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篇
“我看你奶奶那意思,是不想讓我走了。”</br> 白洛因狠狠在顧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br> “你想多了!”</br> 在院子里溜達(dá)了兩圈,顧海走到白奶奶房間的門口,靜靜地看著里面昏黃的燈光。這個燈泡兒不知道用了多久了,亮度還不及手機(jī)屏幕的光,可顧海看著那盞燈,和燈下面的那個人,突然覺得心里盈滿了暖意。這才是家啊,家的夜晚不該是亮如白晝的,就應(yīng)該是幽幽暗暗的,親人的身影在墻上不停地縮短拉長。</br> 白爺爺喝了一杯白酒,這會兒早已入睡了,鼾聲若有若無地飄到顧海的耳朵里。白奶奶依舊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面前坐著自己的寶貝孫子,正在耐心地給她搓腳。</br> 顧海有時候覺得白洛因很冷,有時候又覺得他特有人情味兒。</br> 他對人忽冷忽熱,遠(yuǎn)近分明,他冷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和頭頂?shù)奶柖际歉窀癫蝗氲模伤紶枱崞饋淼臅r候,你心中有再多的積雪也能瞬間融化。就是這樣一種人,時時刻刻抓著你的心情,你進(jìn)他退,你退時他又回頭望了你一眼,勾得你魂不守舍,即便他與你都是同性,你們只是朋友,可少了這個人,你的生活就變得不完整。</br> 除了毒品,顧海想不到任何字眼兒來形容白洛因。</br> 白洛因從白奶奶的屋子里出來的時候,四周已經(jīng)安靜下來了,只剩下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鄒嬸不知道什么時候走的,院兒里被</br> _分節(jié)閱讀_23</br> 規(guī)制得很利索,塑料布搭建的澡棚子里,白漢旗正在搓洗著疲憊的身軀,白洛因朝自己的屋兒走去。</br> 房間的燈不知道被誰開了,白洛因剛走進(jìn)屋,愣住了。</br> 顧海已經(jīng)脫了鞋,就躺在他的床上,枕著他的枕頭,蓋著他的被子,躺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沒有一點兒別扭的地方。</br> “你丫的滾回去!”</br> 白洛因朝顧海踢了一腳。</br> 顧海的聲音聽起來混混沌沌的,可露出來的那一只眼睛,瞪得賊亮賊亮的。</br> “我喝醉了!”</br> 白洛因黑著臉,“你少來啊!才一瓶啤酒,你蒙誰呢?快起來!”</br> “起不來了!”</br> “別給臉不要臉啊!”</br> 白洛因俯身去拉拽顧海,卻被他一股狠勁兒拽到了床上,木板床發(fā)出吱拗拗的響聲,顧海反手用力箍住了白洛因的雙肩,兩條腿死命壓住白洛因,眼睛里面像是有一條醉蛇,在白洛因的身上蜿蜒爬行,糾纏流連,讓人募得發(fā)冷又不敢輕易拿開。</br> 白洛因的身體有些發(fā)僵。</br> 顧海逮住了白洛因那遲疑的目光,頭一垂狠狠砸在白洛因的肩膀上,牙齒間相互摩擦著。</br> “我可能……真的醉了。”</br> 第一卷:悸動青春50怎么偏偏砸他?</br> 今兒晚上是大月亮地兒,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房間里的一切還是那么清晰。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顧海睡在靠窗的位置,頭一側(cè),就能看到掛在樹梢上的月亮。</br> “再過兩天就是八月十五了。”白洛因念叨了一句。</br> 顧海的眼神瞟向白洛因那里,他的臉半明半暗,月光柔和了他的面部曲線。平日里總是冷銳的眸子這會兒歇下來了,眨眼的速度也開始減緩,很多時候,他都是盯著一處角落靜靜地看著。</br> “今天班主任找你干什么?”</br> “你們家八月十五怎么過?”</br> “……”</br> 同時問出的兩個問題,讓屋子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br> 顧海一邊等待著白洛因的回答,一邊在腦子里構(gòu)思答案,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瞞著身份挺難受的。有一句話用在他現(xiàn)在的處境再合適不過了,撒了一個謊,就得用無數(shù)個謊來圓。他怕哪天兜不住了,被白洛因瞧出了端倪,到時候再招出來,后果肯定更嚴(yán)重。</br> 況且,他不可能在這里貓一輩子。</br> 即使他不回去找顧威霆,顧威霆也會想方設(shè)法把他弄回去。他若是不反抗,身份馬上就會暴露;他要是反抗了,鬧得滿城風(fēng)雨,身份會暴露得更徹底。