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黑化第五十一天
在不斷重復(fù)的聲音中, 鶴知知最終選出了“好周關(guān)”這個地名。
它用儂語說起來很像“猴酒崗”,也只有這個才能解釋,為什么谷映雨的父親在圖上要畫一面旗子。
那旗子就是過路時常看到的酒家門前插的攬客旗,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誤讀, 所以最終傳到谷映雨手中的畫才是那個樣子。
鶴知知立刻讓人去查好周關(guān)。
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 這個地名早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那附近的幾個村莊在八十多年前就合成了一個村子,“好周關(guān)”這個名字自然而然也就不再使用了。
再次碰壁,鶴知知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
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
仿佛是直覺, 告訴鶴知知, 并沒有。
她這次不一定就錯了。
雖然并沒有多么確切的進展, 但是她找來的幾個線索中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都是很多年前的事物。
儂語, 古老的地名,都是從前朝流傳而來, 漸漸遺失的。
若是按照這個方向去查一查別的碎片呢?
鶴知知咬了咬牙, 下定決心,拿出剩下的三張藏寶圖碎片,召了幾個博學(xué)多聞的文臣過來,一同研究, 其中便有那個娃娃臉狀元郎裴緒。
幾個人的力量匯聚到一起,總是比鶴知知一個人要來得強。
鶴知知看著他們埋頭苦翻史料, 退出房門, 站在藏書閣的院子里出神。
她好想見到睢晝。
可是……現(xiàn)在還不能。
天色漸晚,鶴知知叫婢女去給里面的幾個文臣傳話,讓大家都休息休息。
裴緒走出來, 看見鶴知知, 猶豫了一下, 緩緩靠近。
“殿下。”裴緒行了一禮。
鶴知知回了一聲:“裴緒。”
裴緒輕聲道:“殿下, 娘娘最近尤為忙碌,讓殿下協(xié)理監(jiān)國,殿下自己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鶴知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難道她疲憊得這么明顯么。
不行,她必須要打起精神來。
裴緒見她誤會,忙道:“不是,殿下,微臣是方才聽到福安公公說,殿下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睡過整覺了……”
鶴知知微微扯唇,轉(zhuǎn)頭溫和地看著裴緒:“多謝。但是現(xiàn)在,只要你們能早些破解這個謎題,便是對我最大的助力了。”
裴緒愣愣看著她,沉默了須臾,道:“是。微臣定當竭盡全力。”
鶴知知又轉(zhuǎn)開目光,看向東邊的蒼翠大樹。
宮城最東邊,是內(nèi)宮監(jiān)牢。
睢晝手腕戴著沉重的鐐銬,腳踝上的鎖鏈纏繞著脛骨、大腿一直到腰際。
他面前擺放著一張長桌,桌案后坐著的是御史臺的大臣。
御史大夫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對睢晝喝道:“國師,你可知現(xiàn)在百姓是如何看待你的?他們恨不得剝你皮食你肉,你管轄的神祠屢屢犯事,剝削勞苦民眾,已經(jīng)被能人瑞士一一揭發(fā),你對此如何解釋!”
