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他們在一起太久了, 久到不知道離開對方后, 生活該如何繼續(xù)。
周西從來沒有想過,陸北堯會先走。
他若先走, 周西該怎么辦?
他們認識這么久, 總是陸北堯照顧她。可陸北堯不是神仙,他也會生病, 也會脆弱, 他也會不堪重負被壓垮。
周西飛奔出去叫秦怡,她慌的大腦一片空白,陸北堯會不會死?
“發(fā)生了什么事?”胡應(yīng)卿出門就撞上周西滿臉淚。
“幫個忙。”周西神經(jīng)質(zhì)的攥著手, 指尖顫抖, “他昏迷了。”
誰?
胡應(yīng)卿進房間看到陸北堯就驚了,這兩個人真是——無法可說, 說出來全是臟話。
胡應(yīng)卿上前檢查情況, 周西一把拉住胡應(yīng)卿,“你別碰他。”
胡應(yīng)卿看了周西一眼,他和周西搭檔兩部戲, 這部戲里他又是亦師亦父的角色,自然把周西看做小輩,“我就是看一下什么情況, 你緊張什么?”
周西松手。
秦怡也進了門, “怎么回事?”
胡應(yīng)卿看到傷口就差不多都知道了,拿出手機打電話,“估計傷口感染引起的高燒, 去醫(yī)院吧。”
周西連忙去找衣服給陸北堯穿,給他扣扣子的時候,陸北堯突然握住她的手,似乎清醒,周西心臟狠狠一跳看過去,陸北堯睜開泛紅的眼盯著周西幾秒,“寶寶。”
周西的手頓住。
他燒糊涂了,叫了一聲后唇角上揚,硬湊過去親到周西的下巴上,臉埋在周西的脖子上,淚就滾了出來,呢喃般,“西西。”
他渾身熾熱滾燙,周西遲疑貼上他的肌膚,順勢攬住他的肩膀。
“等你清醒,我再跟你算賬。”
周西把他的大衣扣子扣上,陸北堯已經(jīng)燒的昏迷不醒,拉住了周西的手。不能叫救護車,她和陸北堯并沒有公開,現(xiàn)在這事兒很復雜,一旦傳出去估計又要大鬧,腥風血雨。
“車在樓下,走后門。”胡應(yīng)卿過來幫忙扛起陸北堯,說道,“走吧。”
周西抿了抿嘴唇,“謝謝。”
胡應(yīng)卿動作飛快,他混圈多年,團隊做事老成。他們迅速清場,把陸北堯送到了醫(yī)院。
胡應(yīng)卿聯(lián)系經(jīng)紀人安排醫(yī)院那邊,做好保密工作。
陸北堯確實是因為傷口感染引起的發(fā)燒,他已經(jīng)燒到了四十度,成年人的四十度,再燒就傻了。
醫(yī)院擔心有其他并發(fā)癥,就抽血化驗,護士翻開他的袖子。周西看到他手臂內(nèi)側(cè)的疤,她咬了下牙,還筆直的站著。
她和陸北堯同居這么多年,一直睡在一起,怎么會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這些疤都是新的。
護士抽完血,讓周西幫忙按棉簽。
陸北堯的手臂修長,肌理分明,周西看著他手臂內(nèi)側(cè)的疤。新舊交疊,深深淺淺的痕跡。他還在昏迷,眉頭緊皺。
他們都是病人。
無藥可救。
很快護士就回來給他掛上吊水,周西把沾了血的棉簽扔進垃圾桶,轉(zhuǎn)身對上胡應(yīng)卿探究的眼。
“今天還能拍嗎?”胡應(yīng)卿單手插兜靠在一邊的墻上。
周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張了張嘴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她深吸氣一口氣,揉了揉眉心,“你有煙嗎?”
