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禧堂里，老太太身穿一襲醬紅色鶴紋團(tuán)花褙子坐在暖榻上，笑著打量身前的小姑娘，“蓉蓉越長越俊了，瞧瞧這小臉，跟你娘年輕時(shí)一模一樣。”
    十一歲的楚蓉俏皮回道：“我娘說您年輕那會兒才好看呢，我想長成您這樣。”
    老太太樂不可支，點(diǎn)點(diǎn)她額頭，指著臉上的皺紋道：“這個(gè)你也要？”
    楚蓉嘿嘿笑。
    老太太捏捏她粉嘟嘟的臉蛋，扭頭問站在楚三老爺身旁的楚淮，“老二最近讀書如何？”
    楚淮十五歲，與楚淵的不茍言笑、楚泓的溫潤謙和不同，他長得更像個(gè)大姑娘，面如敷粉唇紅齒白，一雙眼睛顧盼生輝，風(fēng)流盡顯，瞧著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不正經(jīng)。論上進(jìn)，楚淵從武，楚泓讀書，楚淮卻喜歡經(jīng)商，楚三老爺專管楚家庶務(wù)，他近水樓臺，學(xué)了一手做生意的好本事，又因?yàn)槌隽嗣慕苹阍诰┏琴F公子中間得了個(gè)“楚狐貍”的綽號。
    “不如三弟，比大哥稍微強(qiáng)點(diǎn)吧。”楚淮搖著折扇道。
    楚三老爺最看不得兒子搖扇子，皺眉斥他：“大冬天的扇什么風(fēng)？嫌熱去外面站著！”
    他是楚傾的親弟弟，兄弟倆模樣很是相似，只是楚傾勤于練武，身上跟二十來歲時(shí)差不多，依然結(jié)實(shí)魁梧，楚三老爺就不行了，人到中年，他做生意又常常赴宴飲酒，臉就一年比一年圓了起來，肚子也鼓了，雖然看起來仍然算得上俊美，卻遠(yuǎn)遠(yuǎn)不如楚傾招女人喜歡。這會兒皺起眉頭，總算有了三分楚傾的威嚴(yán)。
    楚淮訕訕地收起扇子，別在腰間。
    三夫人嫌棄地瞪他們爺倆，同老太太賠笑道：“讓您老看笑話了。”
    老太太搖搖頭，“這樣的笑話我天天都想看，你千萬別管。”
    親兒子親孫子都是沉穩(wěn)脾氣，兒媳婦跟孫女也不太會說俏皮話。兩個(gè)侄子那邊，因?yàn)樗麄冇H娘去的早，她幫著操持了兩人的婚事，侄子們就都敬重她這個(gè)伯母，逢年過節(jié)一大家子都來這邊用飯。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三房的楚淮楚蓉兄妹，有他們在，不愁沒趣。
    至于楚傾那一房，亂糟糟的，老太太勸過一次那些人都不領(lǐng)情，她也就不管了。
    “老太太，侯爺來了。”小丫鬟走進(jìn)來通傳道。
    老太太好奇地望向外頭。
    楚大老爺與大夫人是兄嫂，繼續(xù)坐著，楚三老爺夫妻就站了起來，迎候楚傾。楚蓉也從老太太跟前回到母親旁邊，微微揚(yáng)著下巴，朝門口瞥了過去。
    楚傾先抱著阿洵走了進(jìn)來，阿洵一看滿屋子人，緊張地靠到爹爹肩頭。
    單這一幕，就驚掉了屋里眾人的下巴。
    這爺倆何時(shí)如此親近了？
    楚傾看出來了，暗暗得意，將阿洵放到地上，他牽著兒子走到老太太跟前，“侄子不孝，昨天忙著安頓菡菡他們姐弟，忘了給伯母請安，您別生氣，阿洵，快喊伯祖母，請伯祖母別怪爹爹。”
    阿洵記得姐姐沒罵過老太太，就靠著爹爹大腿，乖乖學(xué)舌，“伯祖母別怪爹爹。”
    老人都喜歡小孩子，特別是漂亮的，一看到阿洵這乖巧樣，老太太心就化了，連聲道：“不怪不怪，伯祖母不怪，阿洵快過來，給伯祖母抱抱？”
    阿洵縮到了爹爹懷里。
    楚傾低頭哄兒子，“阿洵聽話，伯祖母喜歡你，你給伯祖母抱，她送你好東西。”
    阿洵眨眨眼睛，扭頭看向老太太，那詢問的小眼神，就像在問老太太有什么好東西一樣。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指著楚傾罵道：“虧我惦記了一年，你立了功勞不知先孝順我，竟然想方設(shè)法搶我的來了，罷了罷了，誰叫咱們阿洵招人疼，石榴，快去把我那只玉葫蘆拿來！”
