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兩人出了帳篷后,秦婉婉和簡行之一起上了馬車,就看見君殊已經(jīng)坐在里面,他臉色看上去不太好,似乎十分虛弱,他朝著秦婉婉勉強笑笑,又朝著簡行之笑了笑:“二位早。”
簡行之點點頭,又隔在秦婉婉和君殊中間,只問:“給你家里人傳訊了嗎?”
“傳了。”君殊點頭,“不過傳音鳥不比修士,從這里到樂城,傳音鳥怕是要花上十幾日時間,等我父親趕過來……”
“傳了就行。”簡行之不想聽他這些廢話,點了點頭打斷他,便靠在馬車上閉目養(yǎng)神。
秦婉婉坐在一邊,打量了君殊神色片刻,頗有些憂慮:“無名道友,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君殊聞言,頗有幾分感激。
昨夜得了安全,人一松懈下來,原先一直緊繃著的傷便立刻反撲,這畢竟是凡人之身,哪怕有他母親給他的靈藥勉強續(xù)命,但也抵不住受傷太重帶來的一系列不適。只是他如今寄人籬下,昨夜那翠綠明顯已經(jīng)煩他,若再多做要求,他怕被這些人扔下,便不敢出聲。如今聽到秦婉婉這么一問,突然得到關心,這就是雪中送炭,讓君殊感動不已。
“無事……”君殊笑了笑,只是他一開口,嗓子就是啞的。
簡行之睜開眼,看見君殊腦袋上又漲了5分的積分,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個人怎么回事,好感度漲得也太輕浮了!
“不舒服就躺著。”簡行之怕秦婉婉一開口,這人又漲好感度,主動起身給君殊讓了位置,吩咐秦婉婉,“你去給他弄點藥,別半路死了。”
秦婉婉點點頭,起身出去,留君殊和簡行之在馬車里大眼瞪小眼,君殊不敢和簡行之對視,說了句多謝后,便躺了下去。
馬車不算顛簸,他側(cè)著身子躺著,腦腦袋昏昏沉沉,又覺得有些冷。
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從未想過有一日,他君少主也會過成這樣。
人生失意,便開始回想自己過往得意,想著自己往日生病,是如何受人照顧。
其實他很少生病,大多是受傷,但哪次受傷,不是前呼后擁,就算是偶然在密境受傷,身邊也一定會有秦晚相伴。秦晚向來黏他,他過往不耐,只當她是貪圖他少主身份,一介孤女,如果不是仗著婚約,又怎能在他身邊蹦跶?但如今落魄起來,他卻也覺得,貪圖身份權(quán)勢也好,至少還有個人陪著,如今秦晚不知所蹤,怕是連權(quán)勢都不貪圖了……
他迷迷糊糊,隱約感覺秦婉婉進來,他睜開眼睛,就看秦婉婉抱著棉被,端著藥碗,一身紅衣,隱約和他記憶里那個人重疊在一起。
“秦晚……”
他含糊呢喃,秦婉婉聽不清他在說什么,給他蓋上被子,隱約只聽他似乎在叫她,轉(zhuǎn)頭看向簡行之:“他抖得這么厲害,沒事兒吧?”
“修道之人,”簡行之漫不經(jīng)心,“死了就死了吧。”
秦婉婉:“……”
“話說,”簡行之皺起眉頭,有些不滿,“你對這老頭子這么好做什么?”
“師父,”秦婉婉無奈,她將藥碗放下,坐到簡行之旁邊,看了一眼還在哆嗦的君殊,附耳過去,壓低了聲:“你忘了他怎么這樣的啦?”
她說話的氣息輕輕吹在簡行之耳朵上,簡行之覺得有些癢,忍不住動了動耳朵,又暗暗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喜歡。想讓她再吹吹,又覺得奇怪。
這種從未有過得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往旁邊挪了一個臀位,警惕盯著秦婉婉:“你說話就說話,靠我這么近做什么?”
秦婉婉:“……”
這種話不小聲說,是怕旁邊這個人聽不見嗎?
簡行之看她看傻子的表情,也知道自己這發(fā)作得莫名其妙,輕咳了一聲:“行吧,我來照顧他,你照顧不方便。”
秦婉婉提醒了簡行之昨夜的事,人畢竟是他們折騰成這樣的,想起這事兒,他頓時對秦婉婉照顧君殊也沒意見了。
他擠開秦婉婉,主動拿了藥碗,捏著君殊的下巴就開始往里面灌。
秦婉婉趕緊一把搶過藥碗攔住他:“他現(xiàn)下是個凡人,你這樣人沒病死,給你嗆死了!”
