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阿金猶豫了下,似乎想說什么,但看著梅子毫不在意的笑容還是沒說,只是將自己洗衣服的木盆木桶都提過來,和梅子并肩洗衣,邊洗衣邊隨便說點家長里短的。
梅子注意到阿金談話間總是小心地避開嫁人這個話題,想來以為這是梅子的傷心事,不愿意提起讓自己不愉快?梅子感念阿金的體貼,卻又覺得好笑。其實福哥拋棄自己的事兒,自己原本真是傷心谷欠絕的,可是歪脖子樹上一掛后,原本的傷心就好像那遠山的霧一樣,朦朦朧朧看不清楚。至于現在嫁給誰,對于梅子來說都沒有什么區(qū)別的,蕭荊山雖然為人孤僻,可目前看來對自己也不錯,自己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這些心事不是一時半刻能說清楚的,梅子也就沒有對阿金提起。
阿金嫁得是本村的后生陳紅雨,陳紅雨愛說笑,這兩個人沒訂下前就時不時逗逗嘴,后來兩家長輩一看這兩個孩子挺配對,干脆一個嫁一個娶就這么把親事定了。陳家的家底殷實,陳紅雨活潑有趣又疼愛自家娘子,成親不過一年家里就添了個大胖小子,阿金在綠水村算是過得好的了。
當下梅子和阿金說些家常,說著說著場面便活泛起來了,旁邊就有其他姑娘媳婦湊過來搭話,問梅子這個那個,更有那大膽的潑辣的媳婦叫明菊的,直接問梅子昨晚過得怎么樣。
梅子哪里搭得上話,況且昨晚的事情也不好提,只能低著頭認真洗衣。
旁邊的人見梅子低頭臉紅,以為她是害羞了,更加起哄追問起來。其中又有個叫紅棗的,透著一臉神秘的笑,看了看梅子手下洗的衣服,故意笑著問她昨晚的白帕子用不用洗。
梅子開始還不懂紅棗這是什么意思,待聽到周圍的女子轟地一聲笑起來,又有人笑著怪紅棗問得太不留情面,梅子才慢慢醒悟過來,原來她說的那個白帕子就是洞房之夜要墊在身子底下的。
她臉一下子紅了,抬起頭眼含著些微怒意瞪了紅棗一眼。誰知道這紅棗向來是個脾氣大的,見梅子那么瞪她,反而來了性子,干脆又追問說:“你只會給自家漢子洗衣服,怎么不把你那帕子拿出來洗,莫不是根本那帕子根本干干凈凈啥都沒有吧?”
她這話說得尖刻,分明就是在說梅子在成親前就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這讓梅子一下子惱了,晶亮的眸子閃著怒意,瞪著那紅棗大聲地問:“紅棗,你這是什么意思?”
梅子性子一向比較軟,從來不與人吵嘴的,但今天的事不但關系到自己的名聲,還關系到人家蕭荊山的名聲,她也少不得出來辯駁幾句。
旁邊的人見這玩笑開大了,連忙上前勸架,有的安撫梅子說別在意,她就是嘴巴太直說話沒把門的,開個玩笑而已,別和她一般見識,也有的拉著紅棗讓她趕緊閉嘴。阿金什么都沒說,上前握住梅子正在顫抖的手,示意她先別急。
梅子在旁人的勸說中也冷靜下來,她知道這些事說不清道不明,不能大聲爭辯也不能公開證明,花非花霧非霧的就是個曖昧的事,自己急也沒用,一著急反而落人口舌說自己羞惱成怒。她想通了這個,也只能最后怒瞪了紅棗一眼,自己繼續(xù)蹲下洗衣服。
可是手在輕輕顫抖,心兒在狂跳,那衣服在手中揉搓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阿金提醒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差點把衣服洗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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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要傍晚時分,周圍的人群也逐漸散了,梅子收拾衣服慢慢往回走。
梅子原本以為嫁人了一切都會好起來,那些流言蜚語至少能消散些,如今看來不是的。山村里的人沒什么消遣,平日不忙的時候嚼個舌根子當樂趣,隨便說道說道就能把人說得山溝溝里去。
梅子抱著木盆和竹簍回到蕭荊山的小院子里,只見蕭荊山已經回來,正蹲在那里打理一只山雞,旁邊一地的雞毛。蕭荊山見梅子回來,指了指旁邊的野菇:“今晚吃夜菇。”
梅子點了點頭,放下木盆,將衣服一件件取出來晾到麻繩上。山里人家就算是件粗布衣服也是珍惜的,夏天日頭毒,一般洗衣服在傍晚,晾一晚上到了歇息的時分干了正要收起來,免得白天日頭容易把衣服曬舊了。
蕭荊山抬頭看了看自己在小院里迎風招展的衣服,看著無精打采的梅子說:“今天辛苦你了。”
梅子回過頭沖蕭荊山笑了笑,她覺得蕭荊山可能誤會了,不過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盡管她和蕭荊山已經是夫妻了,但很多事情他們沒法講開,兩個人也實在陌生得緊。
晾完衣服,梅子便將蕭荊山腳旁的野菇收起來,撿干凈了又拿溪水洗過,又隨手拿了蔥姜切碎待用。這時候蕭荊山已經打理好了那只雞,梅子便接過來,蕭荊山看著梅子一臉疲憊的樣子,淡淡地說:“你先進屋歇息吧,我來做吧。”
梅子怎么可能晚飯還讓蕭荊山動手呢,堅持接過了那只雞,用刀剁成塊,又用剛才燒開的水焯過,這才放在一旁待用。接著又把野山菇也焯過了,這才重新在灶臺里添了火,用炊帚掃了下鍋,鍋里的水分干了,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梅子正要回頭拿油,身后一只手就把油桶給遞了過來,梅子瞥了眼蕭荊山,徑自接過放在鍋里一些,緊接著又放了蔥花姜片,爆得噴香,隨后放雞塊和野山菇。
梅子對這個家還不熟,便問蕭荊山家里還有什么調料,蕭荊山打開旁邊一個小小的木柜子,梅子這才發(fā)現里面放了專用于放調料的格子盒,各種佐料分門別類很是齊全,一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不過梅子一看便知道這些都是新購置的,沒怎么使用過的,早上吃得那個蒸肉顯然還沒有用上這些佐料。
梅子看了眼蕭荊山一眼,她越發(fā)覺得蕭荊山對自己的體貼,誰知道蕭荊山卻閃躲開她的目光,不經意地說:“我當時去山下置辦東西,看到后就順便都買回來了,想著以后總是要用的。”
梅子想著他那個“以后總是要用的”,不覺臉紅了下,幸好鍋里已經滋啦滋啦地響了,于是趕緊不去看他。梅子雖然如今不常吃些野味,但好歹爹爹在世的時候還是見識過許多的,知道野山菇燉山雞講究的是一個鮮字,于是只放了一些鹽提味。
這時候蕭荊山已經徑自拿過柴來添到灶臺里,又坐在灶臺前的石墩上拉開了風箱,灶臺里的火苗燒得正旺。梅子取了幾大瓢子水倒在鍋里,鍋里的小雞和山菇就咕嚕咕嚕地燉了起來。
梅子又拿了用秫桿制成的大蒸屜,鋪上了一層洗干凈的籠布,將晚上要吃的餅子放進去。放的時候梅子看了眼蕭荊山,問他要吃幾個,她怕放少了蕭荊山不夠吃。
蕭荊山說三個就夠了,梅子便拿了四個餅子放進去,梅子一般只吃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