    丫鬟石榴笑吟吟應(yīng)道，走了出去。
    阿洵知道她是給自己拿好東西去了，一雙大眼睛期待地盯著門口，盼她快點(diǎn)回來。
    老太太搖頭失笑，微微瞇起眼睛，看向了楚傾后頭。
    無需楚傾提醒，含珠輕步上前，有些害羞地朝老太太行禮：“伯祖母萬福，孫女不孝，昨兒個(gè)忘了過來給您請安，”說著從四喜手里接過她親手繡的抹額，雙手奉上去道：“之前在莊子上養(yǎng)病，蒙伯祖母惦記，送了許多藥材過來，孫女就繡了這條抹額，聊表心意，繡的不好，還請伯祖母莫嫌棄。”
    輕輕柔柔的聲音娓娓道來，宛如世上最悅耳的曲子，屋里眾人都不自覺放輕了呼吸，再聽她一番話說得懂事貼心，跟記憶里的楚菡判若兩人，眼里紛紛閃過詫異。
    老太太最先回神，瞧著面前因?yàn)楸槐娙硕⒅t了俏臉的小姑娘，見她黛眉舒展乖順，神情羞澀溫柔，絲毫看不出來是裝的，感慨道：“好好好，菡菡越來越懂事了，外頭哪個(gè)再敢說我們家菡菡脾氣差，伯祖母第一個(gè)替你辯回去。”
    含珠感激道謝。
    楚傾正色道：“那就勞您費(fèi)心了。”
    幸好女兒還小，以往刁蠻倔強(qiáng)的壞名聲都可以當(dāng)成小孩子不懂事，等來年出了孝，女兒多跟老太太出門做客，京城那些女眷看到她溫柔懂事的樣子，再聽老太太夸，用不了多久，女兒的名聲就會正過來。
    老太太沒理會他的道謝，托著含珠繡的抹額細(xì)細(xì)打量，不停地點(diǎn)頭，“菡菡這手好蘇繡是跟誰學(xué)的？比咱們府里繡娘的本事都不差了，你瞧瞧，看我是不是假夸人。”將東西遞給了兒媳婦。
    大夫人接過，臉上露出驚訝，“是啊，菡菡真巧，往后有空多指點(diǎn)你二妹妹吧，她笨著呢。”
    “娘……”楚薔佯裝生氣地小小撒了一嬌，跟著也好奇地看那條抹額。
    這些含珠都有準(zhǔn)備，也是提前跟方氏商量好了的，紅著臉解釋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醒來后忘了以前的事，腦袋好像輕巧了很多，學(xué)東西也快。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一次跟舅母下廚學(xué)做菜，舅母最先察覺的，回頭就請了她府里的繡娘來教我……不過也只限這兩樣，讀書就不行了……”
    “女兒家，精通這兩樣就夠了。”三夫人笑著走過來，輕輕扶著含珠肩膀，憐愛地摸了摸她頭發(fā)，“我總算知道什么叫禍福相依了，菡菡遭此一劫，更招人喜歡了，廚藝女紅也大有精進(jìn)，再看看這傾城的模樣，外頭那些貴女誰比得上你？”
    含珠羞澀低頭。
    三夫人喊來女兒，“蓉蓉瞧見沒，你大姐姐性情變了，她老實(shí)，往后你可別再欺負(fù)你大姐姐，也別整日就知道擺弄你那些琴啊箏的，多跟你大姐姐二姐姐學(xué)學(xué)女紅才是正經(jīng)事。”
    楚蓉嘟起嘴，不高興地道：“我為何要學(xué)啊？學(xué)的再好，在娘眼里也比不上大姐姐二姐姐。”抱怨完自己先撐不住，掩唇笑了，站在原地同含珠道：“大姐姐以后若是嫌悶，可以派人來叫我，咱們再喊上二姐姐，姐妹三人一起更熱鬧。”
    討厭的人變了性子，楚蓉就算不再厭煩她，也不可能馬上就親近對方。在她看來，大姐姐請她，她就過去，不請，她也不會主動去討好巴結(jié)。
    含珠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淺淺一笑。
    她身后，楚蔓的臉有點(diǎn)白。
    因?yàn)樗鞘貜男【涂床黄鹚降紫虏恍加诟黄鹜妫@會兒當(dāng)著爹爹的面，她依然連客套一下都不帶上她，姐妹三人，就像她不是楚家女兒一樣。
