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圍爐夜話3
趙平面色沉重的說道:“雖然鮮卑無力支持多線作戰(zhàn),但經(jīng)一個冬天的休整,倒能恢復(fù)不少。經(jīng)過雪災(zāi)的肆虐后,草原上的牛羊定會大量凍死!如此一來,堪稱鮮卑命脈的牧業(yè)必定遭受重大打擊;為了緩解國內(nèi)的危機,鮮卑只能四處劫掠。”
說到此處,趙平長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而與鮮卑相鄰的突厥同是游牧民族,居無定所,鮮卑即便是大軍出擊,也是無法得到有效的補充。而丁零、昆堅二國國力早已被經(jīng)年的戰(zhàn)爭耗費了十之**,鮮卑若是將二國攻下,非但得不到補充,反而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戰(zhàn)后的重建,以穩(wěn)固自己的統(tǒng)治;此舉更是得不償失,因此鮮卑也不會對丁零、昆堅用兵,只會保持小規(guī)模的局部戰(zhàn),使二國疲于應(yīng)付,而無力恢復(fù)國力,展民政。因此并州便成了鮮卑唯一的選擇!”
趙平侃侃而談,毫不避忌將自己的一番見解和盤托出,反正都是自己的好友,根本沒有避諱的必要。
聽了趙平的分析,鄭裕、徐仲二人一時失語,震驚異常!雖然皆知趙平所言非虛,卻又從心里不愿趙平的推測成為現(xiàn)實。二人如今掌管著并州的民政,比任何人都知道并州目前只能用千瘡百孔來形容。
土地被大大小小的世家兼并殆盡,平民紛紛破產(chǎn),淪為這些世家的附庸,登記在冊的土地只有立國初的五分之一;其余的土地皆被世家以各種手段侵吞,成為私產(chǎn)。數(shù)百年來,并州的人口大有增長,從立國初的僅百萬,到如今的三百余萬,然而收繳的賦稅卻還不及立國初的一半。
那些世家大族只管拼命搜刮民脂民膏,卻完全不顧百姓的死活。若是真的生雪災(zāi),根本不能指望那些世家士族對依附于自己的百姓做出安置。因此只能從早已匱乏的府庫中拿出錢糧救濟,然而究竟會有多少救濟的錢糧真正的分到百姓手中呢?鄭裕與徐仲都不敢保證。
至于戰(zhàn)爭,鄭、徐二人倒也不太擔(dān)憂,最近的數(shù)十年中,鮮卑雖然日漸強盛,而并州卻日漸疲敝,縱然在這種此消彼長的情形下,鮮卑也從來沒有在并州占到一點便宜,每次興兵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特別是最近的兩次戰(zhàn)斗,鮮卑都是大敗虧輸,鮮卑六鎮(zhèn)中的平城大營在這兩次戰(zhàn)斗中損失慘重,如今僅剩下了一個空殼。
因此對于可能生的戰(zhàn)爭,鄭、徐二人一致認(rèn)為并不足懼,只要有足夠的補給,肯定是以并州的勝利而告終!然而頭疼的卻是補給問題,并州即將陷入空前的危機當(dāng)中!
“呃,倉舒”鄭裕在心里組織著合適的言辭,正待試探一下趙平的口風(fēng),若是僅靠軍方自己,能否持久的抵御鮮卑的攻擊,畢竟如今的軍方不僅掌握著并州七成的鐵礦和三成的鹽業(yè),糧草方面也因馬煥在雁門實行的開荒政策而有所富余。卻被弟弟搶過話頭:“那依兄長之見,鮮卑會派出多少人馬?”
“若真是如此,鮮卑至少會抽調(diào)十萬以上的部隊進犯。”趙平在心里默算了一番,肯定的說道。見鄭行將話題扯遠,鄭裕索性將自己的話題打住,畢竟自己將要問及的事關(guān)一個家族的核心機密,不論趙平回答與否,都給雙方的關(guān)系埋下了不和諧的因素,還不如就此打住,如此一來雙方都留有余地。
“能有這么多么?”鄭行疑惑的問道,“鮮卑六鎮(zhèn)中的平城大營已經(jīng)被兄長兩仗打殘,原本的八萬人馬至今僅剩不足三萬人;拓跋壽的盛樂大營更是兵力更是空虛,前年一戰(zhàn)被兄長殲滅了近兩萬人,雖然得到了及時的補充,但又被鮮卑王庭先后抽調(diào)了八萬人馬前往其西北前線,抵御突厥的進攻。”
說到此處,鄭行舉起酒壇,也不用酒杯了,直接對著酒壇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用袖腳摸了摸嘴接著說道:“如此算來,鮮卑南線的盛樂、平城二營僅有不足五萬人馬;北線的烏蘭、彥嶺二營既要保持對丁零、堅昆二國的壓力,那便不克分兵;至于其西北前線的燕然、金微二營面對逐漸強盛的突厥,自身都已難保,更加不可能分兵!如此一來鮮卑如何能聚集十萬人馬犯我邊境?”
趙平看著鄭行,滿意的點了點頭,贊道:“彥明長進了!看來數(shù)月來在軍營之中得到了很大的鍛煉!能將軍情分析到如此地步已經(jīng)頗為不易了,還望彥明再接再厲!”
鄭行赧然一笑,罕見的臉上一紅,支支吾吾的說道:“兄長夸獎了!嘿嘿夸獎了!”嘴上雖如此說,心中卻是大為得意!畢竟能得到趙平的夸獎是非常難的。
趙平正色說道:“非是夸獎,彥明確是長進了!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彥明至少已做到了知彼。雖然仍有所遺漏,卻也殊為不易!”
鄭裕聽到趙平稱贊弟弟,心中大是高興,附和道:“倉舒說的不錯,彥明還需再接再厲!切不可驕狂浮躁!”
鄭行嘿嘿一笑,說道:“是,多謝二位兄長的教誨!”說著恭恭敬敬的站起來分別對二人躬身施禮。坐下后,鄭行接著問道:“兄長如何算出鮮卑可召集十萬人馬?還請兄長不吝賜教!”
“彥明方才的分析不錯,只是還忽略了幾點。”趙平端起酒杯,一邊的司棋連忙殷勤的為他斟上酒,趙平對她點頭示謝,微笑著說道,“其一,鮮卑王庭的金狼衛(wèi)一直未曾出動!金狼衛(wèi)有五衛(wèi),共三萬人,乃鮮卑最精銳的兵馬!專門負(fù)責(zé)拱衛(wèi)皇室,輕易不動。”
鄭行聞言眼中一亮,急道:“小弟倒是聽說過金狼衛(wèi)之名,無奈卻僅僅是聞名而已!不知兄長與他們交過手沒有?”
趙平微微的點了點頭,面色一肅,泛起了一絲異色,沉聲說道:“不錯,趙某曾被其追襲數(shù)千里!費盡心力,才得以僥幸逃脫!”
鄭裕、徐仲、鄭行三人以及一邊的司棋聞言大驚!
鄭裕心思玲瓏,轉(zhuǎn)念間便想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不禁問道:“莫非是倉舒前年深入鮮卑腹地,截斷其糧道之時,而與之交鋒的?”
趙平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卻是默然不語。鄭裕知道他又想起了些長眠于異國他鄉(xiāng)的勇士,以及那那慘烈的戰(zhàn)斗,因此也不再多言。
鄭行此時卻十分的后悔,暗怪自己的多嘴,提起了趙平的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