話剛說著,君殊咳嗽著,勉力睜開眼睛,就看秦婉婉拿著藥碗,轉(zhuǎn)頭看他,愣了愣后,眼中滿是慌張和擔憂:“無名?你還好吧?”
不知道剛才簡行之灌你藥吧?
“你……”君殊一咳,就感覺嗓子里全是苦意,知道自己剛才剛喝了藥,他看著秦婉婉的模樣,立刻明白過來。
剛才一定是這位女仙對他悉心照料,給他蓋被子,喂他喝藥。
在所有人都對他落井下石時,只有這個人,這么善良,這么溫柔!
君殊心中大為感動,他看著秦婉婉擔心的模樣,勉力笑了笑,怕秦婉婉太過擔心,安撫她:“仙子不必擔心,我無妨。”
見君殊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秦婉婉放下心來。她溫柔地給君殊拉上被子,像照顧一個孤寡老人一樣和善:“您好好休息,受傷要多睡覺。”
安撫好君殊,讓他睡下后,秦婉婉在君殊周邊設置了一個隔音結(jié)界,確保她和簡行之說話不會打擾到君殊后,便回到自己位置。
簡行之已經(jīng)在打坐,見她回來,毫不留情:“打坐修煉,靜心冥神。”
“哦。”
秦婉婉盤腿坐到蒲團上,閉上眼睛,她打坐沒片刻,腦海里又開始想起昨夜在識海中見那個身影。
她忍不住多想,半天無法入定,簡行之聽她氣息不勻,閉著眼睛開口:“想什么?”
“師父,”秦婉婉斟酌著,雖然有些羞于啟齒,但還是把昨晚上的事兒說了出來,“我昨晚上,用了一個辦法,想去找找我喜歡誰。”
簡行之聞言睜眼,頗為好奇:“辦法?”
“就……就我娘教我的一個心法。”秦婉婉有些擔心暴露自己身份,但想簡行之慣來不會想太多,還是大著膽子,“這一門心法能看清心中雜念,如果心里裝了喜歡的人,就是能看見的。”
“你看見誰了?”簡行之皺起眉頭,心里下意識不太想聽,又很想聽。
秦婉婉回憶著:“我看不清,我去想自己‘喜歡的人’這件事的時候,周邊都是霧氣,我找了好久,才知道一個影子。”
“影子?”
“嗯。”秦婉婉點頭,頗為認真,“影子上看,他是個男人。”
簡行之點頭:“還有其他線索嗎?”
“是個劍修。”
簡行之繼續(xù)點頭:“還有呢?”
“就……”秦婉婉回憶著,“挺瘦的,但不是那種干瘦。”
“劍修會煉體,”簡行之提醒她,“你這形容詞下去,十個劍修九個都是。”
秦婉婉說不出來了,那身影著實沒有什么特征,她左思右想,頗為沮喪:“那我也說不出什么特點了。”
“你喜歡這人有點大眾啊。”
簡行之琢磨:“而且,周邊是霧氣,找了好久才有一個影子,看來,你這應該算情竇初開,可能就是一點感覺,說不定就是一種喜歡的可能性而已。”
簡行之說著,不知道為什么,心中舒服不少,他見秦婉婉眉頭不展,安撫著她:“你別多想,這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多修清心法訣,你這種功法,用不好容易反噬,沒有取出雜念,反而讓雜念叢生。”
“明白。”
秦婉婉點頭,覺得簡行之說得有道理。
而簡行之想了想,見小徒弟為情所困,又提議:“要不我教你無情道吧?學了斬情緣特別快,你就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你本來就怕疼怕打架,以戰(zhàn)練道不適合你,不如就修無情道,關鍵時刻,自己參透不了就殺夫證道,傷害的也不是你,穩(wěn)賺不賠,怎么樣?”
“不必了。”
秦婉婉立刻拒絕:“師父自己學吧,我有我的道。”
小說里學無情道的,哪個不火葬場了?
