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病倒
“鴛鴦,你去庫房,找出這寶貝,不不,鳳丫頭,對照禮單,將虧欠你妹妹的都補上!”賈母見王夫人沒動,忙又叫人。
鳳姐嚇的不輕,忙行了禮去了。平兒在門外見鳳姐急匆匆出來,問清了緣由,眼珠一轉(zhuǎn),趕忙找了賈璉通知賈政。
相對于黎陽的惱怒,太師夫人面子上倒也沒有暴風(fēng)驟雨,平靜了好一會子,抱著嗚嗚咽咽的黛玉,痛心疾首道:“便是沒有林公的開銷,賈家竟連一個姑娘也養(yǎng)不住了怎地?收了林家的銀子,還要克扣東西!一個月才二兩,虧你們說的出口!……”激動的嘴唇不住抖動,眼淚涌了出來,忙用手帕掩住了嘴。
“夫人,都是老身不查,疏忽了!老身怎舍得虧待林丫頭,愛還來不及呢!”賈母淚光盈盈:“我這輩子兩子一女,最疼愛的就是敏兒。自打出了閣,母女再也見不到了。”訴及此,悲痛難當(dāng):“偏玉兒是我的心頭肉,捧在掌心都怕嚇到,哪里能作踐……便是夢里與敏兒相見,亦是沒臉啊!”
“外祖母!”黛玉心中傷痛被觸碰,憶起亡母,自覺自己到京這段時日,老太太是最寵愛自己不過的。只恨敵視自己的人,暗中作祟,連累外祖母一道難過。遂離了太師夫人懷里,走到下面跪倒:“外祖母憐愛,黛玉沒齒難忘,如今也過了兩個月了。有到是父母在,不遠(yuǎn)游,黛玉也該回南侍奉父親,盡兒女之孝。請老太太安排,即日起程回南!”
“玉兒啊!你可不能走,你若走了,我這個孤老婆子可如何日后見你娘去!”賈母在琉璃攙扶下顫顫巍巍起身,抱著黛玉不撒手,祖孫倆哭在一處。
太師夫人與梨陽交換了個眼神,夫人擦了眼淚親自起身去攙扶賈母:“老太太,不是我今日來苛責(zé)這府中,只這事太惡,沒得輕饒。既然這府中有人算計玉兒,不如我今日便帶了玉兒回府,自然安安穩(wěn)穩(wěn)送回南邊。”
“不!不可……”賈母老淚縱橫,匆忙擺手。
黛玉聽聞回南,明明想應(yīng)下,卻不忍老太太悲傷,左右為難。黎陽看在眼里,知道今日里定是接不走人了。
正這時,鳳姐進(jìn)來回話,已按照單子將東西核對過了,樣樣不差,只是并沒見那串珠子,當(dāng)時清單中是有的。剛剛沒把鳳姐累死,銀錢入了官還算好取,物件卻被王夫人留存了一些,私分了一些,天神保佑都追回了,卻不見那珠子。
黎陽暴脾氣登時又發(fā)作起來,當(dāng)即要帶人入宮討皇上示下,王夫人再也繃不住,才小聲說出那珠子已被她賞賜了寶玉房中的襲人。
“襲人是誰?”梨陽眉毛一立:“怎么聽著就是一個奴才?”
“是……”王夫人無言。
“夫人,賈政代這位王夫人向母磕頭賠罪,正跪在外面。”太師府的婆子進(jìn)來回話:“并跪求夫人消氣,打今兒起定不敢虧了林姑娘,若是今日隨了夫人去,日后同林公舅兄妹婿沒臉再熟絡(luò),同朝為官,相見亦是尷尬。這位王夫人,不管是有心或是無意,也定要家規(guī)處置的!”
太師夫人思慮了半刻,道:“嗯……算還是個有明理兒的人!那珠子既賞了沒臉的下人,便是污了珠子,我自當(dāng)使人拿回去銷毀,黎陽!”
“娘。”莫黎陽強(qiáng)壓住心中的怒火。
“你那掛也不要帶了,日后皇上問起,給個說辭也就罷了,我自信得過老太太并政公會整肅府中,否則,追查起來,我也不會掩護(hù)!由你怎么跟皇上去說……”太師夫人道:“不如哪日把你那寶貝的不得了的紅珊瑚珠送來給你妹妹,只當(dāng)是彌補了。”
“是,娘!”黎陽當(dāng)即從手腕上摘下珠串,用力一扯,珠子散落一地,四散開來。太師府的丫頭忙蹲下?lián)炱鹗蘸谩?br/>
“來了有些時候,也該回府了。玉兒,”太師夫人將黛玉抱在懷中勸慰:“若是過的不好,自當(dāng)告訴我。何時想回南,也只管告訴我,過些日子便接你去府里住。”林如海說雪雁是高手,安全想來無虞。
“恩!”黛玉點點頭,道:“謝夫人憐愛,黛玉今兒失禮了。”她很想走,只今日若是這般走了,外祖母一定會傷心難過,她又不忍心……
“還叫夫人,不如也叫娘!”黎陽沒能接走黛玉,遺憾的要命,趕緊拉關(guān)系。
“莫急,別嚇壞了你妹妹!”太師夫人道,又哄了黛玉好一陣子,方才起身。
“好妹妹。我改天再來看你!若是還有人敢欺負(fù)你,姐姐給你出氣!”黎陽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同太師夫人離開了賈府。
眾人一路送出二院,眼瞅著轎子儀仗離開,黛玉再也撐不住,軟了身子,看樣子是氣大了,紫鵑與雪雁嚇的忙喚,眾人亂作一團(tuán)。賈母摟著哭天搶地的叫太醫(yī),邢夫人并尤氏親自叫婆子抬來躺椅,可卿急忙帶路。
鬧鬧哄哄將黛玉送到賈母房中臥室,放下簾子等太醫(yī)診治,方出來陪賈母,賈政急的徑直往里走,唬的女眷忙跑到后面寶玉那里坐。賈母坐在外間榻上抹眼淚,王夫人還跪在哪里。
“啪”的一巴掌打翻了王夫人,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不滾去祠堂思過!”賈政今日也丟了不小的臉,不過跪著求情總是好過驚動圣上。
王夫人捂著臉哭著起身退了出去。
“母親……”賈政拱手行禮。
“待玉兒穩(wěn)當(dāng)些,找個日子我必要跟你說說。如今玉兒背后有靠山,不是你那混賬老婆能動的,教她把那心思收一收!”
