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胖子勸安小佳:“行了!就那么一個小版,幾個女孩子湊一起樂呵樂呵,那個版主才上大二,你也別和小妹妹計較什么肖像權(quán)了,別嚇著人家。”
小曹勸安小佳:“沒事!帥哥都得過這道坎,這表明您老人家的帥已經(jīng)脫離了小眾奔向大眾了。”
葉臻是學(xué)院派,他說:“賢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最后陶可勸安小佳:“算了吧,男人么……”
安小佳癟癟嘴,猛撲上前,捏著陶可的臉邊搖晃邊大哭:“他們看完熱鬧后輕描淡寫替人開脫也就算了,你小子一被害者到底是什么立場啊?!我今天不就是陪學(xué)妹吃了頓飯嗎?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小美眉圍著我指指戳戳罵‘負心人’啊?!為什么那幫傻丫頭一個個悲憤莫名說‘小攻變心了真是太虐了’啊?!”
但凡為人師者,都有個缺點:護短。
陶可自從知道是自己學(xué)生干的好事后,立刻掩了半邊嘴裝什么也不知道。
他手舞足蹈要掙脫,安小佳卻越捏越緊,兩個人憋著一口怨氣互瞪數(shù)秒,便撲騰撲騰打起來了。
胖子在塵煙彌漫中高喊:“安小佳你別捏了,別把陶可的臉皮捏破了!都是自己弟兄,你還真下得了手!”
安小佳嚎:“胖子你還幫他!?小王八蛋天生蠻力,我都要被他踢死了!”
話音剛落陶可突然猛推一把,安小佳蹭蹭蹭退到床邊,一手捂胸,一手顫抖前指:“如……如來神掌!!”便“啊~~”一聲倒下不動了。
陶可喘著粗氣,伸出手來按摩火辣辣痛的臉。
“阿胖,”安小佳突然死而復(fù)生,搓著手指□□:“你也捏捏,咱們家這孩子軟乎,手感不錯。”
“哦?!”胖子很興奮,瞬間移動:“陶可,你爹都捏過了,讓為娘也捏一把吧!”
陶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胖子捂臉,像輕靈的微風(fēng)般飄走。飄走又飄回來,貼在門背后嘰嘰歪歪說自己驚才絕艷明媚秀妍麗質(zhì)天成品性淡泊高雅嫻靜不幸失身于陶可如今花鈿委地?zé)o人收紅袖卻被前緣誤云云,逼得陶可不得不對此佳人施以老拳。
打完了,葉臻出現(xiàn)了。
安小佳問:“葉老師您來接孩子啦?”
葉臻蹲下,掏出筆來戳戳果然委地的胖子,評價“尚未氣絕”,便笑瞇瞇對陶可招手:“玩夠了嗎?來幫忙。”
陶可問:“什么忙?”
葉臻不著痕跡地圈上他的腰,帶他下樓:“我剛寫完一篇東西,引用條目本來都抄在一張紙上,但早上我心不在焉把它給扔了。”
“扔了?”
“對,我一刻鐘前才想起來,真懊悔。”
“然后呢?”
“然后?”葉臻說:“然后就是找你幫忙啊。”
“要我一本書一本書再幫你找齊!?”陶可瞪眼:“我不干!”
“不是,”葉臻望著天說:“老實說,因為寫的是應(yīng)付文章,我不很上心,所以到底是從哪個學(xué)校、哪個圖書館、哪個書店或者哪個網(wǎng)站找來這些東西我都記不清了,就是東翻翻西翻翻覺得還行就順手用上了……”
陶可說:“忘性那么大,還敢這么敷衍。”
“就是就是,我錯了,”葉臻故意把他摟緊一點吃豆腐:“但明天想把稿子給編輯,情況比較緊急,所以來求助于陶可。”
“你不是說忘記了嗎?”
“對,”葉臻笑:“但幸好我記得把它扔哪兒了啊。”
陶可一副見鬼模樣:“叫我去掏垃圾桶?!”
葉臻安慰他:“不止你,還有我。”
陶可嚷嚷不去不去,還是被葉臻半拉半抱著拖到辦公樓樓道拐角處。只見三只垃圾桶一字兒排開,陶可問:“哪一個?”
葉臻理所當(dāng)然地搖頭說:“我怎么能記得”,便卷起袖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開始工作。
陶可暗罵一句,上前幫忙。
時間已經(jīng)頗晚,除了他們,整棟樓空無一人。
而教學(xué)區(qū)的垃圾桶就這一點好,至多有些瓜皮果殼包裝紙,真掏起來倒不嫌太臟。葉臻還掏出點樂趣來,不時發(fā)現(xiàn)令人驚奇之物。
“妙哉,”他壞笑著把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陶可:“英語作文,此匿名壯士僅得三分。”
陶可斜一眼,挺驚奇:“這不就是我們剛考的那一份?!”
他接過,湊到燈下定睛一看,斷定:“安小佳的。”
葉臻問:“你怎么知道?”