她不要,她拒絕。
秦婉婉拒絕得這么果斷,讓簡行之有些遺憾,他想了想,只能嘆息:“那你既然用這門心法看到了這個影子,那就找吧,若是找不到,你內(nèi)心也難安寧。反正確定是劍修,你就往劍修的方向找就是了。”
秦婉婉點頭,覺得簡行之說得也是,她認認真真吧自己認識的劍修都回憶了一遍,甚至連沈知明都想了,就覺得好像誰都像,又好像誰都差點。
左思右想好幾天,他們終于到達了寧氏主城地界。
“前方是一線崖,由寧氏專門修出來的棧道,寧氏領域內(nèi),元嬰以下不允許御劍飛行,這棧道孤險,又是唯一通往寧氏主城的路,若無名當真有什么仇人還要復仇的,怕是就在這時候了。”
看著前方云霧繚繞的高山,謝孤棠頗為憂慮開口。
這座大山光禿禿的,由一道鐵索橋和他們所在這座山相連,鐵索橋?qū)γ媸黔h(huán)山而建的棧道,棧道極為狹窄,只能剛好允許一輛馬車通行。
修士御劍損耗靈力,若非趕時間,對于大多數(shù)修士,長距離還是寧愿利用靈獸或者一些法器協(xié)助。
而寧氏不允許元嬰以下御劍,最后這一段路,更是意味著他們必須走這個棧道。
“那我們把無名放到隊伍尾巴上去吧。”
簡行之觀察著地形,認真思考,秦婉婉看向簡行之:“末端?萬一他被發(fā)現(xiàn)了……”
“你就在里面,和謝孤棠一起保護他。”簡行之說得理所當然,“能打就打,不能打,你看見了嗎,那棧道是個斜坡。”
“看見了。”秦婉婉點頭,“然后呢?”
“到時候你就把馬車繩割了,馬車就往下跑,他們肯定優(yōu)先追那老頭,我們就可以趁機往反方向逃跑。”
簡行之分析得很認真:“我們這個計謀就叫,斷尾求生。”
“這……”秦婉婉聽著,有些為難,“他一個凡人,這么對他,不太好吧?”
“那他走到現(xiàn)在了,一句實話都不肯說,就想要我們?yōu)樗疵@樣很好?”
簡行之嗤笑:“看上去就不是個好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咬狗,就算為了積分,也犯不著我為他拼命。”
秦婉婉想了想,點頭:“師父說的也是。”
“行了。”簡行之并指一劃,跳上飛劍,御劍而出,“我先去前面探路,你們慢慢來。”
說著,簡行之身影便消失了去。
秦婉婉和謝孤棠對視一眼,她忙道:“我進馬車守著他吧。”
謝孤棠點點頭:“那我?guī)巷L在外面。”
秦婉婉點頭,吩咐車隊先走,讓君殊墊后之后,才小跑回了馬車。
君殊正坐在馬車里,目光憂郁看著遠處,看見秦婉婉進來,他苦澀一笑:“秦姑娘。”
“馬上要到寧氏主城了,我進來保護你。”
秦婉婉解釋,馬車走動起來,上了鐵索道,君殊聞言,頗為感激:“萍水相逢,不想?yún)s得姑娘這么照顧……”
“無妨,萬事萬物,皆有因果。”
秦婉婉擺擺手:“道友如今可好些了?”
“身體恢復得不錯,”君殊笑笑,“多謝道友關心。”
秦婉婉點頭,沒有多說,轉(zhuǎn)頭看著窗外,觀察著周邊。
君殊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去,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馬車似乎調(diào)換了位置,不由得皺眉:“為何我們馬車要換位置?”
“哦,”秦婉婉有些緊張,撒謊撒得一本正經(jīng),“就是考慮你身份特殊,最后這一段路比較危險,正常人肯定要把需要保護的人放在中間,那我們出其不意,放在最后,更容易保護你。”
說著,秦婉婉怕他懷疑,趕緊告訴他:“我?guī)煾溉ラ_路了,我和謝道君一起保護你,你不要害怕。”
聽到秦婉婉和謝孤棠都保護他,君殊放心不少,隨后便覺感動:“大家素昧平生,沒想到你們對我這么,我真是……”
“就……就大家相逢是緣,”秦婉婉硬撐著裝出一臉正氣浩然的樣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怎能不放在心上呢?”
君殊難過,抬眼看著秦婉婉,一臉真誠:“過去相信之人皆已背叛,以為真愛如夢似幻,我以為世間都只剩下欺騙,沒想到還能有姑娘這樣的好心人相守相伴。”
“你這說話……還帶押韻的呀。”秦婉婉看著君殊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強行撩妹,忍不住往后坐了坐。
君殊見秦婉婉防備,想起自己這張臉,頓覺失落,他想了想,忍不住開口:“姑娘,其實我現(xiàn)在是修為盡失,若是修為還在……我……我長得還行。”
秦婉婉不懷疑,畢竟顏值九十分,她點頭:“我信。”
“姑娘真的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她和姑娘一樣,喜歡穿紅衣服,雖然她脾氣更冷、更暴躁,但對我一心一意,十分照顧,我曾經(jīng)覺得她貪圖榮華富貴,我想要一份純正的愛情,我為了另一個女人傷害她,沒想到另一個女人居然也是騙我……”
君殊想到往事,很是后悔。
秦婉婉聽明白了,這不和當初那個君殊一樣嗎?渣男啊。
而且,除了除了穿紅衣服,她和那個女的哪里像了?自作多情。
她對簡行之的斷尾計劃頓時沒有了什么愧疚。
這時馬車已經(jīng)行到棧道上,打個轉(zhuǎn),就看見了寧氏主城。
天盡頭的城池冰天雪地,棧道上的車隊看見這城池,許多侍女都“哇”一聲歡呼起來。
沈知明遠遠看著,出聲詢問肩頭烏鴉:“都辦好了嗎?”
