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廩生
葉蓁蓁一抱住這個人,鼻尖就聞到了對方身上她熟悉的淡淡筆墨氣息。心中更加肯定起來,雙臂不由的也收緊了幾分。
就聽到頭頂有一聲輕笑聲傳來:“這天色昏暗,你也認(rèn)不清過來人的模樣,隔著好遠(yuǎn)就沖過來抱我,若我是個陌生人,你豈不是要抱錯?到時看你羞是不羞。”
因著連日趕路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少年大了,已經(jīng)過了變聲期,聲音不再是以往那樣的清越,所以這會兒許攸寧的嗓音聽上去較以往有些兒低沉。但是聽在葉蓁蓁的耳中,這依然是她最熟悉的兄長。
只高興的都想蹦跳起來。摟著他勁瘦的腰身,抬頭來看他,一面笑著說道:“我怎么會抱錯?也絕對不會認(rèn)錯。剛剛在家里的院子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這里有個人,我就知道那肯定是你。”
哪怕是在暮色中,她說這話的時候,也能看到她一雙眼極亮,如天邊此刻高掛起的長庚星。
許攸寧聞言笑起來,抬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頂。這一刻只覺日夜趕路的勞累和疲憊都沒有了。
葉蓁蓁也放開他了,又驚又喜的問他怎么今日就回來了?
白天許興昌才剛跟她說過,按照他的推斷,許攸寧最早也要明后天才回來,但沒想到他現(xiàn)在竟然就回來了。
許攸寧正要回答,抬頭看到許興昌走了過來。
顯然許興昌也知道是他。便是不認(rèn)得身形相貌,但只看著葉蓁蓁跟來人如此親近,便也不難猜到。
當(dāng)下心中也是驚喜不已,趕過來就叫阿寧。
許攸寧恭敬的對他行禮,叫了一聲爹。許興昌問了他路上的幾句話,就拉著他的手往家走。一邊還叫葉蓁蓁:“快回去告訴你娘,就說你哥回來了。”
葉蓁蓁清脆的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就往家跑。
這是條小路,兩邊還有人挖出來用來排水的溝壑。雖然不深,但若是不慎跌下去肯定也會扭到腳的。許攸寧見葉蓁蓁跑的快,擔(dān)心她,連忙叫她:“你別跑,慢慢的走。”
哪曉得葉蓁蓁壓根不理會他的話,趁著一團高興勁兒已經(jīng)跑回了家。
葉細(xì)妹正在堂屋里面擺碗筷,看到葉蓁蓁跑進來還說她:“你這孩子,這天都晚了剛剛你還往外面跑,我叫你你還不答應(yīng)。都是你哥平日慣的你,慣的你越來越皮了。”
沒在她身后看到許興昌的蹤影,又問她:“你現(xiàn)在回來了,你爹呢?你撇下你爹自個兒跑了回來?”
葉蓁蓁停下來喘了一會兒氣,待氣順了,才笑著伸手挽住了葉細(xì)妹的胳膊,將她往門外拉。
葉細(xì)妹被她拉的差點兒一個踉蹌。就又?jǐn)?shù)落她:“你看你這孩子,拉我到外面做什么?這天都黑了,難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
一語未了,葉蓁蓁已經(jīng)將她拉到了院子里。而許興昌也正拉著許攸寧的手走進院子里來。
葉細(xì)妹睜大雙眼看著許攸寧,余下的要數(shù)落葉蓁蓁的話就沒有說出來。
片刻之后葉細(xì)妹又驚又喜的叫了一聲阿寧。也不用葉蓁蓁再拉她了,自己三兩步的就走到許攸寧面前,目光上下的打量他。
打量一番之后就說:“瘦了,瘦了。這些日子你在外面肯定沒有吃好也沒有睡好。”
見許攸寧肩上依然背著行囊,就一面嗔著許興昌沒有眼力見兒,都不知道將許攸寧肩上的行囊拿下來提著,一面又動作極快的伸手將行囊拿下來,塞給了許興昌,然后拉著許攸寧的手就往家走。
猝不及防被塞了個行囊的許興昌,目光望著看到許攸寧之后眼角中就看不到他的葉細(xì)妹:......
