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14顆檸檬
這一場晚飯明顯有人吃得心不在焉,所以很快就結(jié)束了。</br> 路以檸回到顧家后,顧銘和顧以榛已經(jīng)回來了,坐在沙發(fā)那里。</br> 她跟顧銘說了一下自己明天要去新城的事情。</br> 顧銘明天就要回研究所了,他的假期很短,而且項目也需要人手。</br> 但是路以檸一個人回去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周叔也只是開車送她到那里而已。</br> 顧銘:“讓阿榛跟你一起回去吧,他也很久沒去看過自己的外公外婆了。”</br> 路以檸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顧以榛。</br> 少年頗為別扭的點了點頭,回了一個哦字。</br> 路以檸:“那我先上去收拾點東西。”</br> 她又看了顧以榛一眼,“要幫你一起收拾嗎?”</br> 顧以榛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會收拾!”</br> 路以檸哦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上樓了。</br> 顧以榛看著她的背影,想張口說些什么又說不出來。</br> 顧銘抖了抖手中的報紙,看都不看他一眼,嘴里吐出一個字:</br> “作。”</br> /</br> 第二天,周叔帶著顧銘事先買好的禮物,開車送路以檸和顧以榛兩人到新城。</br> 路家的住址在一個歷史悠遠(yuǎn)的小鎮(zhèn)里。</br> 路以檸和顧以榛下車后,就往狹窄的胡同里走去。</br> 一走進(jìn)里面,就是用石頭壘砌的墻壁。每一顆石子大小不一,不規(guī)則地排列著。</br> 沿路走過,都是些木門、木窗、青磚瓦屋,顯得古樸厚重。</br> 路邊有些居民就坐在自家門口的大樹下,坐著張懶人椅,手里拿著把大蒲扇,在那里乘風(fēng)納涼,腳邊是趴在地上的大黃狗。</br> 還有幾個小孩一邊嬉戲打鬧,你追我趕,鈴鐺般的笑聲傳來。</br> 路以檸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幾年前,仿佛看到自己背著書包走過石板路的背影。</br> 兩人停在了一棟瓦屋門前。</br> 路以檸伸手抓住門板上的圓環(huán),敲了敲木門。</br> 過了一會,一邊的木門“吱呀”一聲地被打開了,露出了一張老人的臉。</br> 她穿著一身深紅色的衣服,身形略顯消瘦,頭發(fā)銀白卻梳得很整齊,眼窩微微下陷,在看到來人后眼睛瞬間發(fā)亮起來。</br> 然后好像不太確定,又眨了眨眼睛。</br> 路以檸被她這模樣可愛到了,知道老人有點耳背,于是湊近了她一些,大聲地喊道:“外婆,是我,阿檸!”</br> 路外婆也終于看清楚自家外孫女的模樣,露出個驚喜的笑容來,回頭朝身后喊道:“老爺子,阿檸回來了!”</br> 緊接著后面?zhèn)鱽韼茁暷_步聲,一個穿著淺灰色唐裝的老人出現(xiàn)在面前,兩鬢斑白,下巴處留著白花花的胡子。</br> 路外公看到路以檸后,臉上立馬掛上了和藹可親的笑容,他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陽,招手讓她進(jìn)來,“快進(jìn)來,別光顧著站在門口了。”</br> 路外婆這也才意識到,回頭神來,趕緊將另一邊的大門也打開了,“對對對,快進(jìn)來坐。”</br> 兩邊的木門都被打開后,兩位老人也才看到路以檸的身后還站著一個少年。</br> 路以檸偏頭看向身旁的人,“阿榛,叫人。”</br> 顧以榛自己也有點恍恍惚惚的,聽到聲音才后知后覺,他低了低頭,一臉的乖巧:“……外公、外婆好。”</br> 路外公和路外婆聽到這稱呼也愣了愣,而后淡淡的嗯了一聲。</br> 態(tài)度相比剛才的明顯冷淡了不少。</br> 四人一同進(jìn)到屋子里,里面的擺設(shè)都是些舊式的家具,木制沙發(fā)和木椅。</br> 茶幾上鋪著碎花的布,前面是正方立體的電視機(jī),旁邊立著一架風(fēng)扇,正在呼呼呼地往外吹著風(fēng)。</br> 顧以榛很少接觸到這些老式的東西,一時之間看著愣了神。</br> 路外公的一雙眼睛精明得很,語氣淡淡道:“自然比不上你們顧家的房子,嫌棄就別坐了。”</br> 顧外婆也臉色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又把頭別了過去。</br> 氣氛一時的沉默。</br> 顧以榛跟路家的人確實不親,也很少來這里。</br> 因為逢年過節(jié),他都是去的顧家,顧奶奶總愛跟他說話,對他噓寒問暖的。</br> 他從小錦衣玉食,也習(xí)慣了被人用手心捧著。</br> 而路以檸從小學(xué)三年級轉(zhuǎn)學(xué)過來,就是在新城讀書的,休學(xué)從美國回來后才轉(zhuǎn)去的清城。</br> 路外婆當(dāng)初生的是一對異卵雙胞胎,大女兒路綠玫和小女兒路清菡。</br> 因為路外婆生孩子的時候是難產(chǎn),差點死在手術(shù)臺上。</br> 醫(yī)生說她身體虛,能活下來已是不易,之后路外公自己跑去結(jié)扎,便不再讓她生了。m.</br> 正所謂兒子窮養(yǎng)女兒富養(yǎng),他們對兩個女兒也是寵著的,尤其是小女兒。