烏鴉點頭,沈知明輕笑:“如今不過一個凡人,我?guī)讉€爆破符就能炸死他。他們既然救了君殊,肯定會好好保護,將他放在車隊中間,中間那輛馬車一過,我們立刻點燃爆破符,就算不能把馬車炸個粉身碎骨,只要掉下懸崖,山崖下是熔漿崖,普通修士都難保性命,一個凡人,還能不死?”
沈知明說著,看著車隊行過他早已放置好的爆破符位置,轟隆一聲巨響,棧道瞬間坍塌,侍女們驚叫著往旁邊撤退,就看金玉鑲嵌的馬車還穩(wěn)穩(wěn)停在中間。
“還有高手在里面?”
沈知明嗤笑:“我倒要看看,你能經(jīng)得起幾次爆破符?”
爆炸只是瞬間的事,很快大家就反應過來,侍女慌忙沖進馬車,急急出聲:“翠綠大人!”
翠綠不說話,她坐在馬車里,她頭上頭發(fā)都被炸開,身上原本有的鳥毛裝飾也都燒成了焦色,大家愣愣看著她,她臉色很冷,抬手一拍,腳下棧道瞬間修復,她冷著聲:“不準傳出去,走。”
她被一個爆破符炸成這樣的事兒,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棧道修復好,車隊繼續(xù)向前。秦婉婉和君殊震驚看著前方發(fā)生的事,君殊對秦婉婉頓時多了幾分崇拜:“姑娘,你們果然沒有騙我,前面才是最危險的!”
秦婉婉愣愣點頭,就聽耳邊突然傳來簡行之的聲音。
“北城,前面棧道都有爆破符,這符咒被人隱匿在棧道之內(nèi),不炸取不出來,你切勿亂走。”
秦婉婉聽得有些懵:“那翠綠大人……”
“以她的修為,頂多炸亂她那一身鳥毛,不用擔心。”
秦婉婉不說話,就聽前面“轟”一聲響,似乎又炸了。
她心有余悸探出頭看看,就見馬車停了片刻,地面又修復好,繼續(xù)前進。
爆炸聲成了這一路伴奏,一會兒“轟”一聲,一會兒“轟”一聲,君殊和秦婉婉被這場面嚇得不敢說話,眼見著快要到山頂,要通過山頂傳送陣離開這里,沈知明終于忍耐不住。
在最后一次,不僅用了他自己的爆破符,還決定親自出手。
磅礴靈力和爆破符一起炸開,藏在暗處的簡行之和謝孤棠感應到這一道靈力同時出手,只聽一聲巨響,就感覺地動山搖起來。
秦婉婉用結(jié)界守住馬車,結(jié)巴著安撫君殊:“你……你別怕。”
“我不怕。”
君殊見慣了大場面,這種場合嚇不住他,可看到有一個人為自己這么拼命,君殊心中有一種特殊情緒彌漫。
簡行之和謝孤棠一起結(jié)陣擋住沈知明的靈力,片刻后,一聲鳥鳴從馬車爆發(fā),一只青色的鳳凰朝著暗處沈知明直襲而去,翠綠馬車驟然炸開,露出早已被炸得滿身焦黑的她。
她捏著拳頭,周身全是火焰。
“老娘等了你這么久,”翠綠站起身來,咬牙出聲,“你終于出來了!”
青鳳朝著沈知明一頓狂啄,沈知明提劍格擋,青鳥一抓抓到他臉上,沈知明頓了頓動作,隨即大怒:“找死!”
說著,他看了一眼車隊,頓生殺意。
本來想殺君殊一個人就罷了,如今既然找不到,那就全殺了。
想到這一點,他也不再猶豫,祭出本命劍從暗處直接現(xiàn)身,朝著車隊就是一劍!
這一劍沖來瞬間,翠綠臉色大變:“渡劫期!”
簡行之抬手一劍,劍尖處炸開一個法陣,謝孤棠連忙又是一劍,同翠綠的青鳳一起抵在前方,終于勉強抵過這沈知明一劍。
見到這一劍的威力,秦婉婉瞬間回頭,盯緊了君殊:“你仇人到底是誰?!”
