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突然聽見一聲怒罵, 嚇了小在在一跳。
她當時嘴里還塞著一顆炸丸子,要不是寧航眼疾手快地給她摳出來,恐怕早就給噎到了。
“哥哥手臟了。”
瞧見二哥手上拿著還沾著自己的口水的丸子, 小在在立馬抽了自己的小手絹, 要給他擦擦。
寧航?jīng)]拒絕, 他先?將丸子順手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然后再讓妹妹給擦手。
小在在用手絹將二哥的手整個包住,擦得很細致, 不知不覺, 整個小身子就向著她二哥的方向傾倒過去。
兄妹兩因為這個小插曲,彼此間的冷凝氣氛開始破冰。
寧航低頭看著妹妹頭頂上的小發(fā)旋, 唇角微微翹了翹, 幅度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剛剛笑了。
籠罩在心頭上的烏云悄然散開。
他們這邊上演兄有妹愛的溫馨戲碼,另一邊卻劍拔弩張地恨不得直接打起來。
牛佩蓉紅著眼眶,惡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男人,胸腔劇烈起伏, 氣得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她握緊拳頭, 咬牙切齒地質問:“張昊城, 你媽對寶寶做了那種事, 害得她現(xiàn)在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你怎么敢,還來跟我搶孩子的撫養(yǎng)權?”
“佩蓉, 你冷靜一點,我沒有想跟你搶孩子撫養(yǎng)權的意思,我只是說, 我們可以一起撫養(yǎng)寶寶,給她一個健全快樂的家庭。”
面對自己虧欠良多的前?妻,也是他這輩子最?深愛的女人,張昊城早已不負之前?孤傲冷漠的模樣。
此時的他,只是一個在心上人跟前?犯了錯,卻不知道該怎么應對的蠢笨男人。
他笨拙而努力地想安撫牛佩蓉的情緒,殊不知,只要是他這個人站在牛佩蓉跟前?,就是一桶不斷往烈火上澆灌的油。
“呵,一起撫養(yǎng)寶寶?”
牛佩蓉冷笑一聲,隨即故意往昔日深愛的男人心口上插刀。
“可別了吧,我怕哪天孩子又被人給賣了,給人當童養(yǎng)媳,天天吃不飽穿不暖,過得比乞丐都……不,人家乞丐還能算是一個人,而我的孩子,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比人還不如,她就像
是一只牲口,每天要干著永遠都干不完的活,還得任人隨意打罵欺凌,明明現(xiàn)在都八歲了,卻瘦弱得只有一副皮包骨,看起來比人家四五歲的孩子都要矮小,連話?都說不利索……”
牛佩蓉越說眼淚流得越兇,到了最?后,竟已然泣不成聲。
這番話,她明明是想要用來刺痛男人的心,沒想到被深深傷害到的,卻是她自己。
她根本不敢回憶,自己輾轉見到本以為已經(jīng)死亡多年的女兒的第一面時的情景。
那個孩子,過得實?在是太慘了,慘到讓她這個母親心疼得近乎窒息。
同時無窮無盡的后悔與愧疚也如巨浪一般迎面撲來,幾乎將她整個淹沒。
在抱住孩子的那一刻,她大聲嚎哭,不斷地自責。
如果……如果自己當年堅信孩子沒有死,一直一直努力地尋找她,是不是……她就能少受幾天苦?
哪怕僅僅是一天都好啊!
熟悉的錐心之痛涌上心扉,讓牛佩蓉不得不狠狠地錘著自己的胸口,以借此緩解一二。
可看到她幾近自殘的行為,張昊城卻臉色一變,直接沖上來制止她再傷害自己。
“佩蓉,你冷靜一點,不要傷害自己。”
“不要碰我,你給我滾!”牛佩蓉這幾天情緒一直都處在隱隱崩潰的邊緣,此時又受了刺激,根本冷靜不下來。
她揚起手,狠狠地甩了張昊城一巴掌。
“啪!”地一聲脆響,兩人都同時愣了一下。
張昊城是沒料到一慣文靜嫻雅的前?妻會對他動手,可愣神過后,心底卻涌起更大的擔憂與愧疚,同時還有痛苦。
一想到眼前的女人是被自己跟自己的母親硬生生逼成這樣的,他就無比的自責,恨不得就此以死謝罪得了。
而牛佩蓉,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一巴掌扇在了男人臉上的傷疤后,愣神的。
她突然想起來,張昊城臉上原本是沒有這道疤的。
是當初她生孩子難產(chǎn),他冒著狂風暴雨,趕著去給她請醫(yī)生時,不小心從山坡上滑落,經(jīng)歷九死一生時,留下的。
可惜,最?后他沒能請來醫(yī)生,也沒有及時趕回?來,而她又因
為生產(chǎn)昏迷過去,才給了周桂芬可乘之機。
等她醒來后,周桂芬又騙她說,她生下來的是個死嬰,已經(jīng)被她給帶去山上埋葬了。
可她不信。
她暈過去之前?,明明親眼看見孩子還好端端地躺在她懷里,閉眼啼哭的模樣。
所以她不顧旁人的攔截,也不顧自己剛剛生產(chǎn)完身體虛弱,像瘋了一樣地沖上山,找尋自己的孩子。
最?后,卻也只找到了襁褓的幾塊碎布,還有大量的野獸腳印。
她以為自己的孩子被野獸吃掉了,哭得撕心裂肺,回?家后就瘋狂地指控周桂芬是殺人兇手。
可惜沒人相信她。
她是知青,對于那個村子來說是個外人,他們只相信自己村子里的人,也不信親奶奶會真的把親孫女丟到山上去喂野獸。
這種事太殘忍了,已經(jīng)大大違背了人類的良知。
所以,她的指認沒有用,那些人還說自己沒了孩子后瘋了,合伙把她關在暗無?天日的黑屋子里,直到張昊城拖著一身傷回?來,才得以重見天日。
那時候的牛佩蓉,見到張昊城時,還是心存一絲希望的。
跟其他女知青為了減輕生活壓力?而嫁給當?shù)卮迕癫灰粯樱鷱堦怀侵g難得是因為彼此相愛才走到的一起的,所以她一直對他很信任,將她真正地當成自己的丈夫來依靠。
所以看見能依靠的人出現(xiàn)時,她迫不及待地想跟他說清楚真相,希望他站在自己這一邊。
結果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他說:“佩蓉,我知道孩子死了你很難過,但我們以后的日子還得繼續(xù)過,你得堅強下去。”
一聽到這句話,牛佩蓉的心就冷了,也徹底死了。
因為她知道。
這個她除了父親之外,她最愛也最?信任的男人,相信了他母親的那番鬼話?,以為因為她的難產(chǎn),孩子一出生就死了,認為她接受不了現(xiàn)實,瘋了。
可她瘋沒瘋,難道她自己不清楚嗎?