    楚傾一個(gè)大男人，正因?yàn)殚L女得了長輩們夸贊與有榮焉呢，哪有心思分出去給小女兒。等老太太褪了手腕上在九華寺開過光的檀木佛珠給含珠壓驚，他又領(lǐng)著含珠去拜見大伯父三叔。
    侄女大病初愈，兩個(gè)長輩也都給了賞。
    楚三老爺旁邊，楚淮仔細(xì)瞅瞅煥然一新的妹妹，笑著道：“妹妹可還認(rèn)得我這個(gè)二哥？”
    十五歲的少年郎，風(fēng)流俊俏，含珠就像剛跟周文庭兄弟倆打交道時(shí)，初次面對一個(gè)外男，不受控制地紅了臉。之前遇到楚泓沒有這樣，是因?yàn)槌∷救艘粴q，含珠可以真的將他當(dāng)小輩看，此時(shí)輪到長得風(fēng)流連說話都帶著輕佻味道的楚淮，她就不自在了，低垂眼簾搖搖頭。
    楚淮將她的臉紅理解成了愧疚，大方道：“沒事，記不得也沒關(guān)系，你只需記住，我是你二哥，二哥手里有錢，以后你跟阿洵有什么想要的，不用客氣，盡管跟二哥說，二哥全都買來送你們。”
    十分的闊氣。
    含珠忍不住笑了，陌生感少了幾分，輕聲道謝。
    楚傾瞪眼睛問他：“你有多少錢？孝敬孝敬我。”因?yàn)橹蹲硬豢细麑W(xué)武，他一直看他不順眼。
    楚淮怕這個(gè)武夫二伯父，老老實(shí)實(shí)賠笑道：“您想要多少孝敬？”
    楚傾冷哼一聲，沒再理他。
    都認(rèn)識完了，男人們?nèi)チ饲懊妫粢晃菖靷兞奶欤€小，當(dāng)然要跟姐姐在一起。
    老太太喜歡含珠，讓她與阿洵坐在旁邊，楚薔楚蓉都有娘親陪著，一個(gè)是書香貴女，一個(gè)是嬌憨美人，都很得老太太喜歡。只有楚蔓，坐得離老太太最遠(yuǎn)，以前嫡姐不招人待見，她還敢插插話，有時(shí)候嫡姐欺負(fù)她，長輩們還會寬解她兩句，但此時(shí)嫡姐一舉得了長輩們喜歡，連楚蓉都不再跟她對著干，楚蔓就沒有開口的底氣了，低著頭坐在那兒，一言不發(fā)。
    三夫人眼波一轉(zhuǎn)，慈愛地問道：“蔓蔓今兒個(gè)怎么不說話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一句話將幾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楚蔓身上。
    楚蔓臉騰地紅了，瞅瞅含珠，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是，是有點(diǎn)不舒服……”
    承認(rèn)不舒服，三夫人就不會繼續(xù)問她了吧？否則真追問下去，楚蔓不知該怎么回。
    三夫人確實(shí)沒追問，柔聲道：“既然不舒服，那就先回去吧，別強(qiáng)撐著，改日大好了再來陪老太太說話。”又提醒楚蔓的丫鬟柳枝，“回去記得跟你們姨娘說一聲，若四姑娘一直不見好，可得請郎中過來瞧瞧，別因?yàn)槟愕氖韬龅⒄`了。”
    柳枝白著臉道：“奴婢知道了。”
    三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而囑咐楚薔姐妹三人：“你們也都小心點(diǎn)，別怕衣服穿得厚臃腫，暖和最要緊，姑娘家是最不能受涼的。還有菡菡，聽說你爹爹堆了個(gè)雪人給阿洵？你看著阿洵點(diǎn)，別讓他貪玩著了涼。”
    楚蔓走出溫暖的外間時(shí)，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句話。
    她眼里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三夫人哪里是關(guān)心她，分明是嫌她坐在這里礙眼，找個(gè)借口打發(fā)她走的。