君殊見秦婉婉神色,他將母親給的匕首藏在袖間,做出害怕姿態(tài):“是……問心宗……沈知明。”
聽得這話,秦婉婉恍然大悟,君殊緊張看著她,如果她決定拋下他,那他就立刻利用母親給的法寶傷了她再劫持,這樣一來,就算他們要扔下他,也不可能扔下秦婉婉。
君殊做好打算,把母親給他的法器都準備好,秦婉婉想了片刻,抬眼看著君殊,一臉認真:“你放心,就算是沈知明,我們也不會放棄你的。”
聽到這話,君殊愣了愣,秦婉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就在馬車里不要出去,我守在門口。”
說著,秦婉婉掀了車簾出去,擋住自己身體,蹲在馬車前方。
馬拖著馬車,立在斜坡上,秦婉婉仰頭看著簡行之、翠綠、謝孤棠三人圍著一身黑袍的沈知明,她大喊出聲:“師父,他是沈知明!渡劫期的沈知明!”
一聽這話,沈知明臉色驟變,轉(zhuǎn)頭就朝秦婉婉攻去。
謝孤棠和簡行之封住沈知明的去路,簡行之當即大吼:“斷尾!斷尾!”
秦婉婉也是此意,要是渡劫期的沈知明,要他們拼命,的確犯不著。
秦婉婉立刻開始割馬車繩子,但這車繩似乎是特制,秦婉婉用劍瘋狂來回割它,都割出了火花,繩子也不過就是破了個口子。
秦婉婉鉚足了力氣割繩子,君殊坐在后面,看著簡行之他們?yōu)樽约浩疵粗媲暗墓媚锸卦隈R車門口不離不棄。
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得到了升華。
他忍不住開口,想說實話:“姑娘,其實我也不算個好人,要不你們放棄我吧。”
簡行之在高處,看秦婉婉半天沒割斷繩子,以為秦婉婉沒聽懂他的意思,大喊:“你干什么!斷尾求生!求生!放棄那個老頭子,不要拿老子的命玩善良啊!”
善良個屁!
秦婉婉蹲在車前玩命切割那鋼鐵般的繩子,身體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從后面看就在激烈的顫抖,她根本不敢開口,就怕一開口就卸了力氣。
君殊看不見秦婉婉手上的動作,只看見這個姑娘,因為害怕都抖成了篩子,明明被師尊辱罵,卻仍舊不肯放棄他。
“姑娘……”
這一次,他真的被感動了。
這就是這一瞬間,沈知明一掌震飛了翠綠,朝著秦婉婉直襲而來,簡行之大叫了一聲:“北城!”
秦婉婉猛地抬頭,就看劍氣朝著她如隕石墜擊而下,她下意識將沈知明留在她身體中那一道劍意猛地揮出。
當初沈知明離開去調(diào)查她和蘇月璃之間糾葛時,留給她一道劍意用于對付君殊,此時此刻,這一道劍意終于還了回去。
劍意飛出剎那,沈知明和君殊都睜大了眼睛。
然而沈知明收劍已來不及,眼見劍尖抵達身前,秦婉婉避無可避,一襲紫衣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刺向她的長劍。
沈知明長劍貫穿謝孤棠肩頭,秦婉婉那一道劍意和簡行之飛劍一前一后刺入沈知明身體,沈知明死死盯著秦婉婉,確認如今已無力再戰(zhàn),當即化作一道光亮遁走。
秦婉婉愣愣看著立在前方的謝孤棠,劍修身形高瘦,廣袖卷風翻飛,一只手握著長劍,面上染血,側(cè)顏轉(zhuǎn)頭看向秦婉婉:“你還好吧?”
他的聲音和識海內(nèi)的身影重合,秦婉婉心跳又沉又緩。
是……是謝孤棠嗎?
她喜歡那個人……是……謝……
她來不及多想,就聽簡行之暴喝一聲:“休走!”
她猛地回頭,就見漫天光劍追著沈知明而去,秦婉婉看見這光劍,知道簡行之又動了識海,當即起身,跟著簡行之就追了過去:“師父!”
“前輩,婉婉!”
謝孤棠見著兩人一前一后追著沈知明往山下躍去,立刻跟上,但只到半路,就聽耳畔響起秦婉婉的聲音:“你帶大家先去荒城,安全之后,我們匯合。”
謝孤棠動作一頓,只看三人前前后后墜入了山下云海。
謝孤棠茫然停在云海上方,想了想,咬牙回身,回到山頂,翠綠正在療傷,帶著一干侍女,君殊還坐在原地,整個人已經(jīng)懵了。
是秦晚……
他瘋了一般爬到棧道邊上,低頭看著山下云海,反應過來。
這個照顧他,陪伴他,對他不離不棄的人,是那個一直深愛他的秦晚!
