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有屁用？”老太爺忍不住爆粗口：“真心這東西，又能存在多久？三五天還是三五個月？三五年還是三五十年？若是三五個月，你妹妹尚且有退路，一心只往高處走就是了。若是三五年，你妹妹人老珠黃，又往哪兒走？”

　　這點(diǎn)兒宋老大就不贊同了：“可就算是妹妹嫁給別人，誰又能保證對方有多久的真心呢？再者，好歹妹妹和他之間還有個兒子，子嗣為重，只看李廣明那狗男人就知道了。若是嫁給別人，妹妹又有別人的子嗣，那男人是不是就更不愿意給出真心了？”

　　民間有話，半路夫妻硬如鐵，從小夫妻軟如棉。還有說，原配夫妻腳挨腳，半路夫妻各顧各。這其中的軟硬，九成九是和孩子相關(guān)的。

　　一方有孩子，那另一方未免覺得偏頗，兩方都有孩子，那肯定是各自為各自孩子著想。世上父母多如此，瘌痢頭孩子自家的好，看別人家的都覺得是在看熊娃。

　　妹妹這孩子是她千方百計(jì)算回來的，那肯定是看做心頭肉一般的。日后不生就算了，若是再生了，她心里能放下這個只顧那個嗎？可對方會疼愛不是自己的血脈的孩子嗎？

　　再者男人的秉性多如此，濃情蜜意的時候看什么都好，一旦變了心思，那以前的種種好，都是現(xiàn)在的種種不好了。

　　大皇子現(xiàn)在尚且有心，那妹妹再嫁萬一眼神不好，再找個沒心的呢？

　　父子兩個是誰也說服不了誰，索性就暫且休戰(zhàn)了——不然能如何呢？將對方暴打一頓嗎？休戰(zhàn)之后就去看孩子，今兒忙忙活活的，竟然是到現(xiàn)在都沒想起來看孩子呢。

　　也不是不疼孩子，就是男人嘛，反正孩子不是他們生的，他們不知道疼，所以在沒培養(yǎng)出來感情之前，那都是想起來了看一看，知道孩子好好的，這就完了。

　　父親和孩子之間，若是十月懷胎期間有培養(yǎng)，自是有感情，可偏這兩個吧，一個是當(dāng)?shù)模粋€是當(dāng)哥哥，也不能真和尋常人家一樣和肚子里的孩子交流，所以，這會兒其實(shí)牽絆也并沒有那么多。

　　老夫人正守在門外，見他們兩個過來，就招招手：“那邊，如何說的？”

　　這個事兒，老夫人知道，宋大嫂不知道。老夫人人老成精，能看出端倪，宋夫人年輕不經(jīng)事兒，怕露餡兒。

　　宋老大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兒，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情，隨后就岔開了話題：“孩子小，暫且先不要看。”小孩兒剛出生，人多雜亂，也容易驚著了他。

　　老太爺和宋老大興沖沖的來，掃興的走，但還是對小寶寶充滿了期待：“長的像誰？哭鬧的聲音大不大？身體如何？之前淑珍說小名要叫石頭的，不如我回頭找個墨玉雕琢一下？”

　　玉也算石頭嘛。

　　老夫人擺手：“孩子年紀(jì)小，什么也不帶，等他大些了再說。”

　　尤其是年幼的孩子，身上最好是別帶什么貴重東西的——就怕路上被人瞧見了起了貪念。若是只求財(cái)還好些，就怕生出滅口的心思來。

　　對孩子嘛，怎么小心都不為過的——他們家書香世家，小廝也只是尋常小廝，可沒一個打五個的能人。雖說天子腳下，可也不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

　　“先給孩子留著。”老太爺說道，伸手扶了老夫人：“時候也不早了，勞累一天了，先回去休息？”

　　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老太爺往回走。

　　宋老大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宋夫人還正在產(chǎn)房出不來呢，他見不著，也只好轉(zhuǎn)身先走人了——未來一個月，他都要孤零零一個人了。

　　宋淑珍這一覺睡得好，夢里都是一個白白凈凈的奶娃娃在喊她娘，那小嗓音，奶聲奶氣，聽的人心里舒坦的冒泡泡，就好像為這 一聲娘，命都可以給他。

　　睡醒之后，嘴角的笑容都收不起來呢，只覺得滿心歡喜，兩輩子的期盼在這一刻圓滿，所有的執(zhí)念都煙消云散，什么李家的虧待，何三杰的不告而別，以后日子的難過，瑣碎中的煩躁，全都沒了，所有的所有，為了這個孩子，都值了。

　　身上的疼痛更是被她忽視個徹底，睜眼就問旁邊的嬤嬤：“孩子呢？”

　　嬤嬤趕緊抱過來，宋淑珍只能側(cè)著頭看，說實(shí)話，剛出生的孩子不好看，可宋淑珍就覺得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看，那小鼻子，挺直，那小嘴巴，飽滿。那小臉蛋，光滑，那小額頭，飽滿，那小下巴，好看。

　　然后，孩子睡夢中咂咂嘴，宋淑珍就更覺得驚喜了：“他是不是要吃了？是不是肚子餓了？”