睢晝默然不語。
御史大夫咬了咬牙,再度開口道:“你們神職之事,我等本無權(quán)過問。但如今,我是奉娘娘之命來審問你叛國之事,國師最好早日交代,免受皮肉之苦。”
睢晝依舊垂著目光,看著地面。
這幾日,來審訊他的人幾乎輪番不斷。
每一個人的言辭都差不多。
說他褻瀆神職,說他叛國,帶來了無數(shù)“確鑿證據(jù)”,其中有一些,連他自己看了都愕然無語,一時無法反駁。
皇后會聽信這些證據(jù),也無可厚非。
或者說,這世上任何人不信他,他都無所謂。
只要知知相信,他絕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就夠了。
睢晝一聲不吭,任憑御史大夫喊得口干舌燥,也什么都問不出來。
只得背著手轉(zhuǎn)出門去,稍作休息。
盧太醫(yī)趁機進來給睢晝換藥。
看見盧太醫(yī),睢晝的目光稍稍亮了些。
“殿下呢?殿下如今怎樣了。”
盧太醫(yī)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專心給他換上新的紗布。
睢晝愴然坐在草席上。
原本是世間明珠、天之驕子的人物,突然落到如此境地,實在讓人扼腕。
盧太醫(yī)心中感慨,有時真不知是睢晝自己的過錯,還是世間其他人的過錯,但無論如何,現(xiàn)在的睢晝,是世所不容的。
盧太醫(yī)收起醫(yī)箱,想起每次來監(jiān)牢之前,殿下都會派人來細細叮囑。
不由得嘆息一聲,說道:“大人保重,殿下總還是記掛大人的。”
睢晝緊緊盯著他的背影,目送他離開。
鐵門轟然關(guān)上,監(jiān)牢內(nèi)重歸黑暗。
過了不久,一個獄卒進來傳話。
“國師大人,皇后娘娘傳令,要同你面談。”
-
到子夜時,裴緒等人終于按照鶴知知給的提示,大致破解了剩下的三個謎團。
那三張碎片分別對應(yīng)著三個地名,其中有的跟“好周關(guān)”一樣,是前朝使用、現(xiàn)今已經(jīng)消失的地名,有的現(xiàn)在還在沿用。
鶴知知翻出前朝的輿圖,把這三個地名跟好周關(guān)一樣圈起來。
裴緒看著圈出來的幾個位置,默默深思一會兒,忽然輕輕“啊”了一聲。
鶴知知立刻朝他看過去。
“裴緒,想到什么可以直說。無論什么都可以。”
裴緒點點頭,屏了屏氣在輿圖上指了指。
“這些地點,相同的距離旁邊,都有神祠。”
“把這些神祠再連起來,就是對應(yīng)著百年前的星宿圖。”
說著,裴緒把方才查找資料時看到的星宿圖擺在旁邊,小心翼翼在輿圖上畫線,把所有地點連起來。
果然形狀一模一樣,只缺了最中心的那個點。
鶴知知腦海中轟然一聲。
她緊緊盯著那個缺失的星宿,按照相同的位置,在輿圖上圈了起來。
那是一處山地,鮮有人跡,確實有可能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寶貝。
血脈轟然逆流,鶴知知瞬間有些頭昏。
“來人!”
福安急匆匆跑進來。
“叫禁軍都尉過來。”
鶴知知激動得喉間泛上幾絲血腥氣,對裴緒等人道:“今日多謝,改日定有重重答謝。”
幾人忙弓腰說不敢,恭謹退出去。
只是他們還不能離宮,為了防止走漏消息,鶴知知讓他們這些日子都住在宮城里,有人貼身跟隨。
她終于,終于找到了。
那藏寶圖的目的地會有她要的東西嗎,睢晝能因此洗清罪名嗎?
鶴知知強自壓抑著心中的激動,跑去跟母后回稟。
半個時辰后,鶴知知帶著所有內(nèi)宮禁軍出發(fā)。
宮城瞬間顯得空空蕩蕩。
她沒有坐馬車,自己騎了一匹駿馬,朝著那處山林猛追,心中悸動難言。
鶴知知有很強的預(yù)感,所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前方。
馬蹄高高躍起,越過一塊石頭,再噠噠降落。
鶴知知腦海中忽然一陣突兀的失重感。
晴天烈日中,忽地一聲霹靂,轟隆聲爬過整個天幕。
馬受驚之下撞到樹干,鶴知知也隨之滾落在地,掙扎了一會兒后,陷入昏厥。
昏厥的黑暗中,往日零零碎碎的夢境再次重現(xiàn),不斷閃回,最終連在了一起。
大壩傾塌,晴日霹靂,六月下雹。
天有異兆,國師眾叛親離,皇廷分崩離析。
大金亡了。
“唰”的一聲,鶴知知從夢境回到現(xiàn)實。
她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被禁軍都尉扶靠著。
“殿下!”都尉急道,“您怎么樣?”
鶴知知用力張嘴,第一下卻沒發(fā)出聲音。
重復(fù)了一遍才讓禁軍都尉聽清了:“……我昏了多久?”
“一刻鐘。”
沒有多久。
鶴知知撐著地面站起來,要重新上馬。
“殿下不可逞強,”都尉過來攔道,“殿下已經(jīng)受傷了!”