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怎么會有人這么不計代價,不顧生死的保護他呢?
只有秦晚,只有秦晚會這么對他啊!
君殊又想哭又想笑,謝孤棠抬手止住傷口上的血,一把提起他,冷聲道:“快走吧。”
聽到這話,君殊猛地回頭,冷冷看著謝孤棠。
謝孤棠見得他驟變的眼神,皺起眉頭:“你干什么?”
“哼。”
君殊冷哼一聲,甩過頭去。
小白臉,勾引他未婚妻,等他恢復修為……
等等,謝孤棠?
君殊突然尷尬的意識到,恢復修為,好像也打不贏啊?
他一時頗受打擊,不再說話,心里開始暗暗比較自己和謝孤棠的實力。他是九品金丹,謝孤棠也是;他是樂城少主,謝孤棠是天劍宗的大師兄;他是年輕一代最強樂修,謝孤棠是天劍宗問心劍……
等等。
君殊突然意識到什么,反應過來,問心劍?
他想起這件事,突然放下心來,抬頭看謝孤棠的目光,也變得和善起來。
“大師,”他改了稱呼,“你還好嗎?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休息?”
“閉嘴。”
謝孤棠抬手把他直接按在墻上,嵌入墻中,讓他安靜后,轉(zhuǎn)頭看向翠綠:“翠綠大人,我們啟程吧。”
謝孤棠和翠綠啟程向荒城時,秦婉婉追著簡行之一路墜下。
剛過云海,就見無數(shù)烏鴉和劍光密密麻麻而來,簡行之瘋了一般追著沈知明,根本不顧劍光劃過周身,秦婉婉追在后面,勉強躲過劍光,疾呼出聲:“師父,別追了!”
聽見秦婉婉聲音,簡行之動作一頓,也就是這剎那,劍光瞬間集結(jié),秦婉婉率先一步,淵凝朝旁邊一揮逼退,同時設出法訣立在周遭擋住劍光,指尖落在簡行之額頭,靈力輸入簡行之識海,穩(wěn)住他識海:“讓他走吧,不值得。”
簡行之沒說話,他抬眼看向秦婉婉。
若是其他人同他這么說,他是懶得聽的,惜命者殺不了人,殺人這事兒,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沈知明這廝三番五次在他面前作亂,還敢對他徒弟下手,今日不殺干凈,他心里煩。
可看著秦婉婉周身染血的樣子,他一時又說不出這些話,相比殺了沈知明,還是趕緊給秦婉婉療傷比較重要。
秦婉婉輸送靈氣,先穩(wěn)住簡行之識海,見簡行之停下追趕,轉(zhuǎn)頭想要摧毀旁邊的劍陣,秦婉婉立刻出聲:“師父,我來。”
說完,她抬起手,淵凝華光大綻,猛地一掃,旁邊劍光瞬間清理干凈。
簡行之頓了頓,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秦婉婉已經(jīng)這么強。
已經(jīng)可以保護師父了。
他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欣慰,由著秦婉婉拉過他,不給他任何選擇的機會,直接將他帶到了地面。
落地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里似乎是個山崖,兩邊都是山,旁邊是一條流著熔漿的溪流,熔漿散發(fā)出的溫度讓整個環(huán)境顯得異常炎熱。
緩下神來,簡行之終于意識到秦婉婉說得不錯,他的識海的確有些維持不住,他頭痛欲裂,但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緩身片刻后,看秦婉婉周身是血,他抬手招呼她:“過來,我給你療傷。”
秦婉婉沒說話,她從乾坤袋里取了傷藥,走到簡行之身邊,只開口:“脫衣服。”
“我脫衣服做什么?”
簡行之茫然,秦婉婉握著藥,神色克制:“你受傷了,現(xiàn)下識海受損,不宜再動靈力。而且,就算能用春生,”秦婉婉抬眼,“你不會疼嗎?”
簡行之第一次被人如此質(zhì)問,他莫名有些慌亂,又覺得茫然:“我……打架就是會疼的啊。”
秦婉婉一時無言。
“脫衣服吧。”
她知道簡行之腦子構(gòu)造異于常人,和他說不明白,只能威脅他:“你上藥了,我才上藥。”
簡行之見秦婉婉固執(zhí),頗有幾分無奈,抬手就把上衣脫了,從秦婉婉手里拿過藥,自己低頭涂涂抹抹,一面抹一面埋怨:“你上藥就行了,我上什么呀,師父打的架多得你想都不敢想,這點傷算什么?今天要不是你攔著,沈知明我早就殺了。”
“殺了沈知明,識海崩潰,輕則入魔,重則自毀,”秦婉婉看他前面的傷口都涂好,一把搶過藥,繞到他背后,抬手給他擦藥,“到時候,我還得管你這么個瘋癲師父,做事兒不想想其他人的嗎?”
