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br>
    </br>一騎快馬從蜿蜒的官道上一轉(zhuǎn)。躍上山間的小路，順著那小路一路行去，月色下的草木向后飛馳而去，而那馬背上的騎士猶如固定在馬背上一般，任由馬匹飛高縱躍牢牢的坐在馬背上。
    </br>
    </br>不過跨過一道山峰，在山峰背后半山腰上那個帳篷讓馬背上的人松了一口氣，將一個哨子放入口中輕輕的吹響，發(fā)出一聲類似鳥鳴的聲音，隨即，一道同樣的聲音響起，那人輕夾馬腹，一鼓作氣的沖了上去。
    </br>
    </br>楚夫人站在帳篷外急切的期盼著這個人的到來，“二叔，你可算回來了，京城的情形如何？夫君他怎么樣了？”
    </br>
    </br>那馬背上的男子翻x下馬來，將韁繩扔給旁邊一個管事，皺著眉頭道，“京城的情況還是比較頭疼，那些該死的言官兒一個個不停的上折子，若非豫州的情況吃緊，要皇上立馬下旨斬首也未必不可能。”
    </br>
    </br>楚夫人聞言臉色一陣泛白。瞧了瞧來路，出去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鄭玨帶人出去現(xiàn)在還沒回來，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br>
    </br>那男子見狀道，“碧兒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還有我大哥在呢，他們動不得你的好夫君。”頓了頓又道，“皇上對他還是有些情份的，讓他上書自辯，他卻是不肯，要不，你回京勸勸他吧？”
    </br>
    </br>楚夫人點了點頭道，“他不肯，我勸也未必有用，他那性子我最是清楚，除非證明他是對的，要他自辯絕不可能。”
    </br>
    </br>那男子嗯了一聲，遇上這么個倔脾氣的女婿鄭家人也沒轍，偏生皇帝就喜歡他這脾氣，若非如此，鄭家人即便再疼這個長房的三女兒，也未必肯下這般大的力氣去救他，想了想方才道，“這邊如何了？”
    </br>
    </br>楚夫人望向豫州城方向，突然瞧見城內(nèi)燃起一點火光，這火光在這么遠(yuǎn)的距離都能看的見，在城內(nèi)恐怕已不知道燒的多大了。臉上露出一抹喜色道，“他們該要回來了吧！”
    </br>
    </br>順著楚夫人的目光望過去，那男子的眼神閃了閃，面容也柔和了一些，淡淡的道，“城內(nèi)一亂，明日就能不攻自破，不知道其他州府的大軍什么時候能來？到時候就有的那幫子人好看的了，呵呵！”
    </br>
    </br>楚夫人挑了挑眉，笑道，“這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
    </br>
    </br>……
    </br>
    </br>“所以，你才哄我過來的？”何敏兒面無表情的問道。
    </br>
    </br>程水若被盤問的有些疲勞，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點頭道，“是的。”自然還有一種無賴精神在里面，反正我人都哄過來了，你愛咋咋滴吧，外面現(xiàn)在亂哄哄的，跑出去了最先丟的就是你的小命，還不如在這兒跟我老老實實的呆著呢。
    </br>
    </br>何敏兒想了想才道，“我很生氣！雖然我明知道這種事情不該生氣的，你是為了豫州城的百姓。我娘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一直教導(dǎo)我要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國家的子民付出一切，若是需要我犧牲性命也要在所不惜，我爹也說我的身份應(yīng)該以百姓為重，若是國家需要我的時候，我要義無反顧，寧姑姑也說，我的身份應(yīng)該為了這個國這個國的子民付出一切。可是，我還是很生氣。”
    </br>
    </br>對于何敏兒突然說出的一大串話，程水若愣了愣，她興許把所有的人都想的太復(fù)雜了，從何敏兒口中得出的這個國家的高層對百姓好像還是不錯的，不過，眼前這個小姑娘像是被人賦予了太重的責(zé)任了。
    </br>
    </br>從小就是這么教導(dǎo)她的吧，灌輸了她必須去做的事，設(shè)身處地的想，她沒有那樣的犧牲精神，何敏兒生氣是應(yīng)該的，一時間，程水若有些同情她了，不過，同情歸同情，該做的事一樣得繼續(xù)做下去。
    </br>
    </br>“我爹娘從小決定了我該怎么做，現(xiàn)在你決定了我要做什么，決定了我什么時候做這件事，我好像沒一件事是能夠自己做主的？”何敏兒低喃道，依舊的面無表情，往日那個易怒，好單純的小姑娘不見了。這時候仿佛戴上了一層面具。
    </br>
    </br>程水若有些被她感染了，可是，按照這樣的情況繼續(xù)下去，除非她們兩個死在這里，否則程水若以后的日子恐怕會很難過很難過，這些日子的生活經(jīng)歷讓程水若無法長時間的沉浸在一種單純的感傷或者歡喜的情緒里，她變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比如說，像現(xiàn)在，她雖然感傷憐憫，心理面卻是還計算著另外一件事，
