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 48 章
東木大陸,浣云宗。
身著浣云常服的小童端著藥瓶,匆匆跨過鵝卵石鋪成的清幽小道,踏進(jìn)一間雅致的別院。
“燕宗主,江尊者。”小童在門口恭恭敬敬行了禮后,端著藥瓶跨了進(jìn)來,“該上藥了。”Xιèωèи.CoM
燕從西早就等不及了,十分自覺地將胳膊抬了起來:“這是我最后一次上藥了吧?”
小童早就在這十余次上藥中摸清楚了這位燕宗主的脾氣,什么話都揀著他喜歡的先說:“燕宗主,這是您最后一次上藥了。以后的半月,您每日服一次清毒丹便可痊愈。”
果然,一聽再換一次藥便能擺脫那條胳膊被腐蝕的痛苦,燕從西連說話都輕快多了:“可惜,要不是我這次出了事,我定要將那小子押去天驕之戰(zhàn)!成日不學(xué)無術(shù)偷奸耍滑的,也不知道是學(xué)了誰……”
小童有些遲疑:“燕宗主,可是在說扶風(fēng)府的葉小公子?”
“嗯。”
“可是,葉小公子不是參加天驕之戰(zhàn)了嗎?”
燕從西的驚愕可是實打?qū)嵉模骸笆裁磿r候的事?”
“就今日啊。”小童雖身在浣云,但八卦情報很是不少,“我聽聞,葉小公子放棄了乾坤域大比,前往狩獵區(qū)了呢。”
江長遠(yuǎn)原本靜默地坐在一旁喝茶,聽到狩獵區(qū)三個字,慢慢抬眸。他語氣徐緩而溫和,問:“他一個人么?”
小童搖了搖頭,努力回想著今日剛剛傳來的新鮮情報:“這一屆天驕之戰(zhàn),留在乾坤域大比的人數(shù)不少,但那幾位世家公子全進(jìn)了狩獵區(qū),比方說洛書府的齊公子,安遠(yuǎn)府的淮公子……對了,星羅府的盛小姐也報名了呢,好像同葉小公子是一個小隊的。”
燕從西想了半天,才想起星羅府的盛小姐是誰。他蹙著眉問:“她不是藥修么,盛若霖之前還和我吹噓自家小輩藥修天賦極佳……”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著,江長遠(yuǎn)的神色卻愈發(fā)凝重。等輪到他換藥時,一只近乎透明的無色靈鳥風(fēng)馳電掣地飛到了他的手上,打開一看,面色直接陰沉至極。
“長遠(yuǎn),怎么了?”燕從西倒是認(rèn)得那只無色靈鳥,是洛書府的齊元朗的。他們之間交流甚少,但同為六合內(nèi)僅有的幾位道圣,相互間的靈訊符文倒還是交換了的。
江長遠(yuǎn)沒有回他的話。
“長遠(yuǎn)?”他伸手在江長遠(yuǎn)的眼前揮了揮,誰料江長遠(yuǎn)竟然連藥也不換,轉(zhuǎn)瞬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誒——”他從未見過江長遠(yuǎn)那樣慌亂的神情,再聯(lián)想到方才齊元朗的那只靈鳥,隱隱約約覺得恐怕與這次的天驕之戰(zhàn)有關(guān)。
燕從西一把將桌上幾瓶清毒丹收到納海珠內(nèi),便匆匆追了上去。
江長遠(yuǎn)的速度實在太快,他一路追到八法域傳送大陣的時候,江長遠(yuǎn)已經(jīng)傳送離開。
收到靈訊的江長遠(yuǎn)哪里還坐得住!
那封靈訊里,清清楚楚寫著齊從玉身隕日飼崖。
日飼崖是他的地盤,除了燕從西能夠打開,世上恐怕只有燕從西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外甥才能開啟。他不知道葉正聞為何突然參加天驕之戰(zhàn),并且闖入了日飼崖,可是既然他知道了秘密,便只能一起埋葬在迷宮山內(nèi)了。
·
整個山腹恢復(fù)了安靜。
風(fēng)從四面八方的通道內(nèi)穿過,將懸在眾人面前的火光吹得搖搖晃晃。
命骨躺在陰暗的地面,傅靈均抬手,那塊命骨便落入掌心。觸及皮膚,便有絲絲縷縷的怨毒之氣纏繞而上。
傅靈均從納海珠內(nèi)掏出另一塊,兩塊放在一起,竟然大小、形狀一模一樣,甚至連上面纏繞的怨氣也一般無二。
兩塊靠近的命骨怨氣糾纏,姜瑭隱隱覺得身體不太舒服。
那種不舒服和之前剛踏入日飼崖的感覺很像,總有一股靈氣想要往他的體內(nèi)鉆,但他的身體卻在抗拒著靈氣。
僵持間,他的手指不自覺揪住傅靈均的衣裳。
忽而,一股溫?zé)岬牧α繌乃牟鳖i間傳送到全身,正因那股子溫?zé)幔纳眢w瞬間輕松了不少。
那個位置是……
姜瑭低頭,用紅繩掛著的透明珠子內(nèi),此刻正流轉(zhuǎn)著跳躍的金紅色火光,像是一只翻飛的小鳳凰。
它在安撫他。
同傅靈均的鳳凰火一模一樣。
“這個。”姜瑭心頭一驚,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漂亮珠子,“你的。”
他一直以為脖子上掛的東西是相行給他弄來的玩具,原來竟是傅靈均給他的么?