胡應(yīng)卿轉(zhuǎn)身往步梯方向走,周西跟在他后面,兩個人順著步梯走上天臺。天臺風很大,卷起雪花,暴雪已經(jīng)停了,寒風呼嘯。
胡應(yīng)卿遞給她一支煙,周西就不會抽煙。
胡應(yīng)卿拿出打火機給她點上,周西嗆的眼淚都出來了。
“不會抽煙就不要強行學了,不是什么好東西。”胡應(yīng)卿點了一支煙眺望遠處,許久后才回頭看周西,周西蹲在地上,下巴抵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們,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不是窺探你的隱私。”胡應(yīng)卿嘆口氣,說道,“我們這個行業(yè),很容易打造人設(shè),人設(shè)下的真實,大家往往會忽略掉,以至于產(chǎn)生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整個城市被大雪覆蓋,天地一片絢白。周西抬起眼看天空,許久后說道,“我十九歲認識他,一見鐘情,我追求的他。”
“后來我們在一起了。”
“那場網(wǎng)絡(luò)暴力——我真的扛不住,我太累了,我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她把臉埋在膝蓋里,“不怪陸北堯,我不知道該怪誰。我不夠堅強,陸北堯太紅了,粉絲數(shù)量龐大。”
所以,陸北堯干脆利落的半退圈,他怕周西再受到傷害。
所以,周西才瘋狂的學習演技,逼著自己拼命,她想趕快強大起來。
胡應(yīng)卿又抽了一口煙,風吹過,吹落了煙灰。沸沸揚揚蕩在空氣中,又緩緩落下,沉入白雪。
這種感情他不曾體會過,誰都沒錯,就是覺得日子真他媽的難。
胡應(yīng)卿一支煙抽完,按滅,捏著煙頭。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有些羨慕。
“看你的取舍了,選擇你想要的,不后悔就行。我不太在意粉絲,每個人都應(yīng)該把重心放到自己的生活上,粉絲和明星大概就是甲方乙方的關(guān)系吧。”胡應(yīng)卿嘆口氣,說道,“你的病現(xiàn)在好了嗎?”
周西點頭隨即又搖頭。
精神分裂需要終身吃藥,好不了,隨時都可能發(fā)作。
“人生看起來很長,其實也很短暫。就這么短短幾十年,走出去,我們在這個世界上不會留下任何東西,我們也不會再擁有任何東西。父母親人愛人孩子,都會離你而去。人生本來就是失去的過程,等離開那一刻,所有人都一無所有,本來就一無所有。”胡應(yīng)卿單手插兜,頓了下,道,“珍惜眼前人吧。”
周西抬眼,片刻后道,“謝謝師父。”
戲里,她叫他師父。
“如果你覺得當前的事過不去,你拉開三年五年或者十年,站在那個時間點再回頭看現(xiàn)在。”胡應(yīng)卿看著遠處,嘆了一口氣,“放寬心,活一天快樂一天,不后悔就好。”
在這個圈子里,想完全心理健康那心得多大?那得多灑脫?
“站在輿論中心,無論怎么做都會有不同的聲音。我曾經(jīng)也深受其擾,為什么我不能做到完美?我酗酒抽煙把自己困在黑暗中無法掙脫,游走在失控的邊緣。”胡應(yīng)卿嗤笑一聲,道,“走出來后再回頭看,那都是什么事?人哪有完美的?只要不違法不碰觸道德底線保持著善良,就沒有對不起他們。人生這么長,每個人都是過客。在意想在意的,其他的都隨緣吧。”
“我跟導演商量,今天先拍別人,你調(diào)整下狀態(tài)。”
胡應(yīng)卿離開。
風吹滅了剩余的半截煙,許久后,周西把口罩拉回去戴好。攥緊煙頭,起身離開天臺。她去洗手間把手洗干凈,走回病房。
陸北堯還在睡,點滴一點點落入他的身體。
周西握住了陸北堯的手,他的手指冰涼潮濕。剛剛退燒,汗意濃重。許久后,周西跟他十指交扣。
周西走在陸北堯曾經(jīng)的路上,他們把對方的苦吃了個遍。
真刺激,真有意思。
電話響了起來,周西拿起來看到董阿姨的號碼,松開陸北堯起身走到窗戶邊接通,“阿姨。”
“你在哪家酒店?”
