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河北的這場(chǎng)水患竟然比預(yù)想中的嚴(yán)重多了，上船后，便是接連幾日的雨，船老大有些憂心，常年在河上行走的那位方家管事也是滿臉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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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本以為初夏的雨，再怎么也造不成大澇，至多不過就是水路難走些罷了，抱著幾分期望的繼續(xù)前行，卻不想，放晴之后的下游早已因?yàn)榘雮€(gè)月的大雨泛濫成災(zāi)，早先幾日的地方是受災(zāi)不太嚴(yán)重的地方，所以水面才有那么多的漂浮物，而到了這一節(jié)真正水患的重災(zāi)區(qū)，早就被水沖刷的干干凈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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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大水到底造成了怎樣的損害，從剛醒來的小男孩口中卻是說不出個(gè)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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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此下來，想必下游的情況會(huì)更加的嚴(yán)重，而此地離京城不過短短幾日路程，大水過后必有瘟疫，若是不及時(shí)救治，這一場(chǎng)災(zāi)難怕會(huì)讓舉國(guó)上下?lián)p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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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只經(jīng)過片刻的商議，方家的管事和船老大便決定不再南下，而是上岸看看當(dāng)?shù)氐那樾危瑒t是掉頭回京，尋求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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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水若略一思量，便決定隨著船上的幾名懂得幾分醫(yī)理的管事一同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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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踏上河岸，才發(fā)現(xiàn)這場(chǎng)大水到底帶來了什么，卷土而過之后遺留下的東西不多，到處都可以看見水洼，里面漂浮著的不知是什么東西，干涸的地方甚至擺放著有些腐爛的尸體，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來讓人惡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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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水若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去看，扭過頭忍住喉頭惡心的感覺，捂住嘴巴，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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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帶頭的方家管事面色沉重的說了一聲走，一行人便往城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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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樣的情形下，人人皆是心急如焚，方家自來樂善好施，遇上國(guó)家大事從來不甘落于人后，家中的下人自然也是一副好心腸，即便扛著承重的行囊，也是個(gè)個(gè)健步如飛，哪兒來的心思照顧程水若和小環(huán)這兩個(gè)聽了方家管事勸慰依舊不肯回京的弱智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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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環(huán)卻是個(gè)硬氣的，扶著程水若，還拎著兩人的行李，雖然對(duì)如此慘莊有些不適應(yīng)，依舊是咬咬牙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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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若說城外是一片荒涼，城中的情形卻又是另一番景象，這不過是個(gè)小城，城市并不算大，大水退去之后，活下來的人紛紛的涌了過來，如今雖有官府在，卻是忙碌不堪，街邊四處可見無家可歸卻有傷痕累累不能動(dòng)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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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瞧見有健步如飛的人進(jìn)城，紛紛涌了上來，那方家管事見狀不再耽擱片刻，吩咐道，“先尋個(gè)地方替這些人包扎好傷口，再將咱們帶來的藥材配好了，熬成湯分給他們喝下去。傷要治，也要謹(jǐn)防疫情！”說罷便一馬當(dāng)先的走上去，將一個(gè)老者攙扶著坐下來，要替他治身上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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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看見周圍的人忙碌不堪，程水若卻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么忙，不由得有些焦急的看了小環(huán)一眼，“咱們?cè)撟鍪裁矗俊?br/>     </br>
    </br>“去尋些水，燒開了來！我要清洗傷口用！”那管事手中忙碌卻是抬眼瞥了兩人一眼，程水若聞言抓著小環(huán)的手便要去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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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燒水總是少不了木材和鍋，兩人找了許多地方，才找來了一些有些潮濕的木材，又從一戶已經(jīng)不知道跑去哪兒的人家家里翻了一口大鐵鍋出來，就著一個(gè)木桶，提了好多趟才將鐵鍋灌滿，在煙霧繚繞的環(huán)境下總算將水給燒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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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燒好水，又熬藥，熬了藥又做飯，兩個(gè)女人忙活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旁邊的男人們不消停，她們也是不得片刻的休息，而這傷者就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只讓人坐下來喘口氣的功夫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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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程水若替一位****清理干凈了傷口，站了起來，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待扶住墻壁的時(shí)候只覺得全身發(fā)軟，這才想起自己除了早飯還什么都沒吃，旁邊傳來一個(gè)中年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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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姑娘若是累了，就去歇會(huì)兒吧，傷患已是少了不少，女人家的身子畢竟不如咱們男人，你若病倒了，我們還要抽人手來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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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話明明不見得多軟和，程水若卻是不由得笑了，這方管事自打她不肯回京便有些跟她不對(duì)付，只覺得她是來添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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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是有苦自知，那件事的余波還在繼續(xù)，她若回去，還不知會(huì)是什么情況。