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窗花
許興昌和許攸寧一共寫了兩天,才將那些人家的對聯(lián)都寫完。
這兩天里面葉細妹浸泡了粳米,磨成米漿,然后開始做白糕。
灶臺上面的兩口鍋里面都添了半鍋水,下面的灶膛里面也都升了火,待鍋里的水燒開了,葉細妹就手腳麻利的往鋪了老棉布,竹編的,類似于蒸籠,但周圍沒有那一圈兒,兩邊還有提手,方便拿取的東西上面舀米漿。
小半葫蘆瓢的米漿就是一個白糕,一塊這樣的東西上面能放近十個白糕。然后放到鍋里,蓋上鍋蓋大火蒸。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米香味就出來了。掀開鍋蓋,白白胖胖圓圓的白糕就蒸好了。趁著熱氣,用劈叉成四瓣兒的筷子頭在一碗用紅曲調成的水里攪一攪,然后速度很快的在每只白糕正中點一下。
白糕立馬就跟那些在額頭貼了花鈿的美人兒一樣生動好看起來。
剛出鍋的白糕最好吃,葉蓁蓁顧不上燙,搶先拿了一塊在手上就咬了一口。
她上次跟葉細妹去鎮(zhèn)上的時候買過米糕吃,現在看這白糕跟米糕其實也差不多,都是用米浸泡一夜之后用米漿做成的。不過米糕要小一些,薄一些,這白糕要大一些,胖很多。而且米糕吃起來帶點兒酒釀的味道,這白糕吃起來卻全都是米的清香。
吃完一塊白糕之后她也不用葉細妹吩咐,拿了兩塊就去找許攸寧。
許攸寧正在堂屋剪窗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學過木雕的緣故,剪出來的窗花比葉細妹剪的還要好看,所以葉細妹干脆全都讓他剪,明兒大年三十的時候好貼。
葉蓁蓁走過去,將左手拿著的白糕遞給許攸寧:“哥,給。”
說完,右手抬起來,就去吃另外一塊白糕。
許攸寧將手里拿著的剪刀和紅紙放下,接過她遞過來的白糕。看她吃的一臉滿足的模樣,就笑著問她:“你吃了幾塊了?”
葉蓁蓁伸出兩根手指:“連現在的這一塊才兩塊。”
口中還含著沒咽下去的白糕,說話聲音就有些含糊。兩頰也微微的鼓了起來,瞧著真是特別可愛的一個小姑娘,讓人忍不住的就會對她心生憐愛。
許攸寧忍不住伸手過去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一下,然后笑道:“這兩塊吃下去你中午也不用吃飯了。”
這白糕雖然蒸的松軟,但一塊也不算小,就葉蓁蓁這么個小姑娘,吃兩塊下去真的是不用再吃飯了。
“不吃飯就不吃飯。”
葉蓁蓁回答的很不以為意。說完之后她還揚了揚手里吃了一半的白糕,“娘還在蒸呢,有很多。我下午要是餓了吃這個就行。”
她覺得這個是真的能當飯吃,讓她連著吃好幾天她都不會厭煩。
許攸寧笑了一笑,也低頭吃起手里的白糕來。
以前就他和許興昌兩個人,過年的時候也只會做做貼對聯(lián),比平日多煮兩個好一些的菜之類的事,說起來其實還是冷清的。哪里會如同今年一般,自打進入臘月,在葉細妹的操持下,家里每天都熱熱鬧鬧的,年味兒也越來越濃。
這才有個家的感覺。
葉蓁蓁將手里的白糕吃完之后,看到桌上放著的兩張已經剪好的窗花。一張是喜鵲登梅,一張是年年有魚,都是常見的吉祥圖案。不過許攸寧剪得很好,上面的喜鵲,鯉魚都惟妙惟肖的。便是梅花和荷花看著也都跟真的一樣。
她就問這兩張窗花要貼在哪里,許攸寧回答說貼在爹娘房間的窗子上。
許興昌和葉細妹的房間前后各有一扇窗戶。不是推開的那種,是要用棍子撐開架著的那種,上面糊著綿紙,貼了這紅色的窗花在上面正好,喜慶。
堂屋沒有窗子,剩下的就是葉蓁蓁和許攸寧兩個人屋里的窗子了。
許攸寧就問葉蓁蓁:“你窗子上想要貼個什么樣圖案的窗花?”
葉蓁蓁上輩子家里過年的時候從來沒有貼過窗花,她對窗花也沒有什么研究,只知道好些窗花上面好像都有個福字,但讓她具體說到底是什么樣的圖案她還真說不上來。
想了一想,最后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剛剛她微歪著頭,擰眉想事情的小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許攸寧都不忍心打擾她,所以一直都沒有開口給她提什么建議。
直至這會兒她搖頭說不知道,許攸寧才笑著和聲的問道:“不如我給你剪個小兔子的窗花?”