“是,母親!孰重孰輕,兒子曉得。”賈政拎了拎袖子,一手背了,一手捋著胡子。
“啟稟老太太,二老爺,薛家一行還在前廳等候,二太太去祠堂了,二奶奶請老太太示下,該如何安置。”
“薛家?”賈母當(dāng)即收了眼淚,眉目凌厲了起來:“我還沒死!”
“母親息怒!我安排人送薛家回薛府去!那個賤婦干的好事!”賈政躲薛蟠的事不是一兩日了,已經(jīng)告誡過王夫人不要插手,惹上了就是個爛攤子,回了話轉(zhuǎn)身便走。
“政兒。”賈母喚道。
“是!”賈政回身拱手:“母親還有何吩咐?”
“罷了,你老婆是吃準(zhǔn)了先斬后奏。薛家人來了,到底不能攆出去,王子騰好歹還是薛太太和你太太的兄長,先安置在梨香院好了,莫讓那個混賬薛蟠跟寶玉走動。”賈母另外盤算著一些事情,道:“叫人去襲人那里把御賜的珠串取回,讓鳳丫頭好生放置了明日給太師傅送過去,甭等著人家來取了,御賜之物,謹(jǐn)慎些好。若是當(dāng)真鬧到了圣上那里,切切一口咬定都是誤會!賞賜也是誤會,是管家太太混忘記了……太師府那邊也要給個說法,好生賠罪,就說痛打了一頓,關(guān)了進(jìn)祠堂半年就好,希望能消了太師夫人的氣。還有,你哪日找個空閑來我這敘話。”
“老太太,王太醫(yī)到了。”琉璃通報。
“快快,還不快請進(jìn)來!”賈母一疊聲的喚道,起身也要去臥房看了。
“兒子告辭了!”賈政見太醫(yī)來了,也算放了心,離開屋子去寶玉那里。
朦朦朧朧間,黛玉覺得自己渾身都虛脫了,只睡了一個更次就睡不著了,一股子藥香彌漫在屋子內(nèi)。努力起身,還是軟軟的沒有力氣,一動,牽得五臟六腑都痛,仍不住咳嗽起來。王太醫(yī)把了脈后,開出方子,便移回了碧紗閣內(nèi)間。
“姑娘!姑娘怎么不睡了?”紫鵑披了衣裳急忙來到床邊,將帳子卷起半掛:“姑娘,身子可感覺好些了?雪雁,快掌燈。”說著,將軟墊豎起扶黛玉靠了。
不多時,碧紗閣內(nèi)明晃晃的亮了起來,幾個丫頭忙前忙后熏屋子端藥,春纖去前面回稟賈母了。沒多久,鴛鴦琥珀琉璃三人扶著賈母趕到碧紗閣,聽說黛玉穩(wěn)當(dāng)了,趕緊來看。
“嗯,這藥味道好,王太醫(yī)不愧是行家里手。”賈母拄著拐杖匆匆來到屋內(nèi)。一眼瞥見了靠在床邊的黛玉,發(fā)髻松挽,兩縷垂落腮邊,面色慘淡,櫻唇失了鮮艷,到底是氣的不輕。
“丫頭啊。”賈母坐在床邊,摸摸臉,摸摸手,心疼的要命,道:“你二舅母她們都知錯了,切莫往心里去才好。”
“老太太,趕明兒讓璉二哥哥送黛玉回去吧……”話音未落,眼淚無聲的劃過臉頰。在林家,她哪里受過這種委屈。如今是有家沒法子回,不知道爹爹為何還沒有信到。只來探望外祖母便已經(jīng)惹了別人不悅,如何還能呆下去。
“玉兒不要說傻話,好好的。外祖母啊,就盼著你快些好起來呢。”賈母擦了擦眼。
“若我沒來,便不會有這些之事,連累外祖母替我操心了……”黛玉未進(jìn)食,又受病痛折磨,氣若游絲,只淚卻不斷。
“莫要哭了,哭的我心肺齊痛。日后玉兒一切事宜,我定親自過問,玉兒只要安心將養(yǎng),早日好起來才是!”賈母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