周西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來電顯示,又放回去,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怎么了?”
“我剛進B市,帶著你爸。”董阿姨說,“你把地址發(fā)給我,我這就過去。”
周西:“……”
她這里環(huán)境這么差,爸爸知道了又要哭!周西已經(jīng)可以想象周啟宇哭的山崩地裂的畫面。
沒爸撐腰的孩子像根草,周西頭皮發(fā)麻。
“你爸爸一直鬧,非要來找你。我想著大過年的,你一個人在外面孤零零的多可憐,我就開車帶你爸過來了。過完年我們就回去,絕對不打擾你。”
周西:“……”
“喂?西西,你說話呀。”
周西默了幾秒,說道,“你就跟我爸胡鬧吧!”
掛斷電話,氣的原地走了兩圈,把酒店地址發(fā)給阿姨。
秦怡進門,剛要說話,周西說,“你回酒店一趟,接下我爸。不對,你趕快去訂個最好的酒店,訂好后之后發(fā)給我。”
“導演剛剛通知晚上沒戲了,你放半天假。”秦怡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說道,“那你先不要出醫(yī)院,也最好別出病房。”
“我知道。”
“我去訂酒店了。”
周西原地走了兩圈,發(fā)微信給孟曉,問她在B市有沒有什么租房的門路,豪華一些的房子。孟曉那邊遲遲沒回,周西打電話,那邊提醒暫時無法接通。
沒有信號?
周西又給董阿姨發(fā)信息:“這個地址是臨時的,你先到這里,別進去。我的助理安排好,會去接你們。”
周西發(fā)完微信把手機裝回褲子口袋,轉(zhuǎn)頭猝不及防對上陸北堯的目光。四目相對,空氣寂靜,周西驟然心跳的快了些,嗓子有些干,她抿了下唇。
陸北堯靜靜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就顯得睫毛更黑了,黑眸如墨。他的唇很干,周西先回過神,她走過去接水。
一半熱一半涼,溫的恰好。
她走到床邊,升高床頭把水杯喂到陸北堯唇邊,“退燒發(fā)了很多汗,喝口水。”
陸北堯眼睛盯著周西,緩緩喝著水,喉結(jié)滑動咽下水,他睫毛很輕的動了下。周西表情太平靜了,他喝了半杯就咳嗽起來。
周西把水拿開抽紙給他擦唇上水漬。
“剛剛誰的電話?”陸北堯開口,嗓音沙啞。
“董阿姨的,她帶著我爸來B市了。”
陸北堯垂下睫毛,片刻后,說道,“住哪里?”
“我住的那個酒店。”
陸北堯又咳嗽,說道,“許明睿郊區(qū)那套別墅空著,先讓阿姨和叔——爸爸過去。那邊不會有狗仔拍,隱私性很好。”
“不方便吧?”
“酒店人多口雜。”陸北堯深邃的眼注視著周西,說道,“也不利于爸爸養(yǎng)病,許明睿那邊我會拿其他東西補償,不欠他人情。”
周西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陸北堯,“地址。”
陸北堯看了看周西,沒說什么。密碼還是以前那個,他們兩個人的生日,解鎖進去打開微信找到董阿姨,發(fā)新的地址過去,順便把密碼一并發(fā)過去。
許明睿很少去郊區(qū)那套房,陸北堯為了行程保密來B市都會住在那邊。他和許明睿簽了民國探案錄第二部合作合同,也不算太相欠。
周西住的酒店環(huán)境太差了,陸北堯過來就想給周西換,正好有這個機會。
陸北堯放下手機,抬眼跟周西對上。
周西已經(jīng)沒了剛剛的溫柔,現(xiàn)在多了幾分凌厲。
陸北堯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清醒了是吧?”周西把杯子放回去,杯子擱在桌子上發(fā)出清脆一聲響。周西給陸北堯掖了下被角,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那就來聊聊,你是怎么帶著傷跑了一千多公里。你是怎么——在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后,還是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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