</br> 所以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條。</br> 他必須盡快獲得白洛因的信任,和他建立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然后,再把事實真相慢慢地滲透給他。</br> “我們家從來都不過十五,頂多買兩斤月餅。”</br> 白洛因用余光掃了顧海一眼,他從顧海的身上看到了一種特殊的氣質(zhì),這種氣質(zhì),不是一個貧民老百姓家兒能熏陶出來的。</br> 顧海側(cè)過身,支起一條胳膊抵在后腦勺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白洛因。</br> “你們家怎么過?”</br> 白洛因淡淡一笑,“就是吃月餅唄。”</br> 顧海瞧見白洛因的笑容,猜想他一定愛吃月餅。</br> “你愛吃什么餡兒的月餅?”</br> “蛋黃蓮蓉的。”</br> “你怎么愛吃那個餡的啊?”顧海表示不解,“甜不甜,咸不咸的,吃著膩味。”</br> 白洛因斜了顧海一眼,“那你愛吃什么餡兒的?我聽聽。”</br> “帶魚餡兒的。”</br> “你們家月餅有帶魚餡的啊?”白洛因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說羊蝎子餡兒的?”</br> “羊蝎子餡兒吃著多膻啊!”</br> 白洛因忍不住笑了出來,月光打在他的笑容上,醉了某個人的心。</br> “白洛因。”</br> “嗯?”白洛因扭頭看向顧海。</br> 顧海背著月光,眼睛的輪廓映襯得越發(fā)幽暗深邃。</br> “其實我不是這樣的。”</br> 白洛因不冷不熱地回了句,“那你是什么樣兒?”</br> “我是一個很正經(jīng)的人。”</br> 前提是遇見你之前,這幾個字顧海忘了補(bǔ)上去。</br> “顧海,以后這種話別說了,你要說你是一個女的,我興許會相信。”</br> “……”</br> 運(yùn)了好幾回氣,顧海總算把這句話給消化了。他看到白洛因已經(jīng)翻過身背對著自己了,暗想這么由著他睡覺可不成,最重要的問題還沒說呢。</br> “今天老師找你到底什么事?”</br> 白洛因把身子稍稍往回轉(zhuǎn)了一下,“你今天留這不會就為了問我這事吧?”</br> “不是,我是怕你憋在心里憋壞了。”</br> 白洛因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他一度很懷疑顧海對自己的用心。他和你作對的時候,變著法地整你,好像和你積了幾輩子的仇;可他對你好的時候,卻又好得不像話,好像上輩子欠了你似的……就拿今天的事兒來說,白洛因自認(rèn)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任何人都沒看出來,白漢旗都沒懷疑,可顧海看出來了。</br> 有時候,白洛因覺得顧海像個神經(jīng)病,可面對這個神經(jīng)病,他總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若那晚的酒后吐真言算個巧合的話,現(xiàn)在這種傾訴衷腸的沖動,就騙不了人了。</br> 無論曾經(jīng)懷疑過什么,現(xiàn)在這一刻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需要一個知己。</br> “我和你說過,我媽二婚吧?”</br> 顧海點點頭,“說過。”</br> “今個那男的來找我了,讓我搬過去和他們一起住。”</br> “你答應(yīng)了么?”</br> 白洛因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我能答應(yīng)么?”</br> 不愧是我的兄弟!……顧海暗中表示肯定,他們有同樣的遭遇,理應(yīng)同仇敵愾。</br> “最讓我接受不了的,是他說話的那副口氣,他拿我和他兒子對比,把他兒子夸得和朵花似的,用來反襯我多么短見識。你知道么?我最討厭那種人,說話拿腔作勢,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是他的手下,都得聽他的差遣!”</br> 我草……顧海拽了下床單,這話真是說到他的心窩子里了。</br> “我也煩那種人,甭搭理他!”</br> 白洛因聲音淡淡的,“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氣。”</br> “你要真咽不下那口氣,你就咒他,咒他兒子明天就讓車撞殘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