    “姑娘別哭，仔細(xì)凍了臉。”柳枝心疼地拿出帕子道。別看姑娘才十歲，因?yàn)槭纳矸荩孕∶舾校坝泻顮敧?dú)寵，姑娘自己有底氣，大房的人對姑娘也客氣，如今瞧見侯爺要寵大姑娘了，個(gè)個(gè)便見風(fēng)使舵。
    柳枝自她記事起就在身邊伺候，楚蔓跟她關(guān)系非常好，路上小聲問她：“你說三夫人是不是故意攆我走的？”雖然自己心里清楚，還是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不確定，需要有人附和。
    “可不是？”柳枝憤憤地道，“偏她說的好聽。”三夫人跟周家關(guān)系好，一直都不待見姑娘，在侯爺跟前裝得好三嬸似的，侯爺一走說話就夾槍帶棒了，有本事她……
    柳枝心里突然冒出了個(gè)念頭，湊到楚蔓耳邊悄悄道：“姑娘不如將這事告訴侯爺，侯爺向來寵愛姑娘，得知姑娘被人欺負(fù)了，肯定會替你做主的。”侯爺是二伯，不好管三夫人，那么就會更加補(bǔ)償姑娘。
    只有姑娘恢復(fù)了從前的寵愛，她們這些丫鬟才會繼續(xù)有體面，遇到大姑娘身邊的人，也可以挺直身板，而不是被對方諷刺嗤笑。當(dāng)然，柳枝也是希望姑娘開開心心的，別再像昨天那樣，悶悶不樂半晌，飯吃不香，睡覺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悄悄觀察楚蔓，希望姑娘采納自己的提議，也顯得她這個(gè)大丫鬟有本事，能幫上主子。
    楚蔓聽了丫鬟的話，有些出神。
    她想到了以前嫡姐欺負(fù)她的時(shí)候，她跑去爹爹那邊訴委屈，爹爹都會哄她，送她各種好東西，有時(shí)還親自帶她出去散心，或是逛鋪?zhàn)樱蚴侨デf子上玩。嫡姐欺負(fù)得越厲害，爹爹對她就越好。
    可這次是三夫人攆她的啊？
    但三夫人也是為了給嫡姐撐腰。
    楚蔓心頭浮上希望。
    柳枝馬上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變化，不由十分自豪，跟著又低低地提醒，“姑娘記住，千萬不能主動提三夫人或大姑娘對你不好，你只需裝出不高興的樣子，那樣侯爺自然會問你，姑娘實(shí)話實(shí)說，侯爺會明白的。”
    楚蔓嗯了聲，握住她手道：“我懂，還是柳枝最向著我了。”
    不像姨娘，那些人欺負(fù)她姨娘看不見，只知道叫她聽話，不爭不搶。
    她為何不能搶？就因?yàn)樗鞘?br/>     楚蔓咬緊了唇，爹爹那樣喜歡她，只要她努努力，爹爹還會繼續(xù)只疼她一個(gè)的。
    她們主仆回到自己的院子時(shí)，含珠牽著弟弟，同三夫人母女一起向老太太告辭。
    出了榮禧堂，三夫人回頭逗阿洵，“阿洵走路累不累？三嬸抱你走吧？”
    阿洵立即蹙起小眉頭，往姐姐身邊靠了靠，“我不累，我自己走。”
    三夫人輕輕敲了敲他腦頂，又哄著問道：“那讓三姐姐牽你走好不好？”
    走在她身旁的楚蓉疑惑地皺眉，她不喜歡小孩子，母親是知道的，怎么……
    三夫人其實(shí)是想悄悄囑咐含珠幾句，見阿洵賴定了姐姐，怎么哄都不肯離開，她無奈笑笑，退到含珠一側(cè)，握著含珠手慢慢走，喃喃地道：“眼看就要臘月了，年后菡菡十三，是大姑娘，也該著手學(xué)管家了。過幾天菡菡跟你爹爹提提吧，堂堂侯府后院，哪能一直讓一個(gè)姨娘管？你爹爹什么都好，就是在這事上糊涂。”
    聲音輕飄飄的，恐怕阿洵都聽不見，就是零星聽見幾個(gè)詞他也不懂。
    楚蓉卻聽見了，母親說的在理，她也同意。雖然夏姨娘管的只是二房后院的瑣碎小事，如奴仆管教月例發(fā)放四季衣裳，正經(jīng)宴請二伯父都是請母親跟大伯母料理，但楚蓉還是覺得二伯父太給夏姨娘臉面了。
    不過大姐姐一回來就跟二伯父索權(quán)，是不是不太好？
    楚蓉?zé)o聲地笑。
    母親還是那么沖動，也是太看不慣夏姨娘得意吧，畢竟母親跟已故的二伯母關(guān)系匪淺。