</br> 后來路清菡說她要結(jié)婚了,他們自然也是高興的,對顧銘也甚是滿意。</br> 可直到與顧家撕破臉的那一次。</br> 路清菡生路以檸的時候,是早產(chǎn)。</br> 因為是第一胎,所以顧家和路家的人都來了,守在產(chǎn)房門口。</br> 三個多小時后,病房里才傳來嬰兒的啼哭聲。</br> 一名護(hù)士從產(chǎn)房里出來,懷里還抱著個襁褓,朝外面喊道:“路清菡家屬在嗎?”</br> “在的在的。”</br> 護(hù)士看著這一家子的人,“恭喜,是個女孩,五斤五兩。”</br> 顧奶奶聽到后下意識地說道:“怎么是個女孩?”</br> 路外婆一聽這話,神情微變,聲音也帶著點冷意——</br> “女兒怎么了,我女兒生的女兒就不是寶貝了嗎?”</br> 顧奶奶賠著笑,打著哈哈,“親家,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路外婆冷哼了一聲,卻不吃她這一套。</br> 她今天算是看清了這顧家人的真面目了。</br> 她當(dāng)下便做了個決定,“你們不稀罕這個孩子,我們稀罕,以后她就跟我們路家姓。”</br> “免得等她長大了,還要頂著個顧家的姓被你們嫌棄。”</br> 顧奶奶的臉色都不太好了,她正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被一旁的顧爺爺阻止。</br> 顧爺爺一手拉過她,語氣也是很平靜的那種,“親家,你們喜歡就好,我們沒意見。”</br> 站在一旁護(hù)士感覺自己看了場家庭倫理劇。</br> 她望了懷里的孩子一眼,輕輕地?fù)u了搖頭,嘆了口氣。</br> 本來以為這一家子的人早早地都守在這里,應(yīng)該是個幸福和睦的家庭。</br> 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問。</br> 眼下她也還有其他工作要做,于是她問道:“你們誰抱下孩子?”</br> 顧銘第一個伸出了手,“我是她爸爸,我來吧。”</br> 路外婆接著也伸出了手,“你一個大男人,沒經(jīng)驗。我是她外婆,我來。”</br> 這話顧銘反駁不了,他堪堪收回了自己的手。</br> 顧外婆從護(hù)士的手里接過那個襁褓的嬰兒,動作極其的小心翼翼。</br> 路外公還在一旁提醒著:“小心點小心點。”</br> 所幸寶寶也沒有哭沒有鬧,閉著眼睛,乖乖地躺在她外婆的懷里。</br> 路外婆轉(zhuǎn)頭看向老頭子,語氣樂呵呵的,“跟清菡小時候一模一樣。”</br> 路外公也露出個笑來,“對對對,隨她媽媽。”</br> 路家二老的開心跟旁邊顧家二老的心情完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br> 到了第二年的冬天,路清菡再次進(jìn)了產(chǎn)房。</br> 這一次,在門口守著的人只有三個,分別是顧銘、路外公和路外婆。</br> 顧家二老說自己最近感冒了,怕傳染給孩子,所以不方便來。</br> 路外婆一聽就是個借口。</br> 他們上次的期望太高,所以這一次就不抱期望了。</br> 結(jié)果路清菡的第二胎生了個男孩。</br> 當(dāng)顧銘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顧家二老時,他們兩個人馬上就趕來了醫(yī)院。</br> 所謂“感冒了怕傳染給孩子”的理由也不存在了。</br> 彼時抱著寶寶的人還是路外婆,結(jié)果顧奶奶人一到,馬上從她懷里搶過那個孩子。</br> 顧奶奶喜笑顏開,臉上的褶子都在表示出她的欣喜。</br> 他看了路家二老一眼,然后抱著寶寶的手捅了捅身旁的顧爺爺,眼神示意。</br> 夫妻多年,顧爺爺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br> 他輕咳了一聲,聲音洪亮:“親家啊,你看這第一個孩子已經(jīng)跟你們路家姓了,我們也沒反對。”</br> “那這第二個孩子,公平起見,是要跟我們顧家姓的吧。”</br> 路外婆早就在一年前就認(rèn)清了這顧家人的嘴臉。</br> 她冷嘲熱諷道:“還真是公平啊。”</br> 顧奶奶以為她不樂意,連忙接話:“哎親家,做人可不能這樣啊。總不能兩個孩子都跟你們路家姓吧,那我們阿銘這一代怎么辦,肯定是要有一個延續(xù)香火的。”</br> 路外婆的火氣都上來了,她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同意讓清菡嫁到這樣的人家里。</br> 她到現(xiàn)在竟然還能聽到這種迂腐的重男輕女觀念。</br> 路外婆不想在這里久留,拉過一旁的路外公直接走人。</br> “老爺子,我們走。”</br> 顧奶奶還在她身后大聲地喊道:“親家,我們就當(dāng)你們同意了啊。”</br> 自此以后,兩個孩子的姓也就最終定了下來。</br> 女孩跟媽媽姓路,男孩跟爸爸姓顧。</br> 路以檸被路家的人寵著,顧以榛被顧家的人寵著。</br> 而在第二個孩子出生之后,兩家人像是無形中撕破了臉,很少再有往來。</br> 路清菡去世之后,路家和顧家的關(guān)系更加淡了。</br> 基本上就沒有什么聯(lián)系,碰見了也不打招呼,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