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認(rèn)出
賈璉自己雖是五品同知,只聽起來好聽,確是個捐的虛職,平日里連人家莫家邊都摸不到的,面對著莫藍(lán),實有些心虛。
“免了,免了,賈二爺太多禮!”莫藍(lán)溫和笑著,伸手止了禮,道:“素日里皆是我二弟管府內(nèi)外事宜,可是今兒要出遠(yuǎn)門子送林妹妹回南,不得處置,若在下有何失禮不懂的,賈二爺見諒才是,請坐!”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一席話說的謙虛有理,賈璉也放松下來些許,謝了坐,擇了右手邊的下位。
“敢為賈二爺今日登門,有何貴干……”莫藍(lán)坐好笑問道,拎了拎袍子,儒雅做派。
“不敢不敢,回大人話,在下奉賈老誥命的吩咐,同來護(hù)送送林妹妹回南。誥命年紀(jì)大了,無論如何放不下心,這些個小輩的子孫,哪里能不從。”賈璉為難的說道,實則是怕莫家不給臉面,當(dāng)即攆了回去。
“哦……”莫藍(lán)點頭笑了笑:“也是一番心意,只不知府上租了多少車馬,安排多少人手同行?”
“這……”賈璉猶豫道:“因府上臨年根子底下,忙亂了些,不過到底重視,安排了十五名小廝……”沒想到莫藍(lán)上來就問這個,使他不禁汗顏。王夫人私底下說,只跟了莫家的車去,還能省些花費。若是莫家有異議,再去租幾輛就是了。
王夫人這個貪財?shù)模退惚毁Z母訓(xùn)斥,依然做些自作聰明的小動作,實則丟了賈家多少顏面卻想不到。
“是了,果然已是臘月二十五了。”莫藍(lán)掐指數(shù)了數(shù),呵呵一笑:“這半月府中忙活妹妹的事,小年兒都忘記過了呢。”
此言一出,賈璉只能點頭稱是,臉上臊得慌。一個外人關(guān)心林妹妹尚比至親還要看重,賈府為林家姻親,卻處處轄制敷衍,此刻他怎能泰然處之。
“既來了,去也不能讓賈二爺回去,不過御前侍衛(wèi)的車馬怕是坐不得,莫家?guī)纵v大車也沒什么地方,只余下三掛下人的馬車,就是小些,若是二爺不嫌棄,放置些行李物件便罷了……”莫藍(lán)意味深長的一笑,端起茶碗刮了刮浮葉。
“如何敢嫌棄!大人費心!費心!既如此,在下便府外候著了!”賈璉見狀趕緊起身拜謝,慶幸莫藍(lán)沒有追問車馬的事,哪里還能挑揀。
“這哪里使得。”莫藍(lán)伸手?jǐn)r了攔,喚來小廝吩咐:“引了賈二爺去暖房喝茶,這可是林姑娘的表兄,不是什么普通客人,可要好生待了!”
“是,大爺,既是貴客,哪里敢待薄了!爺您就放心吧!”小廝應(yīng)下,引了賈璉去了。
不多時,宮里派的御林軍已到了門外,齊刷刷的列好隊伍,也都是熟人了,丫頭引了衛(wèi)若蘭先去內(nèi)事廳拜見太師。黛玉乘坐的馬車停在二院里,里面寬敞溫暖,四角還有金吊爐熏香。吃食物件鋪蓋靠墊一應(yīng)俱全,車身是黑底紅漆的騰龍花紋,大紅厚絨蓋頂,內(nèi)圍四角垂下車身長度的穗子,外展四角各一條黑龍盤踞,車窗是金線祥云的厚綿緞子簾。駕轅為八馬配置,馬身同為黑地紅紋錦的裝飾,馬鬃一溜編了紅穗子,穿著小珍珠。這哪是普通的馬車,這分明是帝王級別的御駕!
雪雁與春纖先出來給黛玉拾掇軟墊,臥榻等鋪設(shè),忽見這樣一副車馬,竟不敢靠近,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或是弄錯了吧……
“此次蕭兒一定要出去,雖名為父子,我卻不敢勸,也不能勸。林姑娘如今身份有所不同,蕭兒不能不親自去。”莫皓勛愁道:“他一向言出必行,很不許別人操心。可上次受了傷可當(dāng)真把我嚇壞了,若是有個差池,我如何面對先皇!”
“太師不必?fù)?dān)心,此次我已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衛(wèi)若蘭安慰:“雖說皇上派了五百御林軍,我只暗中全部換成了黑甲衛(wèi),而且個個是高手。想來萬無一失。不過,林姑娘有何不同了?太師可是擔(dān)心路上會有刺客作祟?”
“非也非也……”太師捋了捋胡子:“你見過你家主子主動提出動用御攆送人嗎?”
“沒有……”衛(wèi)若蘭搖搖頭,忽地恍然大悟地:“您是說……”
“嗯……”莫皓勛點點頭:“你說我如何能勸,勸了反倒不對了。”
“哎呀!”衛(wèi)若蘭打心眼里高興:“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日后小心侍候,萬萬別出了差錯。”莫皓勛叮囑道。
“太師放心,若蘭記下了!”衛(wèi)若蘭忙抱拳應(yīng)下。
得了好一通叮囑,他方出門整隊。遠(yuǎn)遠(yuǎn)見了兩個丫頭愣愣的杵在御攆那里,心底不禁起了笑意,該是府中兩個沒什么見識的小丫頭。忽然玩興大起,悄悄走到后面。
“嗯哼!”一聲故意的夸張,驚到了呆愣中的雪雁和春纖。下意識的,雪雁抬手便回身虛劈一掌,護(hù)了雪雁后撤幾步。衛(wèi)若蘭忙避開,差點被掌風(fēng)刮到,他還以為這倆丫頭會嚇得尖叫跑走,沒想到恰恰相反,這丫頭會武功!