所以牛佩蓉堅決地跟張昊城離了婚,再?不聽他的任何解釋,將自己跟張家這個餓狼窩徹徹底底地斷了干凈。
即便這樣,她也沒法去報警
,為自己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
因為父母的原因,她成分不好,又離了婚,走到哪里都得被人指指點點,還有人專門盯著她想抓錯處,就企圖將她也跟她父母一樣,一起給打倒。
那段時間,對她來說,猶如地獄。
她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每天都在思念著早已不存在的孩子,每天都在憎恨,無?數(shù)的黑暗在心底翻涌,卻只能強行壓制。
“還不行,時機還沒到。”
這一句話,她幾乎每時每刻都用來告誡自己。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逼迫自己,逼著她繼續(xù)忍耐下去,直到真正為自己孩子報仇的那一天。
前?塵往事一一在腦海中翻涌,牛佩蓉閉了閉眼,突然失去了繼續(xù)跟張昊城糾纏的興趣。
她退后幾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神?情恢復冷漠。
“如果你真的想補償我們母女倆,就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更不要靠近我的女兒,偶爾路上遇見了,也請當彼此是陌生人,謝謝。”
話?落,她轉身離開。
剛走出幾步,她腳下一頓,微微側頭道:“我知道你在懷疑什么,你母親不是我故意吸引來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學校門口襲擊我,這個問題也許你可以問問你的小青梅,我牛佩蓉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是想為我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我也會用正當合法的辦法,而不是去用那種下作手段陷害人!”
“我沒有懷疑你。”
前?妻是什么樣的人,他還能不了解嗎?
可惜,牛佩蓉根本沒有給張昊城辯解的機會,徑直大步離開了。
張昊城下意識地往前?追了幾步,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他早就知道的。
憑著牛佩蓉那種眼里揉不了沙的強硬,性格,兩人離婚了就是離婚了,再?也沒有復合的可能。
更何況他媽還犯下了那種殘忍的罪行。
但他還是忍不住……心存奢望。
現(xiàn)在,連這一絲奢望都不復存在了。
張昊城絕望地自嘲一笑,隨即拖著蹣跚的步伐,轉身離開。
這對昔日的夫妻一左一右,走向了截然不同
的兩個方向,都巧合地避開了寧家一行人的所在地,倒也免除了一場熟人間的尷尬。
寧遠行跟蘇欣妍面面相視。
夫妻倆誰都沒想到,他們只是陪著孩子出來聊會兒天,就能撞見這么……的場面。
“我回?去以后該怎么面對佩蓉?”
蘇欣妍很煩惱,早知道他們就換個地方了,學校那么大,為什么偏偏就在這兒湊了巧。
“沒事,你就當做什么都沒聽見就行。”
寧遠行給妻子支招,結果被她橫了一眼:“別說我,你那兒跟我一個情況呢。”
聞言,才想起來張昊城是自己室友的寧遠行一愣,隨即苦笑道:“緣分這種東西,還真的挺奇妙的哈。”
“媽媽。”小在在沒有大人們的那些煩惱,她比較關心另一個問題:“牛姨姨的寶寶被接回?來了,那她住哪里呀?”
聽牛佩蓉的意思是說她要親自照顧失而復得的女兒,那么問題來了,她需要長期住校,學業(yè)很繁重,也沒什么固定收入,又要怎么照顧一位明顯身體不健康的女兒?
后面那些深沉疑問小在在想不到,她只是單純對于那個跟她同齡,卻命運凄慘的小女孩的去向表示關心而已。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牛姨姨還有她爸爸媽媽呢。”
蘇欣妍也是最近才知道。
牛佩蓉的父親,居然都是b大的教授!
她父親平反被重新聘請回來后,學校不僅給發(fā)還了這么些?年的工資,還專門給調配了一套環(huán)境不錯的教師宿舍,供給他們老兩口居住。
教室宿舍可比學生宿舍寬敞多了,最?小的一套也是兩室一廳格局,住下一對老人加一個小女孩,完全綽綽有余,根本不用擔心。
“以后,她會過得很好吧?”
雖然女兒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蘇欣妍就是知道她在問誰,不由得點點頭,笑道:“那當然。”
聽媽媽這么一說,小在在就放下了心。
她沒有見過那個傳聞中的小女孩,但她希望她以后的日子里,都能在明媚的陽光下,放肆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四更,睡了睡了。感謝在20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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