這話把簡行之問愣了,姑娘指尖沾著涼涼的藥涂抹在傷口上。
傷口沒那么疼,但她指尖拂過的地方,有那么些軟,又有點癢。
簡行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想起在鬼城里秦婉婉以為他死了,罵給別人聽那些話,他這個師父,自私霸道,從不在意她的感受,總是打她,說起來的確也是如此。
只是除卻如此,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秦婉婉相處,要當好一個師父。
其實他也想像謝孤棠那樣,做點讓秦婉婉高興的事兒,比如夸夸她跳舞跳得好,送點吃的什么得。
但每次想起這些事情之前,他都會先想要把她體質(zhì)鍛煉好,要趕緊攢積分送她飛升,回了仙界,他們兩才是真正的師徒,他可以去看看她爹娘,改善一下她的生活環(huán)境,讓她父母別再賣糖葫蘆了……
他低著頭,一時有些不敢說話,秦婉婉給他上好藥,乾坤袋里拿了繃帶:“怎么不說話?”
“就……以前一直一個人,沒想過這些。”簡行之說得有些艱難,“那……那以后我不這樣了,我多想想你。”
聽到這話,秦婉婉愣了愣,倒也沒想過簡行之能這么回答,她不由得有些無奈。
覺得簡行之這個人當真是個禍害,每次都是干了壞事,又讓人不忍苛責。
明明一開始就想錘死他,錘到現(xiàn)在居然……
居然還會擔心他了。
感覺像是養(yǎng)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哈士奇,洋洋得意到處拆遷,最后搖著尾巴回來邀功,又想打死他燉狗肉湯,又覺得……
算了,和條狗計較什么呢?
秦婉婉無奈給他包好繃帶,自己拿了藥去旁邊一塊石頭:“我去上藥。”
“哦。”
簡行之知道她不方便讓他上藥,點了點頭,莫名有幾分失落。
就覺得,這徒弟要是個男的多好,他就也能給她上藥了。
他心里有些糾結(jié),秦婉婉在石頭后面給自己能夠到的地方上好藥,但背上的傷口夠不著,她左思右想,想了片刻,終于開口:“師父。”
“嗯?”
“我……我背上的傷口夠不著。”
秦婉婉聲音很輕:“你幫幫我,好么?”
簡行之聞言,心跳快了一拍。
但他立刻又唾棄自己,醫(yī)者面前無男女,他要覺得忌諱,才是心里有鬼。
他鎮(zhèn)定應了聲“好”,抬手撕了袖子上一段,綁到眼睛上,起身到了石頭后面。
“你別擔心,”他感知著秦婉婉的位置走過去,單膝半跪在秦婉婉身前,“我看不見的。”
“哦。”秦婉婉一貫放心簡行之,知道他心無雜念,便脫了衣服,轉(zhuǎn)過身去,裸著背在簡行之面前。
“藥在你左手邊。”
秦婉婉提醒,簡行之抓了藥瓶,秦婉婉又指揮:“第一道傷口在肩下三寸。”
簡行之應聲,抬手沾藥落在秦婉婉背上。
他看不見東西,一切都靠感知,觸覺便異常敏銳起來。
手指落在姑娘背上,他才發(fā)現(xiàn),這人的骨頭同他不一樣,更精致小巧;皮膚也同他不一樣,嫩如玉脂,華似綢緞。哪怕他這么捶打鍛煉她,她似乎都沒有練出劍修那一身硬邦邦的軀體。
她好似很軟?
簡行之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手上忍不住一個哆嗦。
秦婉婉茫然:“師父?”
“沒……沒事。”
簡行之結(jié)巴:“下個傷口呢?”
“這個傷口左邊一寸。”
秦婉婉繼續(xù)指揮,簡行之不敢再開口。
雜念一生,便難祛除,半路停下來,又顯得刻意尷尬。
周邊熔漿咕嚕咕嚕冒著泡,溫度炙熱得讓人覺得有幾分難堪。
好像是媚骨蟲又發(fā)作了。
簡行之思考著,腦子里頗為僵硬,他回顧所有可能。
還是說識海不穩(wěn),造成了心魔變異?
他左思右想,指尖沾著藥劃過秦婉婉的背。
他的指尖帶著繭子,這么輕輕一劃一撩,秦婉婉忍不住激靈了一下。
簡行之慌忙出聲:“我弄疼你了?”