“不礙事。”鶴知知擦了一下頰邊的血,“快走,若是耽誤,你們擔待不起。”
他們只得重新出發(fā)。
終于,在兩個時辰后,趕到了那處山林。
眾士兵圍著山林搜尋一圈,終于在山體的一側(cè)找到了松動的石堆,聽回聲,后面似乎有很大的空間。
鶴知知讓人炸開了石堆,露出里面的真容。
果然是一個空蕩的山洞。
鶴知知率先走了進去。
山洞越走越深,空間也越來越大。
直到最深處,竟與一座宮殿也差不多了。
鶴知知想到睢晝同她形容過,他在多寶山里挖的密室,也差不多是這種模樣。
睢晝說過,這種造密室的方式,是前朝傳下來的。
鶴知知深吸一口氣。
這“宮殿”十分龐大,有王室,有兵器庫,有監(jiān)牢……
幾乎是一座簡化版的王城,甚至還有一張和宮城內(nèi)一模一樣的皇座。
誰若是坐在這張皇座上,必然與叛國逆反無異。
鶴知知大步走過去,在皇座前的桌案上,看到了一張攤開的卷軸。
那是宣布登基的圣旨,什么都寫好了,只差一個玉璽蓋印。
圣旨上,寫著的是云哲君的名字。
“呵……”
鶴知知用力閉了閉眼。
果真是舅舅。
母后看到此物,該有多傷心。
她將卷軸卷起來,收進袋中。
士兵匆匆跑來回稟:“殿下,監(jiān)牢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
鶴知知跟過去看。
這監(jiān)牢早已空空蕩蕩,不知道曾關(guān)押過什么人,到處都是血漬。
鶴知知小心踩過,盡量避開血印,在最里面的一間單獨監(jiān)牢旁停住,然后猛地一愣,大力拉開牢房鐵門快步走了進去。
她順著鐵鏈,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的一頂玉冠。
雖有破損,樣式卻并沒有改變多少。
這分明就是國師冠。
那這里……鶴知知心腔砰砰猛跳,這里或許就是前任國師被關(guān)押的地方,也很可能,就是前任國師的埋骨地。
鶴知知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在地上,用袖口將國師冠擦拭一遍,然后站起來鄭重遞給了一旁的士兵。
“這里還有什么東西,都找出來。仔細收好,拿回去南六所,讓人修復(fù)。”
“是。”
鶴知知走出山洞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
她留下一些士兵守著洞口,務(wù)必保證里面保持原樣,然后帶著其他人回宮城。
走到一半時,路上忽然下起了冰雹,哪怕帶了雨傘也無法抵擋,只得先找地方躲避。
禁軍都尉護在鶴知知身邊,雖然再三壓抑,卻也忍不住咒罵。
“這什么鬼天……這樣熱的時節(jié)了,怎么還會下雹?”
鶴知知眼神空洞地看著砸落下來的冰點。
那本“書”里的事情,一件件在變成現(xiàn)實。
不顧所有人的意愿。
它說,大金必亡。
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
母后陷入危機不知所蹤,她這個公主被暴怒后沖入宮城的百姓踩踏致死,頭骨被睢晝做成箱籠……
鶴知知深吸一口氣。
她分明不用在意那些。
就算那些預(yù)言一樁樁一件件地正在應(yīng)驗,她也不信,最后真的一點轉(zhuǎn)機都沒有。
砸落下來的冰雹漸漸變小。
“回宮城!”
宮城之中,冰雹不間斷地砸在磚瓦上,守夜的太監(jiān)宮女都站在廊下,瑟瑟躲避。
中宸殿里的燭光一直亮著。
這些日子,皇后娘娘十分操勞,每日有無窮無盡的事情要做。
聽說,皇后娘娘甚至還將玉璽交給了公主殿下,讓殿下代為監(jiān)國。
沒有人說得清楚,娘娘最近在神神秘秘地忙些什么。
已過子夜。
往日這時,都有巡邏的禁軍經(jīng)過中宸殿,可今日宮里卻空空蕩蕩。
再加上這天生異象,太監(jiān)宮女們都很是不安。
宮中無人戍守,真是讓人心慌慌的。
冰雹漸小,一道沖天火光突然闖入皇城。
馬蹄毫不留情地踩破門檻,刀劍相交,金戈之聲不絕于耳。
宮城內(nèi)頓時被無助的尖叫填滿。
“叛軍——叛軍來了——”
那兇蠻的鐵騎迎面的旗幟上,畫著大大的“君”字。
宮城之中的防戍是由禁軍負責,卻被公主殿下全部帶到了宮外。
而大泗城的守軍相隔遙遠,別說有沒有人去傳消息,哪怕收到了消息,要再趕來,也來不及了。
空蕩的宮城像是毫無抵御之力的鳥窩,被外來的禿鷲瞬間欺凌霸占。
皇后所在的中宸殿立刻被重重圍住,靠那幾個柔弱太監(jiān)和宮女,根本無力保護。
云哲君翻身下馬,臉膛泛著不正常的暗紅,雙眼瞪得突兀。
他一腳踹開了中宸殿的大門,看也不看,便提刀用力揮砍。
只可惜,中宸殿內(nèi)空空如也,一個侍女也沒有。
云哲君一愣,砍斷門簾,徑直走進去找皇后。
“云含珠!”他嘶聲大吼著,“滾出來!”
