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7
無論是戴五還是陸掌柜,楚傾都派人暗中跟蹤了,如此楚淵抓不住人才怪,先抓了跑得快的戴五,折回來再故意去偶遇陸掌柜。這會兒戴五心知必死,自然樂意拉個墊背的,瞧見陸掌柜便大喊起來,所以二人誰也沒能跑,陸掌柜還想咬舌自殺,被楚淵派人敲掉了下面一排牙。
黃昏時分,楚淵押著二人回了侯府,沒有驚動任何人。
楚傾派人去請三老爺,兄弟倆一起去了刑房。
將近二更天,三老爺才從刑房出來。夜色昏暗,富貴提著燈籠送他,走到院門口,看見二老爺?shù)拈L隨平安提著燈籠守在那邊。
“老爺,夫人派我來接你。”平安彎著腰道,這幾日老爺往正院這邊來并不帶他,剛剛天黑了,不用夫人提醒他也是要過來的。
三老爺點(diǎn)點(diǎn)頭,領(lǐng)頭走了。
平安馬上跟上,略微落后一步,富貴站在門口看了會兒,吩咐兩個守門的,“先別落鎖,一會兒三老爺還回來。”
兩個守門的互相看了眼,都知道今晚要有大事了。
西院,三夫人坐立不安,聽到外面有動靜,她馬上迎了出去。夫妻倆一個跨進(jìn)堂屋一個從里面走出來,目光一對,三老爺神情恍惚,仿佛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妻子,而三夫人心中一沉,知道楚傾肯定是查到了什么。
夫妻倆誰都沒有說話。
沉默片刻,三老爺吩咐屋里的丫鬟都回下人房,今晚不用人守夜。
兩個大丫鬟看向三夫人,特別是湘平,眼里隱含擔(dān)憂。
三夫人笑了笑,點(diǎn)頭示意她們下去,她走到丈夫身邊,抬手替他更衣,熟稔地道:“什么事非要忙到現(xiàn)在?我先服侍老爺換身衣服吧。”
三老爺沒有說話,看著近在眼前的妻子,就在她準(zhǔn)備解他腰帶時,他突然攥住她手,看著她眼睛道:“陸掌柜戴五都招了,你,為何,為何要害菡菡?”那是他的親侄女,是妻子好姐妹的女兒,她為何要費(fèi)這么多心思害一個小姑娘?
“害菡菡?你說我害菡菡?”三夫人一臉茫然,隨即皺起眉,“菡菡出事了?這事與陸掌柜有什么關(guān)系,那個戴五又是誰?”
她不信陸掌柜會背叛她,只要陸掌柜沒有招出她,那陸掌柜也可能是被旁人收買的,楚傾就是懷疑她,也沒有證據(jù),她也不信丈夫會在沒有確切證據(jù)的情況下將她交給楚傾,不聞不問。
三老爺看不出妻子是不是在演戲,苦笑著告訴她:“陸掌柜開始確實(shí)沒有招出你,咬定另有人主使他,二哥抓了陸掌柜的妹妹……他便都招了,阿柔,你與我說實(shí)話,你為何要害菡菡?是菡菡對不起你,還是我們楚家對不起你了?你要報復(fù)在她身上?”
說到最后,聲音微冷,又有著無盡的悲涼。
這是他的妻子,同.床共枕了十幾年的妻子,為他生了一雙好兒女的妻子,他真的想不出她這樣做的理由,可陸掌柜是妻子的陪嫁掌柜,是妻子的心腹,鐵證如山,他無法不相信。
三夫人眉頭緊皺,退后兩步問:“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越聽越糊涂?”
陸掌柜招了又如何?難道就不能是旁人收買了陸掌柜來陷害她?