待看清雪雁后,衛(wèi)若蘭當(dāng)真驚喜莫名!“你你你!……”
雪雁也認(rèn)出了他,這下才是結(jié)結(jié)實實嚇了一跳,這人不是那日在靜心庵中遇到的兩個賊子之一么!此刻是一身金甲,面貌清秀,沒了那日落魄的樣子。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春纖沒什么見識,只嚇的躲在她身后發(fā)抖。
“是你!是我,是我啊!”衛(wèi)若蘭終于又碰見了這個救命恩人,準(zhǔn)確的說是救命恩人的丫頭,哎呀意外之喜!語無倫次了。急切向前兩步,雪雁反倒又退后兩步。
“停停!”雪雁即刻冷靜下來,這府中雖說對姑娘好,可到底有關(guān)姑娘聲譽(yù),不能將這事張揚(yáng)了出去。稍一琢磨,忙上前一步,道了個萬福:“奴婢見過這位爺!”而后悄聲兇道:“我知道你是誰,不許吵嚷,若是污了我家姑娘聲譽(yù),我定會掐死你!……”復(fù)又大聲道:“要是爺沒什么吩咐,奴婢便去做事了!”言罷,不等衛(wèi)若蘭有神么反應(yīng),拉了春纖便直奔里院去了。
好端端的被人威脅要掐死自己,這個御前一等侍衛(wèi)哭笑不得,什么情況,他是想報恩啊!這丫頭是太師府的人?不對啊,她那日明明是跟著一個不認(rèn)識的小姐,對了,這丫頭說話還有點江南味道,江南!衛(wèi)若蘭左右瞅瞅,叫過一個婆子。
“剛剛那個姑娘是誰?”衛(wèi)若蘭問道。
“不知大人說的是哪個姑娘?”婆子笑的很恭敬。
“就是那個年齡大概有十二三歲,梳著兩個環(huán)髻,有點兇巴巴的……”衛(wèi)若蘭雙手還在自己頭上比劃著。
“哦!她是林姑娘的大丫頭,叫雪雁的!”婆子笑道:“不過很溫柔,倒是從不兇的。”
“知道了,你去吧!”衛(wèi)若蘭心中簡直要樂瘋了,那次回來便回了宮,再沒跟主子正面敘話,身上又有任務(wù),因此一直也不知道主子有沒有查出來,主子到底知道還是都是巧合呢!
“呸!你才兇巴巴!”雪雁根本沒走遠(yuǎn),而是躲在了院子門邊,聽見衛(wèi)若蘭這樣說,忍不住悄悄呸了一聲。
“雪雁姐姐,他是誰啊?”春纖糊涂了,看樣子那人還是個大官,又像認(rèn)識雪雁姐姐。剛剛雪雁姐姐的動作好厲害啊!好像江湖上高手的樣子!
“一個糊涂鬼!不理他,咱們走。”雪雁拉著春纖進(jìn)去了。
直到坐上馬車,黛玉尤陷入云霧中,車廂內(nèi)的陳設(shè)擺置,的確皆是御用之物。水朝,明黃是最尊貴的顏色,也稱帝色。黑紅相間,則是北靜王爺專屬,雖不為帝色,卻比肩皇帝的定制,只是顏色不同罷了。
“姑娘。”紫鵑斟了杯茶給黛玉。她見過最富貴的陳設(shè),便是寶玉房中了,連老太太那里,也沒有寶玉屋子里精致奢華。可今兒見了這一切,只覺得自己真是見識太過短淺。剛剛從那個黃銅暖壺中取出骨瓷茶壺時,小心翼翼,生怕碰臟了。
“嗯。”黛玉接過茶碗,潤了潤喉嚨,稍微打起簾子,透過縫隙向外看去。馬隊前方,衛(wèi)若蘭并莫蕭騎著馬并排在頭里,聽雪雁說賈家璉二哥哥也來了,似乎是跟在隊伍后邊。
“璉二哥哥本不必奔波的,這又何苦……”黛玉心中不悅,撂了簾子,側(cè)身歪在黑絨的錦榻上,自言自語到。下面墊的很軟很厚,暖和極了。
“是啊,來干嘛?十五個人,車車沒準(zhǔn)備,禮禮沒有,便大大咧咧的來了!”雪雁從柜子里取出一床薄被,為黛玉裹住腳,蓋至胸口,不屑道:“人家莫家二公子親自護(hù)送,家丁百人,上等車馬十掛,因是老爺故交,便不說了。皇上派了五百御林軍護(hù)送,北靜王爺感念老爺勞苦功高,更是賜了專屬的車輦送姑娘回去,難得賈家瞞了姑娘這般苦,還只湊了十五個人,半掛馬車都不得見!口口聲聲說什么心疼姑娘,也只是嘴上疼疼罷了,難得還有臉派了人跟著,簡直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