傅靈均不著痕跡看了姜瑭那只松開了他衣裳的手,輕輕嗯了一聲,并沒有說多余的話,反倒扭頭看向葉正聞這個拖油瓶——銀霜虎被收回納海珠內(nèi)了,迷宮山內(nèi)道路狹窄,且地勢復(fù)雜,銀霜虎在身邊只會越來越礙事。
“淮成蔭的靈訊符文畫給我看。”
葉正聞現(xiàn)在就是一只安靜的鵪鶉,傅靈均讓他干嘛就干嘛,老老實實給大佬畫了靈訊符文,又乖巧地退了回去。
姜瑭垂下頭,看著淮成蔭的靈訊符文。
之前指引他們前行的那一道符文已經(jīng)在慢慢消散,不是靈力不足而消散,而是周圍出現(xiàn)了一種奇異的力量干預(yù)了它,才會慢慢消散的。
就像是這座迷宮山里裝了一個信號屏蔽器,將指引道路的符文給屏蔽掉了一樣。
姜瑭明白了。
之前葉正聞曾收到過淮成蔭的靈鳥,想來這個信號屏蔽器并不會將這類傳音的符咒屏蔽。傅靈均應(yīng)該是想借著靈鳥,確定淮成蔭他們的方位。
他在空中隨意寫了兩句話,而后畫上了淮成蔭的靈訊符文,一只金紅色的靈鳥飛出去的瞬間,另一朵同色的鳳凰火也融了上去,纏繞著很快消失在了錯綜復(fù)雜的迷宮山內(nèi)。
兩團(tuán)糾纏的金紅色很快尋到了精疲力盡的淮成蔭等人,靈鳥落入了淮成蔭手中。
“咦?”淮成蔭對這只靈鳥十分陌生,打開看到林聲二字時,才知道是葉正聞將精通符文陣法的林聲尋到了,此刻正在趕來的路上。
“淮公子,上面寫的是什么?”盛意雪在迷宮山內(nèi)困了太久,也有點憋不住了,主動湊上來問。
淮成蔭一邊回靈訊一邊說:“林兄問我們是否和齊從玉他們在一起,還讓我盡快回復(fù)靈訊。我想,他應(yīng)該是有辦法找到我們吧。”
書寫好最后一筆符文的淡青色靈鳥身上不知從哪兒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交織在一起飛了回去。
鳳凰火跟著靈鳥穿梭在錯綜復(fù)雜的迷宮之中,傅靈均閉著眼睛感受著靈鳥飛來的路徑,在淮成蔭的回信回來之時,便確認(rèn)了他們的方位。
但淮成蔭在靈訊中提到,齊從玉和齊夜只是最初躲避蛇藤時一起逃進(jìn)了這座迷宮山,后來便不知所蹤。
傅靈均單手掐訣,拇指與食指在空氣中輕輕一劃,一面微微泛著光的水鏡便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這次靠的近了,姜瑭才發(fā)現(xiàn)水鏡上的畫面十分清晰,除了周圍往外暈開一層波動的靈氣,和手機(jī)看視頻的感覺也差不了多少。
畫面上很快出現(xiàn)了一個人。
不,確切的說,不止一個。
畫面昏暗,齊從玉呆呆傻傻地站在一個深深的坑洞之中,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沾滿了臟污,卻并沒有血跡。他的頭發(fā)也亂了,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站著。在他的身邊,竟烏泱泱圍了四五十——也可能是上百個衣衫襤褸的‘人’,漫無目的地嘶吼著、抓撓著坑洞石壁,在堅硬的石壁上劃出道道痕跡。
葉正聞沒有看到傅靈均掐訣的手法,還以為他有什么能夠互通畫面的高級法寶,不自覺往前湊了幾步看向畫面,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嘶——那些到底都是什么東西?”
方才那個‘人’撲過來的時候,他這位林兄弟處理的實在太快,他只粗略地知曉那東西絕對不是正常的活人,在水鏡中瞧見后,更覺得恐怖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將活人弄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東西,數(shù)量還極多,水鏡畫面有限,都能看到幾十上百個,如果將整個坑洞全部照在其中,恐怕數(shù)量遠(yuǎn)遠(yuǎn)不止。
更加恐怖的還有那個混在‘人’群中的齊從玉。他的樣子和那群‘人’沒什么分別,除了頭臉比較干凈之外,已經(jīng)完美地混在了那群‘人’中。
他不會說話,瞳孔渙散,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原本素白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變著,長出了長長的黑色指甲。
傅靈均面色忽然變得很不好看。
姜瑭猛地想起一件事。
大佬之前的計劃是,在日飼崖內(nèi)尋找到江長遠(yuǎn)的秘密之后,將四個小輩宰了。等他們的本命靈識破碎,遠(yuǎn)在各方的那幾位道圣自然就會察覺到日飼崖的異動,進(jìn)而齊聚于此。
但齊從玉竟然在這段時間內(nèi)已經(jīng)死了!在傅靈均尋到這個地方之前!
他不知道是如何死的,現(xiàn)在又為何變成日飼崖內(nèi)那些奇怪的‘人’一般,但姜瑭可以肯定的是,齊從玉已經(jīng)死去的消息齊元朗一定已經(jīng)知曉了,傅靈均的計劃被打亂了!
“他……”葉正聞嗓子有些緊,不太確信地問,“他不會……是死了吧?”
少年人的歡喜和仇恨都沒有那么強烈。雖然葉正聞的確不喜歡齊從玉,但這會兒從水鏡上看到他死了的事,整個人還是有些恍惚。
這樣的恍惚卻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整座迷宮山不知因何而震動,地表顫抖,山壁上不斷落下碎石,仿佛整座山脈就要傾塌,將所有人都埋葬于此。
傅靈均長眸微瞇。
“來的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