中宸殿的屏風后有一張臥榻可供休息,上面有些起伏。
云哲君雙瞳怒漲幾乎爆裂,沖上去大力揮刀,將床板都砍斷。
“啊——!”
云哲君如野獸一般嘶吼,冷卻下來后,卻發(fā)現(xiàn)那只不過是一個豎放的枕頭。
他沉寂一瞬,突然轉(zhuǎn)頭出門,大步走向皇后的寢宮。
皇后的寢宮也同樣被團團圍住。
寢殿內(nèi)燈火未亮,只有星光幽幽,云哲君這回在門前停頓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才再次踢開門。
門內(nèi)突然飛出幾柄暗箭,云哲君慌忙矮身去躲,身后的士兵也立刻揮劍替他斬落。
再直起身時,云哲君額上顯然多了幾顆汗珠。
他慢慢邁進門去。
“云……含珠。”
“在這兒呢。”
幽冷的聲音從深處傳來。
云哲君忽然渾身一僵。
他用力瞪大雙眼,緊緊盯著黑暗深處,仿佛那里藏著什么魑魅魍魎,胸口不斷起伏,用力呼吸。
“點、把燭火都點亮!”
士兵領(lǐng)命上前,將殿內(nèi)燭火全都點起,一路點著燈到最后,才看到臺階之上,皇后穿著莊重朝服,坐在一張古琴后面。
皇后抬眼盯著他,指尖抬起,在琴弦上撥過。
一陣雄渾凜冽琴音迎面而來,云哲君又退了兩步。
“姐姐。”
看著那張臉,他忍不住還是用上了最熟悉的稱呼。
皇后站起身,居高臨下盯著云哲君,開口道:“弟弟。怎么,帶這么多人來看本宮?”
云哲君定了定神:“姐姐,只要你讓我登基,我保證,你必然會安然無恙。今日宮中無禁軍防護,你若是還要頑抗,只怕兇多吉少。”
皇后神色未曾有絲毫動搖,只疑惑道:“你這是要謀反?”
謀反二字扣在頭上,總歸不大好聽,云哲君眼神晦暗,抬手叫身后士兵全都退出去,把門帶上。
他跟這位姐姐看來最后還有不少話要說,不大適合讓人聽見,反正這里已經(jīng)徹底搜過一遍,除了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再無其他人,不怕她興風作浪。
等殿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皇后才道:“君兒,你做事還是魯莽。這皇位哪里是那么好坐的,本宮死守了近二十年,也依舊頂著皇后的名頭,未能真正戴上那頂?shù)弁醯墓诿幔阌謶{什么覺得,你可以名正言順?”
“不要教訓(xùn)我!”云哲君用力揮袖,獰笑道,“更何況,這也不用你擔心。前朝已有先例,先皇逝世多年,膝下無所出,皇舅即位,為何不名正言順!”
云含珠怔然。
“原來,你醉心前朝歷史,恨不得日夜捧著典籍讀,是早就在圖謀這個。”
“只可惜。”云含珠話鋒一轉(zhuǎn),冷酷銳利,“先皇膝下并非無子。元柔公主,便是本宮屬意的下一任新皇。”
云哲君冷笑數(shù)聲:“姐姐,你昏了頭了,一個女子,如何當皇帝!我知道你疼愛知知,她尚在襁褓中時,你便能為了她冒險向上天請命,不怕被驚雷劈死,可上天能庇佑你一回,絕沒有第二回。今日你若不擬旨,必然會死在我的刀下!”