陶可說:“這種匪夷所思的作文分數(shù),這種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語的行文方式,這種花里胡哨扭曲糾結(jié)的書寫手法,這種千奇百怪難以言傳的拼寫錯誤,還有完全不知所謂的標(biāo)點和分段,除了安小佳,別無他人。”
陶可忍笑作嚴謹狀:“這人不是忘了寫名字,而是根本不敢寫,寫了怕是會挨雷劈。”
葉臻把安小佳的作文折好要塞進陶可口袋:“奇文共欣賞,為師贈你。”
陶可笑著往后退:“我不要!我不要!這上面有安小佳的詛咒,碰了以后要考零分的。”
誰知一退卻壞了事。
這所大學(xué)年代比較久遠,以至于學(xué)校建筑本身就是要重點保護的文物,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數(shù)量可觀。這種房子最怕什么?火啊。只要稍微想象一下火燒連營是什么情形,就明白該校管理層一見“熱得快”這種事物就雙目充血了。
陶可一退,后腦勺正撞在火警按鈕上。需要指出的是,該激進學(xué)校為了方便群眾,以便在第一時間得知火情,把按鈕上那層薄玻璃都敲掉了。
于是警鈴大作。
陶可僵在按鈕上,瞪大眼睛看葉臻,頭腦暫時空白。
葉臻楞了楞,猛的抱起身前垃圾桶喊聲“撤”就往樓上跑,陶可回神,也抱起一只不明所以地跟著他跑。
到了二樓,葉臻突然又放下桶往回跑。
陶可輕喊:“你干嗎?”
他也不回答,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安小佳的考卷,扔進剩下的垃圾桶后飛快地跨步上來,穿過走廊打開自己的辦公室,把桶和陶可一股腦兒塞了進去,接著自己也進門,落鎖,靠在門后笑。
遠遠聽到凌亂的腳步聲和吆喝聲靠來。
陶可喘著:“縱火……”
葉臻表現(xiàn)地很正直,說:“校工工作辛苦,叫他們白跑一趟,與心何忍?”
陶可罵:“行了!你那點壞心眼我還不知道?!”
他剛站直,葉臻連忙把他按下:“噓,別起來,這窗口低,樓下站遠了就能看見。別開燈,別出聲。”
底樓的咋呼聲越來越大,看門的保安操著雄渾的嗓音在罵:“哪個死人燒的垃圾啊!被老子逮到不揍死你才有鬼!”
葉臻捂著嘴咕咕笑,扒在窗口偷看,陶可也湊過去。只見那只火桶已經(jīng)被眾人合力踢到樓外,閃亮的火星、紙張的灰燼飄得滿天滿地。
有人高喊著:“去接盆水來!快去接盆水來!”
一片鬧哄哄景象。
陶可也想笑,一扭頭卻笑不出來了,唇上多了一樣?xùn)|西,呃……也是唇。
仿佛從天而降一道雷劈傻了陶可,然后葉臻樂見其成。
一個溫柔的吻,據(jù)說就如一場繾綣的夢。文學(xué)博士馬戰(zhàn)輝(沒錯,這是胖兄完全被遺忘的真名)這樣充滿感情地寫道:桃花落,閑池閣,梨花影,月西斜,杏色明,雨空庭,薔薇風(fēng)細一簾香……
“我有迷魂招不得,”葉臻說:“魂兮,歸來。”
陶可終于驚醒,早已經(jīng)躺在地板上,葉臻坐在邊上笑。
陶可眨眨眼,再眨眨眼,說:“臟死了,剛掏完垃圾就來親我。”
“冤枉,”葉臻說:“我是用手掏的垃圾,自始自終沒用到嘴,嘴都用來吻你了。”。”
陶可伸手:“親一次十塊錢。”
葉臻從皮夾里抽出一搭鈔票:“上回半夜里親你還沒給錢,順便買斷接吻權(quán)到我死那一天。”
陶可說:“明天起要漲價了。”
葉臻說:“目前親我一次是一百塊,話說回來你還欠我九十。”
“那我今天就漲兩百。”
葉臻撲哧笑了,用手肘碰碰他:“喂,臉紅成那樣還不給我乖乖的,怎么話這么多。”
“我憤怒了,”冒熱氣的熟番茄陶可說:“你不是說不碰我嗎?”
“誰說的?”葉臻指自己:“我?爸爸我這么有見地的人怎么會說出那種偽科學(xué)的話來?只要是一對一,不管是脫離性的愛還是脫離愛的性,都是不完美的,不提倡。”
“劈死你……”陶可咬著依然滾燙的下唇把頭扭向一邊。
“小陶可,”葉臻捅捅他。
陶可紅著臉不說話。
葉臻兩肘齊用把他的頭又夾正:“陶可,你是繼宋明理學(xué)后把‘存天理,滅人欲’發(fā)揮到極至的第一人,為師很崇拜你啊。”
陶可毫不猶豫伸出臟爪摸在他臉上。
葉臻噴笑:“誰臟啊?到底是誰比較臟啊?”
陶可惡狠狠說聲“你!”便蹲到垃圾桶邊借著月光繼續(xù)翻找。
樓下的喧囂漸漸散去,葉臻開燈時不小心碰翻了書桌旁紙簍,紙團滾了一地,他只是隨意撿一個起來看看,臉色就變了。
他躡手躡腳走到另一只垃圾桶前,裝模作樣搗鼓半天,然后一臉驚喜地舉著那團紙:“兒子!功夫不負有心人啊!咱們終于找到了!!”
陶可冷冷說:“爸,全過程我都看見了。”
他猛的拉開門,頭也不回出去了,腳步聲跟雷震似的。
葉臻想笑又不敢笑:“……真生氣了……至少幫我收拾一下再走嘛……真別扭。”
他把垃圾慢慢裝回桶里,懶懶散散說:“別扭就別扭吧,不急,不急,先人有云:辮子長了再抓,養(yǎng)肥了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