她再三否認(rèn),三老爺長長地吸了口氣,“你真的不肯告訴我?”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么,你讓我告訴你什么!”三夫人橫眉斥道。
才三十出頭的女人,美艷如初,想到那么多晚的夫妻恩愛,想到一家四口聚在一起的歡樂場景,三老爺真的不舍,最后一次努力道:“阿柔,你告訴我,只要你有苦衷,我會替你跟二哥求情的,阿柔……”
三夫人用一種他被鬼上身了的眼神看他,“楚儀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三老爺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沒有看她,轉(zhuǎn)身道:“你隨我來,我告訴你發(fā)生了什么。”
在他眼里,妻子是妻子,可是在二哥眼里,妻子也只是個女人,二哥連為他生了一對兒子女的姨娘都可以輕易用刑處決,對更有可能謀害他女兒的弟妹難道就會放過一馬?事到如今,親眼目睹二哥處決夏姨娘,他都沒有臉替妻子求情。
夫妻倆一路沉默,到了刑房外面。
刑房分內(nèi)外間,外間看起來與普通客房無異,三夫人站在門口看了看,疑惑地走了進(jìn)去,三老爺跟著進(jìn)來,反手關(guān)了門,對她道:“二哥在里面。”
三夫人抿抿唇,硬著頭皮與他一道往里走。三老爺挑開里面的門簾,三夫人剛要進(jìn)去,看清里面的擺設(shè),白著臉本能后退,然而沒等她走遠(yuǎn),冷不丁從里面轉(zhuǎn)過一道身影。那個她曾經(jīng)仰慕過的男人,那個京城第一美男子,毫不留情地將她扯了進(jìn)去,三夫人才發(fā)出一聲驚叫,人就重重?fù)湓诹说厣希们刹磺桑抢镉幸粩傔€殘留余溫的血。
她手上臉上衣襟上,全都是血。
“為何要害菡菡?”楚傾走到她身邊,靴子距離那灘血只有幾寸,面冷如冰。
三夫人沒有看他,目光投向了那邊的丈夫,似是質(zhì)問,三老爺不忍心看,轉(zhuǎn)了過去。
女人不說話,楚傾也沒有耐性陪她,直接命富貴將對付夏姨娘的那一套用在三夫人身上,三夫人驚慌掙扎,可她一個弱女子怎么敵得過富貴,很快就被綁了手腳吊在了鐵架上。
楚傾走到鐵架前面,看著痛苦扭動的女人,聲音還算平靜,“瘧疾會傳人你知道的吧?你不交代,夏姨娘是咱們府上的第一個,你便是第二個。你若實(shí)話實(shí)說,看在阿淮蓉蓉的份上,我留你一條命。”
三夫人從來沒有這么疼過,她是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這輩子受過的最大苦便是生孩子那會兒,可此時的針扎之苦,更銳更讓人發(fā)瘋。她絕望地喊丈夫的名字,發(fā)出的卻只是嗚嗚聲,眼淚流下來,她第一次生出悔意,可是想到小周氏,想到小周氏明明可憐到了極點(diǎn)還要用侯夫人身份奚落她時的得意臉龐,她又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痛快。
楚傾看出了女人眼里的得意,那張臉沾滿污血,此時更顯得猙獰。
“不招?”她張狂,楚傾反而不氣了,面無表情站在那兒,看富貴用刑。
三夫人昏了過去,被富貴用冷水澆醒,富貴還想再繼續(xù),三老爺忽的走了過來,扯下妻子嘴里的帕子,紅著眼圈逼她:“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好瞞的?你到底為何要?dú)⑤蛰眨业降啄睦飳Σ黄鹉悖俊?br/>
他哪里對不起她,才讓她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害一個十三歲的侄女?
三夫人奄奄一息,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了,看著面前的楚家兄弟,好像回到了當(dāng)年初遇。
她喜歡楚傾,可楚傾喜歡小周氏。
她嫁給了楚儀,丈夫疼她,她過得比小周氏好,她終于有了一項強(qiáng)過小周氏的,可小周氏說她是侯夫人,說她的子女的婚事都得沾楚傾沾她小周氏的光。
三夫人不服。
她不服。
特別是小周氏認(rèn)了命開始接受楚傾,而楚傾也開始對小周氏好的時候,小周氏笑得有多燦爛,她就有多刺眼,所以她一次次惋惜楚傾依然風(fēng)流不改,小周氏明面上不在乎,人卻迅速瘦了下去,最終落得個難產(chǎn)。
可小周氏臨死前生了兒子,阿洵會繼承爵位,她的阿淮卻要走他父親的老路。
三夫人不服,就算小周氏死了,她也要爭這口氣。
夏姨娘是聰明人,嫡子沒了對她無益,她若直接害死阿洵再嫁禍給夏姨娘,楚傾容易疑心,而且阿洵身邊有個護(hù)她如命的姐姐,她很難找到機(jī)會。所以她先對付楚菡,慫恿楚菡將楚蔓從梅丘上推下去,那樣不管楚蔓是死是傷,夏姨娘身為母親,都會出手,夏姨娘不出手,她就替她出,反正都能嫁禍到夏姨娘身上。
可她沒想到楚菡竟然從梅丘跌了下去,楚菡閑的沒事帶弟弟過去,是想看看梅丘邊上的情況嗎?或許是吧,可楚菡倒霉,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再醒來,人變了性子,楚傾后院也前所未有的和諧起來。
三夫人試著挑撥楚菡,楚菡面團(tuán)一樣扶不起來,那她就故意挑起楚菡與夏姨娘母女的不合,只要夏姨娘有了對付楚菡的理由,她就可以布局了。譬如這次,如果事情順利,楚菡會死,楚傾會殺了夏姨娘,對庶女會有遷怒,但不至于趕出府。
阿洵沒了姐姐,她隨時可以動手,但她會等到楚傾娶填房的時候,那時最巴不得阿洵死的人會是楚傾的填房,她害了阿洵,方便嫁禍對方。楚傾再娶,她還可以嫁禍楚泓兄妹……
到了最后,庶子不能襲爵,楚傾生不出嫡子,只能過繼親侄子,也就是她的兒子。
那時小周氏在天上看到了,還能跟她比什么?
身體越來越疼,疼到麻木,三夫人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說出口,但她看到了丈夫看陌生人一樣的目光,而楚傾,他舉起了手中長劍……
胸口好像被什么刺入,三夫人低頭,看到有血順著那劍身緩緩下.流,越來越快。
意識終于清晰了些,三夫人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丈夫。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