說完,云哲君揮刀指向皇后。
皇后長久地望著他,嘆息一聲。
“你怎么會變成這樣。你是我的親弟弟,曾經(jīng)為了不引我忌憚,你甚至寧愿終身不婚。你也跟我一樣疼愛知知,為何偏偏要搶她的東西。”
云哲君又是數(shù)聲冷笑,笑到最后,眼眶里卻泛起了淚水。
“姐姐,你要是早些把皇位讓出來,就不會有今日的局面。十一年前,眾親王要迎一個宗室子上位,什么都準備好了,卻被你強壓下來。你為何對權(quán)力死不放手?”
皇后木然地看著他,雙眼中滿是冰冷。
“我能放么?我放手之后,我和知知難道不是死路一條。”
云哲君干啞苦笑,握著刀的手也在顫抖:“是,你是為了孩子,我又何嘗不是。十一年前,你派人殺了那個宗室子,才平息了一場叛亂,可是你可知道,那個孩子其實不是什么宗室子,是我的兒子!”
云哲君嘶吼著:“蓮兒為我生下孩子后便離世,我想照顧那孩子,但又不能違背對你立下的誓言,只能把他塞進先皇宗族家中。幾年來,只能看不能相認,甚至多說一句話也不能,可是,他無辜被卷入紛爭,最后死在了你!你的手下!你這個親姑母為了權(quán)力殺了他!”
皇后冷冷看著他癲狂。
待他稍有冷靜跡象,才開口道:“我知道。”
云哲君猛地一愣:“什么?”
“我一開始就知道那是你的兒子。”皇后語調(diào)冰冷道,“但我還是殺了他。因為我和知知要活,云家也要活。”
云哲君嗬嗬倒吸氣數(shù)回,看上去好似馬上要厥過去,忽然他雙瞳怒睜,拔刀直直向皇后砍去,力道大得砍完之后刀都脫了手,錚錚跌落在地。
盛怒之下,刀法自然有失偏頗,云含珠扭身躲開,但面前的琴桌還是被劈得四分五裂。
“啊——!”云哲君悲憤狂吼。
“你還給我!把我兒還給我,把我兒本應(yīng)坐上的皇位還給我!”云哲君跨過破碎的琴桌,抓住云含珠的衣領(lǐng)。
云含珠渾身輕顫,面色蒼白如紙,脆弱得好似能被云哲君徒手撕開。
“做不到。”云含珠輕聲說,“玉璽已經(jīng)讓知知帶出宮去,禁軍收到信號就不會再回宮來,會帶著知知躲得越遠越好。本宮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等本宮死后,知知就會名正言順繼位,不管她想還是不想。”
云哲君滿臉猙獰,朝外面吼道:“去追!把元柔公主給我捉回來!”
“不要。”云含珠輕輕搭上云哲君的手,哀求道,“不要傷害知知。你想要權(quán)力,我可以給你。玉璽雖然不在,我卻還有鳳印,你把鳳印拿走,可以分走三分之一的天下,只要你放過知知。”
云哲君眼中暗光閃動,喘息幾口,沉聲道:“好,你給我。”
云含珠慢慢從他的手下移開,緩緩蹲下身,戒備地盯著他,手一點點伸向琴桌下的暗格。
暗格拉開,里面銀光一閃而過,不似鳳印,卻似機關(guān)。
“欻!”
云哲君忽然掏出匕首,狠狠扎進云含珠的手背,滿臉瘋狂之色。
在那一瞬間,云含珠忽然直起身,就著受傷的手,帶著扎進手心的鋒利刀刃,在面前的云哲君咽喉處精準一揮。
喉管大開,血汩汩涌出。
云哲君愕然捂著咽喉,卻根本止不住血,“咕咕咔咔”幾聲,轟然倒地。
云含珠美麗清冷的面龐上漸上鮮血,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弟。
半晌后,渾身顫抖起來,拼命喘息。
一只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背到背上。
云含珠閉眼定了定神,才重新睜開道:“十七。”
鶴知知離宮前,將暗衛(wèi)都留在了皇后身邊。
十七點點頭,低聲道:“娘娘抓緊,屬下帶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