葉蓁蓁的屬相就是兔,人也軟萌軟萌的跟只小兔子一般,許攸寧覺得給她剪個這樣的窗花貼在她的窗子上面一定會很有意思。
葉蓁蓁以前見過的窗花原本就很有限,小兔子的窗花壓根就沒有見過,一時也很感興趣起來,忙點頭:“好啊。那就給我剪個小兔子的窗花吧。”
許攸寧笑著嗯了一聲,然后拿起剪刀和一張已經裁好的方方正正的紅紙。
葉蓁蓁覺得自己雖然算不上頂聰明,但好歹應該還算可以。不然也不會讀書的時候成績沒有下過班上前三名。但是現在她看著許攸寧剪窗花,也不見她在紙上提前畫了圖案,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拿起剪刀就信手開始剪起來。
葉蓁蓁就看到小兔子兩只長長的耳朵出來了,眼睛出來了,短短的尾巴出來了。且剪刀后來她還不只一只兔子,有兩只大些兒的兔子,兩只小些兒的兔子,圍著中間的一只小葫蘆兒。兔子身邊甚至還圍繞了好幾朵小花兒。
就是每只兔子的身上也不是實打實的,而是鏤空剪了各式各樣的花兒。這樣看著每一只兔子都很靈動輕盈,一點兒都不顯笨重。
待剪好了,許攸寧放下剪刀,將這窗花平托在手掌心里面,面帶微笑的遞過來。
葉蓁蓁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她沒接窗花,而是看著許攸寧一臉真誠的問道:“哥哥,你怎么這么厲害?”
現在她就有一種感覺,這世上其實沒有什么事情是許攸寧不會的吧?
許攸寧微怔。隨后反應過來,他心中有淡淡的喜悅。
被人夸,而且還是被自己的家人夸,那心里肯定會很高興的。
就笑著說道:“其實剪窗花這件事并不難,你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他還記得以前葉蓁蓁跟他說過的,她想學很多東西的話。
不過葉蓁蓁擺了擺手。
她對自己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知道這門手藝她肯定學不會。剛剛僅在看著許攸寧剪她就已經覺得頭暈了,還要怎么學?
“算了,哥哥,你還是饒了我吧,我肯定學不會的。”
而且家里有許攸寧會剪這個就行了,以后過年就都讓他剪,自己負責在一旁看著他剪就行了。
許攸寧笑了一笑,沒有再說什么話,而是伸手從懷里掏出了個什么東西來。然后將松松攥著的拳頭伸到葉蓁蓁面前來。
葉蓁蓁正好奇他手里拿著的是什么東西,就見許攸寧的拳頭慢慢的伸開來。
這才知道里面是一對兒木雕的小兔子。
應該就是前些時候許攸寧答應她,等她學會寫字之后送她的兔子筆架。
“送你的。”許攸寧清越的聲音里面帶著笑意,“新年快樂。”
葉蓁蓁既驚且喜,道了謝,接過小兔子來。
雖然這些日子她也經常會看到許攸寧在雕這個,但每次只要她走近許攸寧就會用手將小兔子遮擋起來不給她看,今兒她這也算得上是頭一次看到這小兔子筆架的真容。
既然是用來做筆架用的,這小兔子肯定不會大。不過胖胖的,兩只耳朵往后搭在圓圓的腦袋上,頭向上微揚著。看著很憨態(tài)可掬。腰背那里還有一個向下的弧度,應該就是用來擱毛筆的地方。
葉蓁蓁喜歡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手里捧著這一對兒小兔子,只覺得怎么看都怎么好。
許攸寧見她喜歡,心里也很高興,一雙潑墨似的眸中滿是細碎笑意。
看了葉蓁蓁一會兒,他開始收拾桌上的紅紙碎屑。
葉蓁蓁這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就問他:“哥哥,你屋里窗子上貼的窗花打算剪個什么樣的圖案?”
這個許攸寧還真沒有細想過。現在聽葉蓁蓁問起,又見她眼中閃著光,便曉得她心里其實有了主意。
就問她:“你有什么建議?”
“我們剪個羊好不好?”葉蓁蓁一臉的興致勃勃,“哥哥你不是屬羊的嗎?你看我屬兔,你給我剪了個小兔子的窗花,你屬羊,就給自己剪個有羊的窗花。”
想了想,還提出她另外的一個建議:“一只羊太孤單了,你剪兩只。過年嘛,就要討個好彩頭,好事成雙。”
許攸寧想了想,覺得很不錯。當下便采納了她的建議,拿了剪刀和紅紙開始剪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剪好了。還果真是兩只羊,踩踏在一朵大牡丹花上面。身邊各自還有一朵小一些的牡丹花圍繞著,羊頭上則是頂著一個大大的福字。
葉蓁蓁看著很喜歡,從他的手里小心翼翼的拿過這只窗花端詳了一端詳,然后就抬頭看著許攸寧笑道:“明天我來貼窗花。”
許攸寧笑著應了一聲好。
而到了次日,也就是大年三十這日,葉蓁蓁一早起來就穿上了新的冬衣。
是上次她和葉細妹在鎮(zhèn)上買的那塊茜紅色的素面梭布。回來之后葉細妹就開始用這塊布給她做冬衣,前些時候才剛做好。
而且到底覺得這塊梭布上面什么都沒有,太素了,所以葉細妹想了想,就特地在前面的衣襟上面繡了一枝折枝梅花。
待穿好了新冬衣,葉蓁蓁高高興興的拉開門走出去。一眼就看到許攸寧正轉動著輪椅從門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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