行吧,他就好好的拿著行囊吧。
葉蓁蓁站在一旁捂嘴偷笑。笑過之后就走到許興昌面前叫了一聲爹,然后朝他伸出手:“哥哥的行囊給我,我來拿。”
許興昌哪里會讓她拿?笑著搖頭:“不用你拿,爹拿。你也快回家吃飯。”
葉蓁蓁還來不及說話,就已經(jīng)聽到葉細(xì)妹的大嗓門在堂屋里面響起:“秀才,你快去打盆熱水來給阿寧洗臉洗手,好讓他吃飯。”
許興昌忙應(yīng)下了,趕著要去廚房打水。葉蓁蓁見狀,也跟過去幫忙。
等他們兩個人一個拎著行囊,一個端著水盆到堂屋的時候,就看到葉細(xì)妹和許攸寧正坐在桌旁說話。看畫面,端的是母慈子孝。
見許興昌打了水過來,葉細(xì)妹忙叫許攸寧洗臉洗手,然后又忙著張羅他吃飯。
因為一開始也不知道許攸寧今日就會回來,所以晚飯葉細(xì)妹做的只是三個人的量,肯定是不夠的。所以叫許攸寧吃飯之后,葉細(xì)妹又趕著去廚房烙了好幾張餅過來。
明明只是小麥粉加水揉成的面團,就加了點兒鹽,其他什么都沒有加,但烙出來的餅兩面金黃微焦,葉蓁蓁拿在手上吃的時候只覺得香甜酥脆,比飯還要好吃。
索性不吃飯了,都讓給許攸寧吃,她自己吃餅。
許攸寧想必也確實是餓了。而且他們家別看著相處間都輕松融洽,但也有一條家規(guī),食不言,所以這會兒許攸寧也沒有說話,只低頭吃飯。
其他人便也各自吃飯吃餅。等到飯后葉細(xì)妹收拾了碗筷下去洗好了,大家才圍坐在一起說話。
就得知許攸寧院試考中了,而且考的還是個頭名案首。
因為他幾年前的縣試,府試也都考的是頭名案首,說起來他這也算是連中了個小三元了。
雖然不是連續(xù)的,中間有一次院試他因為右腿斷了的緣故沒能去參加,但此次院試的主考學(xué)道問起緣故來,還是對他的學(xué)識很肯定。當(dāng)即就給了他一個廩生的名額,讓他年后入府學(xué)讀書。
所謂廩生,也就是由國家給以膳食的生員,可獲官府廩米津貼。除卻每個月給廩米六斗外,每年還會給銀四兩。
廩生名額是有限制的,如現(xiàn)在學(xué)道讓許攸寧進的府學(xué)便限額四十人,歷來只有成績一等的生員方能進入。如許興昌,雖然也進了學(xué),但因為成績不夠十分突出,所以也就只有秀才的功名而已,并不能入府學(xué),或是縣學(xué)之類。
許興昌和葉細(xì)妹都沒有想到許攸寧非但能考中秀才的功名,竟然還能做了廩生,兩個人皆是喜出望外。
葉蓁蓁也有點兒小驚訝。
雖然她知道許攸寧是個很厲害的人,學(xué)問也好,前幾年的縣試和府試也都考的是頭名案首,但她也知道一般縣試和府試比較容易好通過,而決定你到底能不能得到秀才功名的院試則要難通過一些。聽得說好些人也是縣試和府試都高高的中了,但院試依然落第。甚至終其一生都過不了院試,哪怕考得胡須都花白了也還是只個童生,稱不得是秀才相公。
所以對于許攸寧能通過院試的這件事葉蓁蓁其實不是特別驚訝,驚訝的是他竟然考了個頭名案首。
這就不是一般的厲害了。
一家子都很高興。知道許攸寧是個愛干凈的人,縱然他現(xiàn)在看起來身上的衣裳也很潔凈,但葉細(xì)妹還是要去廚房燒一大鍋熱水,讓許攸寧好好的沐浴一番,然后好早點兒上床歇息。
許興昌也忙跟過去幫忙燒火。
屋子里面就只剩了葉蓁蓁和許攸寧兩個人,隔著一張桌子對面坐著。
葉蓁蓁也不說話,左手托著臉頰,就著桌面上點的一盞油燈看許攸寧。目光幽幽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許攸寧雖然被她這樣看著,但也并沒有半點不自在。反倒有幾分好笑的問她:“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一邊說,一邊伸手拿過行囊來。
先前行囊被許興昌拿進屋里來之后,因為忙著跟許攸寧說話,就順手放在了后面的平頭幾案上,這會兒許攸寧略一傾身就能拿到。
明明才十來日不見,可怎么現(xiàn)在看著他就覺得比以前更沉穩(wěn)了呢?難道真的是因為進了學(xué)的緣故,所以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了?
不過葉蓁蓁在許攸寧面前是隨便慣了的,所以聽他問起,就笑著說道:“我在想一件事。我現(xiàn)在看著的人雖然還只是個秀才,但說不定過了三年之后就是個舉人了。然后就是進士,還會入朝為官,過著跟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的生活,見到的也是跟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的人。我剛才就在想啊,別到時候哥哥你做了官之后就把妹妹我給撇到了腦后去。”
這世上多的是發(fā)達(dá)了之后就忘卻故人的事,上輩子葉蓁蓁也沒少聽說這樣的事,所以這時候就忍不住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起。
但其實她說的也真的只是玩笑的話罷了,因為她心里就是無來由的堅信許攸寧肯定不會是那樣的人。
哪曉得許攸寧雖然也明知道她說的是玩笑的話,但依然一本正經(jīng)的回道:“你放心,不管我將來是什么樣的,我永遠(yuǎn)都不會迷失自己的本心。我永遠(yuǎn)都會是你的兄長。”
葉蓁蓁真是想不感動都不行了。當(dāng)下也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嗯,我也一樣。將來不管我是什么樣的,我也永遠(yuǎn)都會是你的妹妹。”
說完兩個人彼此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許攸寧這時也將行囊解開了,從里面拿了一樣?xùn)|西出來遞給葉蓁蓁。
葉蓁蓁低頭一看,就見是一只竹笛。
她抬起頭,有些疑惑不解的看著許攸寧,不明白他拿了一只竹笛給她是什么意思。
就聽到許攸寧在跟她解釋:“你以前不是說過,想學(xué)很多很多東西?可我能教你的也只有寫字和畫畫,哪里夠?這次我坐船去省城,聽同船有一位老者笛子吹的好,便跟他學(xué)了兩日,也算是勉強學(xué)會了。到了省城的時候我便去買了這只笛子,回來好教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注視著葉蓁蓁,唇角笑意淺露,心中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和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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