　　“姑娘放心，暫且不用喂。”嬤嬤忙笑著解釋，剛出生的孩子，一天之內(nèi)都是用不著喂食的，哭起來了再喂也來得及。

　　宋淑珍瞧著孩子那可愛樣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決定，她要親自喂養(yǎng)。

　　上輩子所有沒體驗(yàn)過的事情，她都打算體驗(yàn)體驗(yàn)。孩子生了，還要喂養(yǎng)，喂養(yǎng)之后還得撫養(yǎng)教育。既然孩子沒爹，那她這個做娘的，就更要加倍的對孩子好。

　　“萬萬使不得……”宋嬤嬤忙阻止：“喂養(yǎng)容易改變身材，姑娘日后可還得……就算不嫁人，也不好讓人看出來生養(yǎng)過是不是？”

　　宋嬤嬤用自己做教材：“您看，別說是喂養(yǎng)三年了，就一年，都容易成這樣，隨著年紀(jì)增長，更是會往下墜。知道姑娘是一片慈心，但是，也并非只有喂養(yǎng)孩子才能體現(xiàn)姑娘的慈心是不是？”

　　宋淑珍聽不進(jìn)去任何建議，這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兩輩子拼了命才生下來的孩子，若是不能親自喂養(yǎng)，總覺得是差了點(diǎn)兒什么。不久是身材改變嗎？

　　她宋淑珍，會擔(dān)心身材改變這種事兒嗎？日后她是沒打算嫁人的，若是實(shí)在改變的厲害，那大不了她不出門了，或者用裹胸也可以，冬天衣服厚，本來也不容易看出這種差別啊。

　　宋嬤嬤實(shí)在是拗不過宋淑珍，只好細(xì)心教導(dǎo)：“要先清洗，然后疏通……”

　　疏通這一節(jié)兒，疼的不亞于生產(chǎn)時候了。但宋淑珍都能忍過前面了，自然也能忍得過這后面的。半個時辰之后，她滿身大汗的抱著孩子，終于讓孩子吃上了第一口飯。

　　怎么說呢，這一瞬間，宋淑珍就覺得，像是有一條線，將自己和孩子連在了一起，血脈相通，血水相融，只看著孩子，她就覺得滿心滿眼，只有這個孩子，再沒有其他了。

　　“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你而來。”她忍不住喃喃自語，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

　　若不是那樣深的執(zhí)念，她得不到重生的機(jī)會。若是沒有重生的機(jī)會，她得不到這個孩子。因果循環(huán)，她因?yàn)楹⒆佣⒆訛樗?br />
　　生生死死，人生就是一個循環(huán)。

　　剛出生的孩子胃口小，吃了沒兩口就又睡過去了。宋淑珍這才重新躺下，這才天蒙蒙亮，那邊宋夫人也過來了：“我瞧著你在喂奶，就沒過來打擾，怎么想著自己喂了？”

　　但停頓了一下，沒等宋淑珍回答，就自然而然的換了話題：“剛廚房送了小米粥過來，你多吃點(diǎn)兒，紅糖不敢多放，怕上火，再有雞蛋，干的怕是不好咽下去，打的是蛋花湯。”

　　親自端來，親手喂。宋淑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還勞累大嫂，我自己來就是了。”

　　“且躺著吧，這幾天都別起床。”宋夫人笑著說道：“不過是喂飯而已，哪兒算得上勞累？你早些養(yǎng)好了身體，回頭多幫襯我一些，我也就不累了。”

　　姑嫂兩個說了話，宋淑珍吃了一碗粥，倒頭就又昏昏睡去。

　　剛出生的小孩兒睡得多，這一整天都沒怎么醒過來。到晚上吃一頓，就又睡過去了。倒是宋淑珍，白日里睡得多了，這會兒就有點(diǎn)兒睡不著了，趁著宋大嫂出去了，就偷偷的和孩子說悄悄話。

　　多是一些幼稚的話，什么叫娘，我的乖寶之類的。

　　于是，等發(fā)現(xiàn)屋子里多了一個人的時候，宋淑珍先感覺到的是尷尬，隨后才是驚怒：“你是誰？怎么進(jìn)來的？”

　　話音落，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丫鬟嬤嬤都不在。她張嘴想喊，那人卻摘下幕離噓了一聲，宋淑珍這才看出來，是何三杰。

　　“你怎么回來了？誰告訴你我在這個屋子里的？是大嫂？還是我娘？”宋淑珍皺眉，總算是知道屋子里為什么沒人來，定是被大嫂給叫出去了，就說嘛，自家就算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怎么會那么容易讓人進(jìn)來。

　　爹娘是巴不得自己嫁給何三杰的。大嫂……只能聽爹娘的吩咐的。

　　“咱們之前可說好了的，孩子是我一個人的，雖然可以認(rèn)你做爹，但是，日后撫養(yǎng)的事兒，半點(diǎn)兒不用你，你只管過你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不用操心我們娘兒倆。”下一秒，宋淑珍就又警惕起來了，伸手將孩子擋在自己身后：“你若是有什么別的條件，也盡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答應(yīng)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