“沒。”
秦婉婉著急開口,對自己方才那片刻突來的感覺有些慌亂:“我……我就突然有點熱。”
“哦。”
簡行之點頭,安心不少,啞著聲贊同:“的確熱了一點。”
兩人都不敢說話,簡行之覺得這種場合有些太難熬。
是媚骨蟲發(fā)作了,他肯定。
他咽了咽口水,把最后的傷口涂完,抬手給秦婉婉包扎。
繃帶環(huán)過她身前,好似抱著她一般,又繞過她身后,來回幾次后,簡行之替她打好結(jié),拉好衣服,聽見秦婉婉在他面前窸窸窣窣系腰帶,他終于按耐不住:“北城。”
“你穿好了嗎?”
“穿好了。”
秦婉婉跪在他前面系好腰帶,簡行之聽到這話,放心取下眼帶,一面取一面有些拘謹問她,“你……你能不能給我點血?”
“嗯?”秦婉婉動作頓住,有些茫然。
簡行之聽她反問,心跳得頗快,慌忙無措:“我……我好像媚骨蟲犯了。”
這個話題有點尷尬了。
秦婉婉不敢回頭,但又放心下來,原來是媚骨蟲,她可能也是媚骨蟲影響。
她系好腰帶,點頭,抬手拉過頭發(fā),露出纖長的脖頸:“你要多少?”
簡行之也不知道,理論是一個月一滴血,但現(xiàn)在一個月都沒到,他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要多少血。
他上前去,扶住秦婉婉的肩:“我……我試試。”
說著,他湊到秦婉婉頸邊,輕輕一吹,秦婉婉白皙的脖頸上便似乎是被利刃割開一般有了一個小口子。
血珠冒出來,簡行之心慌得有些手抖,他覺得得找點話題,左思右想,急中生智:“你……你疼嗎?”
秦婉婉:“……”
“師父,”秦婉婉認真提醒,“這點傷口和斷骨頭比起來,一點都不疼。”
說著,秦婉婉想把這個似乎走向有些奇怪的氣氛扳回來,坦坦蕩蕩:“你喝吧。”
簡行之受秦婉婉這一腔正氣感染,點頭,將唇湊了過去。
他先是舔舐血珠,血腥味卻感覺這血珠似乎沒有太大效果,他便多喝了幾口,心里拼命念經(jīng),試圖重新當好一個好師父。
只是心經(jīng)難敵心欲,也不知道怎么,他的手不自覺滑到秦婉婉手臂上,秦婉婉終于感覺到氣氛不對頭了。
她有些害怕,又有那么點說不出的……
就類似于單身久了看只狗都眉清目秀的詭異感。
簡行之肯定是不會多想的正人君子,要多想什么,一定是她太輕浮。
為了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秦婉婉決定說點什么,她要聊點重要一點的話題,吸引兩個人的注意力,把這事兒不要那么尷尬的混過去。
她左思右想,終于想到一件大事!
“師父。”
“嗯?”
“我感覺我好想知道我識海里那個影子是誰了。”
“嗯?”簡行之思維終于清醒的一些,他啞聲:“誰?”
“謝孤棠。”
秦婉婉肯定開口,簡行之動作一僵。
頃刻間,什么旖旎都消失殆盡,秦婉婉的血好似是生效了,他什么奇怪的情緒都沒有了。
他就呆呆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就是這一刻,系統(tǒng)“叮”的一聲響,伴隨著“叮叮當當”積分到賬的聲音和歡快的鼓掌聲,系統(tǒng)激動的通報聲想起來:
【節(jié)慶大酬賓!節(jié)慶大大酬賓!系統(tǒng)幫您參與總部大抽獎,獲得500積分,恭喜宿主!您中獎了!】
中……中獎了嗎?
簡行之茫然想著,這……這到底是什么節(jié)啊?顧北城抽中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1】
簡行之:醫(yī)者面前無男女,我若心有雜念,就是我的問題。
(撕袖子,蒙眼睛)
簡行之:沒錯,我有問題。
【小劇場·2】
33章:
作者:“我給你們斷絕了所有其他方案,就想讓你們親個嘴,氛圍都搞好了,你們一定不要辜負我!”
簡行之:“我可以啃你頭皮嗎?”
作者:“你給我爬!”
49章:
作者:“氛圍我你們搞好了,人也清場了,金手指也開了,你們再不談戀愛我就崩潰了!!”
秦婉婉:“這個氛圍太奇怪,我要找點事兒打破,師父,我覺得我喜歡謝孤棠。”
簡行之:“哇,你的血真有效,我立刻沒感覺了。”
作者:“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