    含珠也知道三夫人是為她好，不便直接拒絕，婉言道：“勞三嬸為我費(fèi)神了，只是管家這種事，爹爹心里自有主張，況且我年紀(jì)還是小了點(diǎn)，從未學(xué)過，做不來的。”
    她對這些真的無所謂，她只想改善阿洵跟楚傾的關(guān)系，讓阿洵健健康康長大。只要夏姨娘管得好，沒有如方氏等人擔(dān)心地那般來害她與阿洵，夏姨娘在她眼里就是一個(gè)毫不相關(guān)的人。
    三夫人動了動嘴，拍拍她手道：“菡菡太乖了，你這樣老實(shí)，容易讓人欺負(fù)啊。”
    含珠低頭看阿洵，笑了笑，沒有接話。
    三夫人看她一眼，心知這姑娘看著柔順卻有自己的主意，就道：“也罷，你心里有計(jì)較就成，至于管家，我與你娘情同姐妹，又是你親嬸母，理該盡長輩的責(zé)任教你。菡菡有空多來西院玩，三嬸一起教你們姐倆。”
    她是好意，含珠由衷道謝。
    到了路口，三夫人母女繼續(xù)往前，含珠原地目送她們，人走遠(yuǎn)了，她才牽著阿洵回了蓮院。
    黑黑搖著小尾巴顛顛跑了出來，抬起前爪往阿洵身上一撲，留下兩個(gè)臟兮兮的爪印。
    阿洵就跟沒看見似的，去追黑黑玩。
    含珠笑著看著，回頭遙望武康伯府的方向，不知妹妹現(xiàn)在在做什么。
    進(jìn)屋沒多久，楚傾派富貴來傳話，說是他中午要出門赴宴，下午才回來。
    含珠點(diǎn)點(diǎn)頭，讓如意給富貴賞。
    富貴笑著道謝，告辭道：“那小的先過去伺候侯爺了。”
    出了蓮院正門，富貴回頭看看，暗暗驚奇。侯爺出門會通知大姑娘了，他來傳話大姑娘竟然會給他賞錢了，這日頭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這樣想著，還真就抬頭看了一眼日頭。
    楚蔓那邊也得到信了，不過是晚云派人來通知的，讓她午飯自己用，不用去上房了。
    楚蔓有點(diǎn)失望，還得再等一下午才能見到爹爹。
    飯后她躺床上歇晌，派小丫鬟留意前頭的動靜。
    日落黃昏，楚傾才從外面回來，洗了臉換好衣裳，剛要吩咐富貴去蓮院請一雙兒女，他好趁晚飯前關(guān)心關(guān)心女兒再逗逗可愛的小兒子，就聽外面有人喊“四姑娘”。
    楚傾有些無奈，擺擺手讓富貴先下去。他離開太久，小女兒這是太想他才急著過來見他的。
    “爹爹。”楚蔓進(jìn)屋，熟稔地坐到楚傾身邊，仰頭問他：“爹爹今日去哪了？怎么才回來？”
    楚傾笑道：“李將軍新獵了一頭狼，請爹爹過去吃狼肉了。”
    楚蔓震驚道：“狼啊，李伯父真厲害。”
    楚傾不屑道：“這算什么厲害，蔓蔓等著，爹爹有空了去獵頭熊來，蒸熊掌給你們吃。”
    楚蔓眼睛亮亮地望著他，滿眼崇拜。
    楚傾滿意地笑了，問她：“早上在老太太那邊玩得可好？”
    楚蔓本就委屈，一聽爹爹提起，不用裝的，眼里就涌上了淚，“老太太她們都喜歡姐姐，我插不上話，三嬸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一緊張就說是，三嬸就讓我先回來了。”
    楚傾怔了怔，弟妹那樣精明的人，會看不出一個(gè)小姑娘的窘迫？
    應(yīng)該是看出了女兒的不自在，才打發(fā)她回去的吧？
    想明白了，楚傾柔聲哄道：“你大姐姐剛回來，老太太肯定要多疼疼她，蔓蔓別胡思亂想，以前你怎么跟老太太撒嬌，往后就還那樣，拘謹(jǐn)什么？又不是喜歡你大姐姐就不喜歡你了。”
    楚蔓愣住，沒料到父親會這樣說，跟她預(yù)想地完全不一樣。
    還想再解釋清楚，楚傾忽的起身道：“爹爹昨晚給阿洵堆了個(gè)雪人，走，爹爹帶你去看看。”
    楚蔓咬咬唇，不得不將一肚子委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