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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津人雖然知道她看不見,但仍是感應到了秋飲那雙毫無一聚焦點的眼睛投放在了那些……石墩子?
“你數(shù)過嗎?倘若你是從那溫泉眼中心走至泉岸,踩過的石頭,共計多少塊———
你數(shù)過嗎?”
“我……大概有二十多塊吧?”不解她意,藤原津人報出了一個他現(xiàn)在對石路長度估量后的數(shù)字。
“加之曲折彎弧,稀小零星的那些,你少算了十一塊。”藤原津人聽到秋飲這樣回答了他。
她數(shù)過?這怎么可能?她晚上根本看不見,就算是剛才在向他發(fā)問后立即就數(shù)起一個個石墩,那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這工作量!
藤原津人覺得她是在唬弄自己,而且自己最先說的話題,明明就是心態(tài)!不知怎的,就被她帶偏了這么多!
“秋飲小姐其實只是隨便報出了一個數(shù)字吧?”
“夜還未暗下之前,走過。”
原來如此,那就是說秋飲小姐是天還沒黑之前就來了這里,然后便一直坐到了現(xiàn)在嗎?原是坐了這么久嗎?她為什么不趕早回去?
“需要……一起走嗎?”藤原津人試探性地問道,如果她需要,那么他可以幫她引路。
秋飲輕輕地轉(zhuǎn)而面向他,含出笑容搖頭。雖然只得到的,是她的拒絕,藤原津人還是不放心離開,夜色漆迷一片黑,她又坐在這離溫泉池畔極近的岸上,萬一留此孤身一人發(fā)生意外,他最終還是沒有起身離開。
“那么就是依據(jù)秋飲小姐的一數(shù),我現(xiàn)在是知道了,原來這條石子路墩所搭建的,是由三十一塊石頭堆砌組成的。”他決定不先棄秋飲離開后,想找出一些話題與她聊下去,如此便也有了藉詞在她旁邊繼續(xù)坐下去。
找來找去,最后還是回到了這上面,真是令藤原津人也有了些低落懊惱的情緒。
少年圍坐在溫泉畔,在夜色中自說自話,氛圍是一個人的寂靜,兩個人的并排陪伴。藤原津人還在刺刺不休地說什么?他在自我審視了一番后,俄而又問了一個疑惑對秋飲。
雖然明耳人一聽,便清楚了他只是努力地在找話題,給自己一個借口繼續(xù)自然地坐在她旁邊而不是一走了之。
“秋飲小姐是習慣有心地會去記下自己身邊周遭所處的環(huán)境中,那些建筑或者景物的數(shù)量、顏色,甚至形態(tài)?”問出話前,藤原津人是站在秋飲那種性格上的設(shè)想,并給出了一個自己認為也算符合她過細入微、和婉明悉到風情雅品的猜測。
秋飲聽此,默不作聲,她似乎仿佛有不想回答的抵觸,但其實她卻只是在一長段的歲月中,習慣了將所有藏在心內(nèi)而不與外人道出。
藤原津人不再說話,也靜默了下來,這次他必等著秋飲的回答,少年表現(xiàn)得十分堅持。
“疇昔日前,宛如昨日云夢,年少之時,我也遇上過一條水上的斑石小路,它又寬又長,微沙漫淘,從這一邊到另一頭。”眼前是漆漆黑黑,秋飲看不見,但她伸出手在他面前在憑空一個比劃。
“一條道,左右兩塊齊斜的石頭,橫跨過一條江,雨季之時,濃濃的雨霧籠罩于上,濕潤的石滑,青苔在翌日就生出層層一片。”
秋飲又和細又悠長的聲音傳進藤原津人的耳中,夜色茫茫,這是她第一次以回憶的口吻去說起過去的時光,格調(diào)難得帶著實度的真誠真意,少了高深精妙的虛晃。
“……秋飲小姐正說的那條石子路,應該就存在于中國吧?”
輪到藤原津人聽完后,順著她在空中的手勢而留心,慢慢半帶著猜測地問道,秋飲回以點頭。
“你們在做什么!”
藤原津人聽到聲音霎時就回轉(zhuǎn)過身,朝著聲源處看去,卻見兩人并排坐在一起的背后,站著一個高挺的男生,黑夜下,他一雙冰藍色狹長的美眸危瞇了起來,月光傾灑在他頭頂?shù)慕鸢l(fā)之上,華麗的發(fā)型前額微翹岔,怒火在聲音。
藤原津人明明沒有什么可怕的,但卻就是不敢對視上他的暗冷鳳眸,甚至在見到那平時就有型凌厲的眉型,此刻更是逼迫地結(jié)上一層寒冰。
“跡……跡部會長?”藤原津人不自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聲音傳出,如臨冰淵,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說是謹小慎微都不為過。
秋飲聽著那陣極其熟悉的男聲,循著耳朵中判斷而出的方位而去,一致地與藤原津人齊轉(zhuǎn)頭側(cè)身,雖然看不清來人,但已知曉會是誰。
溫泉酒店的道路上都十分安靜,皮細拖鞋踩在堅實的泉畔岸上,腳步聲一步一步地靠近,在人的耳朵中,亦如一道壓抑的延緩死刑斬下,那么重,那么沉。
“需要本大爺送你進去?”他似問非問,語氣雖然是詢問的口吻,眼神卻半分沒留給了人酌量的余地。藤原津人甚至都不知道跡部景吾這話的對象針對了誰。
打著不想招惹上這個青年的想法,藤原津人想,就算自己此時離開,這邊還有跡部會長看著呢,他也不需要擔心秋飲小姐還會不會遭遇到什么意外。
藤原津人站了起來,走到邁步直朝兩人而來的跡部景吾身邊,仰著半個頭對他說:“秋飲小姐還想在外面坐一會兒,可我要上樓了,那么就拜托跡部會長了。”
藤原津人不清楚跡部景吾知不知道秋飲的病癥,但還是輕輕地對他說出了一句:“她……晚上看不見。”
跡部景吾將視線在溫泉邊上抽回,冷冷一瞥向藤原津人,后者已經(jīng)行過一個別禮背朝溫泉的方向而離開了。
月下,青年走近了姑娘,看著她這樣隨意的一種坐姿,灑然可脫,似乎下一刻就會朝后仰去,躺在泉畔邊的石地上,那番的姿態(tài),輕松俏轉(zhuǎn),卻沒有讓人給她定下隨意的判象。
秋飲側(cè)轉(zhuǎn)過的頭,再次一個偏轉(zhuǎn)過去,意欲收回伸直在地上的細腿,準備起身離開。
“怎么,換成是本大爺后,你就做出一臉抗拒的表情拒絕嗎?”
青年幾乎在她轉(zhuǎn)身收腿的那一刻,就擒住了她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