    </br>
    </br>“不是這樣的！”程水若反駁道，“每個人生下來就有她自己的使命，有人庸庸碌碌，有人背負(fù)重任，不論怎樣總是在為了生存而掙扎。富貴如你，要背負(fù)國家的命運，黎民百姓的命運；庸碌如我，也要扛起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貧賤如乞兒，整日為了三餐而憂慮。我如今想要有人替我規(guī)劃出未來還不得已呢！我承認(rèn)我是對不住你，可是，你的父母卻是滿心的對你好，只是生在帝王家。不得已罷了。”
    </br>
    </br>“恐怕你不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吧？你可有羨慕的人？且去問問他們?nèi)兆舆^的如何？”
    </br>
    </br>程水若是真心實意的說這番話的，雖然讓她選擇寧愿過如今的日子也不會去當(dāng)一國的公主，只不過是熱愛自由的心使然，絕不樂意讓別人操控自己的命運，換做別人興許有不一樣的選擇。
    </br>
    </br>何敏兒驚訝的抬起頭望著程水若，“你對我說的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
    </br>
    </br>程水若笑笑道，“那是因為她們沒過過公主一樣的生活。人，總以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卻是忘了珍惜眼前。”
    </br>
    </br>“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何敏兒撅撅嘴，“那你可過過公主一樣的生活？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br>
    </br>程水若笑。“我也有過寵愛我的父母啊，以前總覺得他們給我安排的路是限制了我的自由，現(xiàn)在回想起來，想有人給我安排都找不到了……”
    </br>
    </br>何敏兒聞言偏著頭想了想，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雖然還是很生氣，不過，這個既然是我該做的，那我就陪著你留在這里吧。”
    </br>
    </br>程水若不知道她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至少知道眼下是引起這位千金小姐的共鳴了，十三四歲的叛逆期少女，心思都是差不多的，只要能引起她們的共鳴，就會被引為知己，那時候什么話都好說了，希望駙馬爺和公主殿下也有這么好忽悠……
    </br>
    </br>……
    </br>
    </br>城內(nèi)，所有能行動的人都被召集起來了，火把將豫州城照耀的幾乎看不見一片影子，發(fā)現(xiàn)分發(fā)藥材再讓所有的人回去煎藥根本不合適，索性就在四條大街上弄了四口鍋，將藥材倒進(jìn)去升起大堆的營火煎藥，再有士兵們敲鑼打鼓的去大街小巷招呼還能動的人過來領(lǐng)取。
    </br>
    </br>從城外來看，城內(nèi)此刻已是亂作一團了。
    </br>
    </br>府衙簽押房內(nèi)，周延再一次被一個后生所折服，今兒個害他敗落的兩個罪魁禍?zhǔn)锥忌祥T來了，也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br>
    </br>方白芨在這邊指點江山，周延卻是開始回想今日回府的一幕。
    </br>
    </br>他本打算去各家各府尋人來幫忙的，卻沒想到方白芨這么一個小年輕竟然已經(jīng)將所有需要的人家給說服了，并主動領(lǐng)了人來幫忙，喜出望外的周延便開始分配任務(wù)，將大街小巷的任務(wù)分配一遍后才發(fā)現(xiàn)人手根本不夠，最后還是這小伙子給想了這么個辦法。
    </br>
    </br>這會兒的周延已經(jīng)分不得尊卑了，誰有能耐誰就上吧，看見方白芨對城防還有一定的見解，瞧見手上的人手根本不夠用，周延索性就拍拍雙手在一邊聽著，讓他來分配。
    </br>
    </br>“大人！救兵什么時候能趕到？”方白芨不得不提高聲音問第二次。這知府大人也太離譜了點兒，在其位不謀其政就算了，還走神。
    </br>
    </br>周延被王師爺戳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啊了一聲方才有些慌張的道，“救兵一事不用擔(dān)心，明日一早必然有人會來。”
    </br>
    </br>方白芨聞言不由得愣了愣，對于這些當(dāng)官兒的相互推諉的能耐他可見識了不少，這周延竟然能打如此包票，也不知道是鼓舞士氣的還是其他。
    </br>
    </br>這不相信的眼神落入周延眼里，知道這青年是忽悠不得的，摸摸鼻子解釋道，“懷若公主的長女在豫州府呢！程水若姑娘今夜領(lǐng)了她過來的，絕不會錯。”
    </br>
    </br>“她怎么回來了？”方白芨驚訝的問道，程水若當(dāng)日要走的時候也沒跟他說要去哪兒。依照他對她的了解，必然會尋個安生的地方呆下來。依照她往日的本事，即便沒盤纏，隨便找個ji院掛牌，那絕對就是花魁的待遇，因此也不擔(dān)心。
