非如此不足以矯正纏雜之弊端,但消我等天家子弟能自律,又何愁旗務(wù)不得大治!”
四爺之所以強挺太子,本就有著自己的算計在內(nèi),哪怕此際明知老爺子不想即刻便整頓旗務(wù),他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壓根兒就無須太子暗示,四爺已是鐵青著臉,亢聲疾呼了一句道。
“皇阿瑪,四哥所言甚是,今旗務(wù)之所以糜爛,概因上有不正,下必效也,倘若我等天家子弟皆潔身自好,下頭那幫奴才們又豈敢妄為,故,兒臣以為旗務(wù)之整頓已勢在必行,由上而下整之,斷可得大善之結(jié)果。”
老十三一向緊跟四爺,這會兒見三爺、八爺那頭人多勢眾,自不敢落后,緊趕著出言力挺了四爺一把。
“皇阿瑪,兒臣以為四弟、十三弟所言大善也,所謂正人須先正己,我天家子弟若是不為表率,又怎生要求下頭的奴才們照律行事,今,我天家子弟商賈者有之,懈惰者有之,渾然視祖宗家法于無物,十六弟之所以敢擅離京畿,強買強賣者,概由此出也,若不嚴(yán)明祖宗家法,何以馴八旗,故,兒臣以為當(dāng)重處,以儆效尤!”
有了四爺與十三爺?shù)穆曉涌删蛠砹司瘢还恚犊ぐ旱爻读艘淮笸ǎ韵轮獗闶且美鲜鶃碜鞣ǎ詾檎D旗務(wù)之開頭。
得,沒轍了,這個頭看起來咱不出也得出了!
太子一將老十六之事搬了出來,八爺?shù)热丝删筒惶谜f話了,一來是因老十六此番錯處著實不小,又是被太子抓了個現(xiàn)行的,辯都無法可辯,再者,八爺?shù)扰c老十六都無甚交情可言,自也不肯在此際為老十六力爭,至于三爺么,雖是有心為老十六緩頰一下,可一時間也找不到個好的理由,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保持沉默了事,一見及此,弘晴也只能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緩步從旁行了出來,朝著老爺子一躬身,語氣平緩地開口道:“皇瑪法在上,孫兒有話要說。”
“嗯,講!”
自打有了聽政的權(quán)力以來,弘晴一向是只帶耳朵不帶嘴,但凡老爺子沒問,他是從來不吭氣的,此時這么一站將出來,不止是一眾阿哥們感到意外,便是老爺子也為之一愣,好一陣的沉默之后,這才一抬手,允了弘晴的請求。
“皇瑪法明鑒,孫兒先前聽四叔慷慨陳辭,熱血為之沸也,可細(xì)細(xì)一想,又覺茫然無比,實不知所謂也。”
一得老爺子恩準(zhǔn),弘晴也就不再客氣,嘴一張,已是毫不容情地譏諷了四爺一把。
“嗯?此話怎講?”
老爺子愣是沒想到弘晴不鳴則已,這一鳴之下,居然就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貨_著四爺去了,愣了愣神,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追問的語氣也頗顯不悅之意味,此無它,四爺之建議盡管不合老爺子的胃口,可畢竟還算是有些道理,若非時機(jī)不對,老爺子指不定還真就準(zhǔn)了四爺?shù)淖嗾垼蛇@理兒到了弘晴的口中,卻變得如此之不堪,實難免有胡謅之嫌疑,再者,四爺怎么著都是弘晴的長輩,應(yīng)有之尊重還是要的,如此這般地當(dāng)庭譏諷,顯然有失天家應(yīng)有之體面。
“回皇瑪法的話,并非孫兒胡謅,實是四叔所言與理不合,謬也,今八旗弊端何來?是上者不正乎?斷然不是!宗室子弟或有不屑者,然,鮮矣,由孫兒看去,眾位叔伯皆堂堂之雄,何來不正者,可旗務(wù)之紊亂卻依舊如故,何也?概因養(yǎng)而不教之過哉,古人云: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誠未見死水而能不腐者,今八旗兵額有限,而人口滋生,余丁麋聚京師,無所事事,縱使有律,亦難責(zé)眾也,一時嚴(yán)治,不過治標(biāo)耳,久后必紊亂依舊,徒費米糧,卻又無功,豈不可笑哉?”
對于旗務(wù)整頓一事,弘晴早與陳老夫子推演過多回了,對個中之弊端,有著足夠清醒之認(rèn)識,一番話說將下來,已將太子及四爺?shù)恼D策略駁得個體無完膚。
“唔……,若依你之見,這旗務(wù)又當(dāng)如此整了去,方可確保無虞呢?”
老爺子乃圣明之主,自是聽得出弘晴所言比之四爺所述要更深入了許多,可以說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八旗糜爛的根子之所在,這一條,老爺子心中雖早有所察,只是格于祖制,卻是沒甚太好的解決之道,此際聽得弘晴說得如此尖銳,心下凜然之余,好奇心也就此大起了,也沒再見怪弘晴的些微失禮,沉吟了片刻之后,這才眼神爍然地接著追問道。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只是曾聽阿瑪說起過此事,只知其然,實不知其所以然,不敢妄言也。”
出些風(fēng)頭可以,可要是過了,那可就得壞菜,弘晴可不想搶了自家老爹的風(fēng)采,輕巧地一句話,便將話語權(quán)交到了三爺?shù)氖种小?br/>
“哦?胤祉,你來說。”
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老爺子的眼神里立馬閃過了一絲狐疑,不為別的,只因老爺子對三爺可是了解極深的,若說三爺文章詞賦了得,老爺子自是確信無疑,可真說到政務(wù)么,老爺子其實是不怎么信任的,哪怕三爺一向以來在禮部事務(wù)上表現(xiàn)得可圈可點,又接連立下了數(shù)次大功,可在老爺子看來,三爺?shù)母窬制×诵倭诵┮煌鶡o前的氣概,只是疑慮歸疑慮,旗務(wù)事大,該問個明白的,老爺子倒也不吝一問。
“回皇阿瑪?shù)脑挘瑑撼贾皇怯行\見,也不知對否,還請皇阿瑪斧正。”
能在這等要緊事上現(xiàn)出亮點,三爺自是樂意得很,要知道昨兒個他可是與李敏銓商議到了半夜,為的便是在今日朝議上有所建樹,此際一聽老爺子發(fā)問,三爺心中自是激動得很,好在城府深,倒也不曾帶到臉上來,謙遜了幾句之后,這才面色一正,緩緩地開口道:“旗務(wù)之弊在養(yǎng)而不教,欲治之,非一日之功也,須得徐徐緩進(jìn),先以訓(xùn)要明規(guī)矩,而后定賞罰,待得規(guī)矩明細(xì)之后,當(dāng)以開源為主,節(jié)流為輔,其要有四:一者,兵額可略增,以優(yōu)者入選,考績須嚴(yán),優(yōu)勝而劣汰,以確保八旗營兵之戰(zhàn)力;其二,凡年滿三十五,而又未得差使者,當(dāng)準(zhǔn)其自營生計,給其安家之費用,過后若是再有貧瘠,唯其自擇耳,與朝廷當(dāng)無涉也;其三,遷余丁于京外,行屯墾之策,給其耕牛、糧種,令其自墾,免其數(shù)年稅賦,令其自足;其四,多設(shè)培訓(xùn)機(jī)制,以教授余丁謀生之技能,不愿屯墾者,著其習(xí)手藝以謀生,有此四條,或可解旗務(wù)之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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