既然留下來，自然不能成為別人的拖累，她做這些事雖然只是良心使然，能讓人認(rèn)同無疑是件開心的事，至少，在能南下之前，她在這兒呆著不會(huì)再受人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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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水若笑了笑，轉(zhuǎn)身去尋小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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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問了好幾個(gè)人，才得知方才官府的人來與方家人安排了住處，便是在這邊臨近的所在，小環(huán)去收拾了，這會(huì)兒還沒回來，程水若便打算盛了兩碗粥，端過去尋小環(huán)一塊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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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正要出門，門口卻是撞進(jìn)來兩個(gè)兵丁，程水若嚇的退后半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手中的碗，這里面可是寶貝東西，在洪水沖刷走了一切以后，一粥一米都來之不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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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發(fā)現(xiàn)碗里的湯水并沒有灑出來，拍了拍胸口，眉眼一挑，狠狠的瞪了那兩個(gè)差點(diǎn)兒害的她浪費(fèi)糧食的冒失鬼一眼，趕緊護(hù)著碗往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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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潑辣的丫頭！”身后，一個(gè)男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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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另一個(gè)男子依舊癡癡的瞧著那抹黑暗中的背影，低聲道，“這丫頭可長(zhǎng)得真漂亮！”頓了頓有些不滿的瞪了身邊那男子一眼，“人又沒罵你，哪兒潑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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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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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所以……他是偷溜下船的？”程水若瞧著卷曲成一團(tuán)藏在小環(huán)身后的那個(gè)小家伙，額頭上的青筋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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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跟小環(huán)兩個(gè)已經(jīng)是被視為浪費(fèi)糧食的兩大元兇了，如今竟然又添加了一個(gè)小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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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說小環(huán)為何去了以后遲遲不歸呢，原來是被這個(gè)家伙給纏上了，捂著有些發(fā)疼的額頭，程水若嘆息道，“留下來做什么？京城里有吃有喝，大好的花花世界，方家人必然不會(huì)不管你的。呆在這兒連頓飽飯都沒有，還指不定哪天會(huì)發(fā)瘟疫呢，咱們都自顧不及了，你呆在這兒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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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這話的時(shí)候，程水若充分的體會(huì)到了她當(dāng)時(shí)死活要留下來，那位方管事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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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鬼頭聞聲越發(fā)的往程水若看不見的陰影處躲，小環(huán)心疼的撈了一把道，“有什么話就好好給小姐說，小姐是好人，你既然留下來了，她也不會(huì)趕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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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水若瞪了小環(huán)一眼，只覺得是自己這些日子將這丫頭給寵過頭了，做事情都不用大腦想想的，她們兩個(gè)女人本來就舉步維艱，這會(huì)兒還要拖上一個(gè)皮包骨頭的小鬼頭，在繁華之地還無所謂，這兒如今寸草不生，被方家人嫌棄了指不定哪天就得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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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環(huán)被瞪的有些心虛，哭喪著臉道，“小姐，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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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奴婢什么？我給你說的話你忘了是不是？”狠心板下臉，程水若背過身道。這城中的人不少，到底也不多這個(gè)孩子，她只是有些不明白小環(huán)為何要將此事攬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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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環(huán)感覺捂著嘴道，“我……對(duì)！是我！小姐，這孩子是跟父母走失了，所以要留下來尋他娘親。小姐，你說了我是你妹妹的，所以這個(gè)家我也做的一半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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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水若聞言氣的扭過頭來瞪著小環(huán)，這丫頭，倒是會(huì)拿她的話來堵她的嘴了！也不知道那個(gè)小鬼頭到底哪兒得了她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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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就恨老爹為啥沒給她生兩撇胡子吹吹，瞪著眼睛卻是拿小環(huán)沒轍，半晌，小環(huán)依舊沒半點(diǎn)兒悔改的意思，只護(hù)著小鬼頭跟她大眼瞪小眼，只得將手上的兩碗粥往桌上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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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脾氣倒是見長(zhǎng)了，這兒就兩碗粥，他吃還是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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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環(huán)聞言嘻嘻一笑，拉著背后的那小鬼頭出來，“還不趕緊謝謝小姐，小姐這是答應(yīng)讓你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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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著又道，“小姐不消擔(dān)心，奴婢只吃半碗就夠了，余下的給他吃，絕不會(huì)讓小姐餓著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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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小鬼頭一下子從小環(huán)背后竄出來叫道，“小姐，我不吃，給小環(huán)姐姐吃就好！我不餓！”眼珠子卻是巴巴的望著那兩碗粥，想來也是，跟在他們身后一天了，她們粒米未進(jìn)，這孩子怕也是一直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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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程水若的心不由得軟了下來，眼前這孩子不過七八歲光景，在現(xiàn)代就是剛上學(xué)的年紀(jì)，一個(gè)個(gè)走出來都是沒受過挫折的小霸王，她那個(gè)侄兒不就是這樣，何嘗會(huì)這樣瘦骨嶙峋的，吃盡了人間的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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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環(huán)輕輕推了那小鬼頭一把，“還不趕緊給小姐磕頭去？我方才教你的都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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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鬼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的道，“小姐，小環(huán)姐姐說您是最最好的好人！天上的仙女也未必有您的好心腸，又說您長(zhǎng)的最最漂亮，狗兒真沒見過像小姐一般漂亮的人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