    </br>
    </br>此刻聽見她竟然回到城里，還帶來了那樣重要的人，這心情不是一點兒吧點兒的復(fù)雜，這程水若跟之前變化簡直太大了，還是那個萬事以己為先的小女人么？
    </br>
    </br>周延不由得翻翻白眼，心想，你當(dāng)日帶她逃出去，你不知道她的下落反倒是來問我，天下間就沒這樣的道理。
    </br>
    </br>不過，如今方白芨和程水若都是他得罪不得的人，至少在難關(guān)過去之前是得罪不得的，賠笑道，“程姑娘胸懷大義，特地來助滿城百姓度過難關(guān)的。”
    </br>
    </br>方白芨還是有些不能相信，下意識的問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
    </br>
    </br>“就在后面王師爺府中。”
    </br>
    </br>方白芨想了想，將手中的筆頭扔下，便往外走去，問了好幾個人方才問道王師爺?shù)淖√帲驹陂T口卻是犯了難，別人家女眷住的地方他一個大男人進(jìn)去干嘛？
    </br>
    </br>可是，他心頭憋著一些東西，不問明白就算死也死的不閉眼。
    </br>
    </br>東方的啟明星已經(jīng)初見蹤影，不過半個時辰就要到日出的時候了。
    </br>
    </br>想了想，方白芨用力的開始砸門。
    </br>
    </br>咚咚咚！
    </br>
    </br>聲音在一角異常的響亮，不多時一個婆子在門內(nèi)警惕的問道，“誰？”
    </br>
    </br>“我找程水若！”方白芨朗聲道，旁邊一個被派來跟著他的家丁連忙道，“這位是知府大人的貴客，有事與程姑娘相商議。”
    </br>
    </br>那婆子似認(rèn)出了門外人的生意，哦了一聲，轉(zhuǎn)回去，過了不久，便將程水若給喚了出來。
    </br>
    </br>這會兒程水若方洗漱罷了想在天亮之前睡那么一小會兒，天一亮就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了，沒想到剛一躺下便有人來找她，懷著滿腹的疑惑跟了出來，出門就瞧見方白芨這個煞星。
    </br>
    </br>“怎么是你？”肚子里忍不住開始腹誹，每次遇上他們家的人都運氣不好的，丫怎么找上門來了？
    </br>
    </br>方白芨不管不顧的一把拉起她的手便往僻靜處走，那一個管事一個婆子對視一眼，摸摸鼻子裝作沒看見，反正不是他們家的小姐，也沒有在二門內(nèi)，管他們什么事？
    </br>
    </br>“你干什么？”程水若惱怒的掙扎，這算什么，三流肥皂劇的橋段？
    </br>
    </br>方白芨卻是一直不松手，直到走到墻角才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br>
    </br>程水若怒目以對，打擾人睡覺的人都是惡棍，“管你什么事？我愛回來就回來，愛走就走！”
    </br>
    </br>“你把懷若公主的女兒帶過來的？”方白芨不依不饒的繼續(xù)問道。
    </br>
    </br>“是又怎么樣？”程水若翻翻白眼。
    </br>
    </br>“跟我回去吧。”出乎程水若意料之外的，方白芨竟然突然放軟了語氣，冒出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來。
    </br>
    </br>程水若聞言不由得嗤笑出聲，果然是三流肥皂劇！
    </br>
    </br>“為什么？”
    </br>
    </br>“我想我家里的人是誤會你了，外面的日子不好過吧？”
    </br>
    </br>聲音柔和而低沉，程水若看著他那模樣，心不由得柔軟了起來，他們本是兩個時代的人，很多東西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兒去，不過，方白芨卻是好意，雖然不知道他發(fā)什么瘋會突然想到這個，
    </br>
    </br>“自己的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哪怕要為此付出代價乃至犧牲。身為女子的確在這世上舉步維艱，可我依舊要追求我的夢想，但是，這絕不是別人可以賜予的，而是依靠自己真真切切的付出。只有這樣，我才能睡的安穩(wěn)，而不是整天的擔(dān)心什么時候會失去！”
    </br>
    </br>方白芨皺眉，“我不會拋棄你的！”
    </br>
    </br>程水若笑著搖搖頭，卻也不再回答他，即便方白芨已是盡量用對待平等的態(tài)度來對她了，可那銘刻到骨子里的一些東西卻是不會變的。她無法有一個好的身份，哪怕是最底層最貧困的身份，只要是良民就好，可惜這不是她有辦法解決的，所以，注定了她必須游離在這社會的邊緣，獨行特例。
    </br>
    </br>既然如此，就讓她自己來闖出一條路來，只要度過眼前這一關(guān)，在豫州府她有的是機會，不是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