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躺槍的煙花
西城的初夏,是一年之中最舒服也最短暫的季節(jié)。比春天更明媚,比酷暑又清涼。睡覺不用開空調(diào),出門不用帶衣服。樹青花紅,空氣濕潤,見天兒都是朗朗晴空。
譚校長身體恢復(fù)的很好,早就不能遵醫(yī)囑在家靜養(yǎng),閑不住地回到了工作崗位。西城學院的評級終于迎來了好結(jié)果,新一學期的招生簡章上,已經(jīng)更名為西城人文經(jīng)貿(mào)大學。譚校長在掛牌儀式上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講,讓無數(shù)學生和教工都跟著士氣高傲。
眾享新來的肖總監(jiān),是個鐵腕人物,工作起來沖勁兒十足,漂亮的策劃案一舉拿下了好幾個大客戶,如今人手都不夠用了,人事部光招聘都組織了好幾場。譚思安覺得要是幾天不來,一進辦公區(qū),就得有一兩個不認識的新面孔。
“譚總,今天中午各部門負責人跟幾個新員工一起用餐,您參加嗎?”秘書陳姐敲門進來。
為了讓新人盡快融入,入職一周內(nèi),都會安排中高層跟新員工共進午餐。
不知道人力資源部是哪兒想的這餿主意,開會的時候,有幾個部門負責人提出過異議,說不知道吃這頓飯的意義何在,大家都不熟,又是上下級,各部門長為了在新人面前表現(xiàn)樹立自己的威信,平時私下里明明插科打諢都在行,這會兒全都裝的一批,新人更是各個大氣不敢出。
滿桌尷尬,一頓飯下來,腰都直了。
無奈說不過人力資源部馮圓圓一副伶牙俐齒,譚思安也沒有明確表示反對,就這么一直執(zhí)行下來。
“嗯,參加吧。”
陳姐把信息傳到人力資源部,辦公室里一共3個姑娘,全都興奮地捂著嘴巴!
-哎呀馮部長為啥今天請假,她請假能不能讓我替她去!
-為啥你去,要去也是我去!我比你來的早。-
-猜拳算了,誰贏了誰去。
陳姐無奈地笑了笑,“別鬧了,趕緊準備吧。”
譚思安不經(jīng)常參加這種活動,主要是他學校、藥廠和眾享三頭跑,不一定能趕得上。但只要他參加,那午餐的檔次就會提高很多,尤其喜歡吃日料,而且吃的時候,他也基本不動筷子,就喜歡研芥末,然后溫柔親切的囑咐,少蘸點兒,當心辣。
能吃到譚總給研磨的芥末,辣死也值得。
參加這次午餐會的一共有三個新員工,一個女孩兒兩個男孩兒,女孩兒是行政部的文員,男孩一個是策劃部的,一個是執(zhí)行部的。嚴格來說,三個人都還沒有正式畢業(yè),6月份經(jīng)過論文答辯,拿到畢業(yè)證才算。
陳姐陪著譚思安一起參加,她多年的秘書經(jīng)驗,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左右逢源的本事,有她在,氣氛活躍多了。從工作,到家庭,到最近的話題,在陳姐的引導下,大家漸漸話多了起來。
譚思安照例認真地在研磨一顆芥末,他全神貫注,周圍人的說話都跟他沒關(guān)系,一手握著芥末,一手握著研磨器。
“陳姐,譚總的手指上,是個刺青嗎?”行政部新入職的小文員,就坐在陳姐的身邊兒,距離譚思安的位置最近,她不敢抬頭看老板的臉,倒是認真看了看他細白修長的手指。
陳姐清了清嗓子,“是個疤。”
傷疤,好不了。
小姑娘微微皺眉,想知道什么傷疤居然還能像個英文字母,好像是個“J.”正想細問,譚思安磨好了一小盤芥末,陳姐趕緊接過來,往菜品中間擺了擺。又不動神色地往小姑娘盤子里夾了一片三文魚,“快吃吧。”
桌上的話題說到了剛拿下的一個啤酒品牌的策劃活動,肖總隨意的問了一句,“你們都是年輕人,還沒出大學門兒,說說有什么新鮮的想法兒?”
策劃部的小伙子挺積極,立刻接話,“夏天馬上到了,咱們可以做個露天的音樂會啊,喝啤酒聽搖滾,多配啊。”
“還可以放在大學校園里做,剛好趕上畢業(yè)季,再做個相應(yīng)的主題。”
想法不錯,雖然不是很新鮮,但是可執(zhí)行性很強。
“大學生音樂節(jié),挺好,”肖總頷首,“那就去咱家自己的學校吧,場地費都可以省了吧,譚總?”
大家聞言都看向譚思安。之前他剛剛用濕巾擦干凈手指,抬起頭,默默把在座的每一個人看了一遍,隨即微微勾唇,“可以。”
出主意的小伙子看老板居然首肯了他的想法,更加激動了,滔滔不絕起來,“我大學同學也是玩兒樂隊的,跟幾個小有名氣的樂隊都有聯(lián)系,我可以讓他給咱們推薦幾個。結(jié)束的時候,咱們再搞一場煙花,絕對氣氛就炒起來~”
“咳咳咳。”
“咳咳”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不絕于耳,淹沒了小伙子亢奮的聲音。
芥末,太辣了!
小伙子已經(jīng)基本表達完了自己的想法,特別期待地看看肖總監(jiān),又看看譚思安。
肖總監(jiān)被自己咳得從脖子紅到臉,對上小伙子的目光,說,“這個,細節(jié)后面再看再看,先吃飯。”
策劃部部長是個短發(fā)干練的女士,也咳出了眼淚,捂著嘴擺擺手,“吃飯,別說話。”
小伙子覺得他們都怪怪的,就連陳姐都神色不太鎮(zhèn)定。最后,他還是把目光落在了譚思安身上。
譚思安眼睛盯著一桌子的食物,并沒有焦點,雙手交握,右手的無名指,來來回回在左手無名指的那道“疤”上撫摸。
“你們畢業(yè)以后都住哪兒啊,上班方便嗎?”陳姐趕緊收回看向譚思安的目光,關(guān)切地問幾個年輕人。
話題被成功的岔開了。
午餐后各自回到工位,譚思安輕輕掩住辦公室的門,他沒用力,門留了一道縫兒。
不一會兒,陳姐好像是給誰打電話,壓低了聲音,“以后進新人培訓的時候要說清楚,尤其是策劃部的,別動不動就搞什么煙花表演,我沒說過嗎?都沒點兒記性,他不發(fā)火我都要發(fā)火了!”
譚思安扶額,陳姐這是年過40,更年期了嗎?脾氣見長啊!
唉,也怪不得她啊,自從馬嬌嬌在漫天絢爛的煙花里把他給甩了,他確實有一段時間聽不得見不得想不得“煙花”二字。
偏巧那時候又是臨近年關(guān),各大品牌做戶外活動,總是想弄個什么煙花,搞點兒過年的氣氛。
他看到那些策劃案,猶如不斷在傷口上撒鹽,實在沒忍住,把肖總監(jiān)叫過來,霸道地說,以后我們所有的活動,絕對不準放煙花,甲方如果堅持,我們就換甲方!
譚思安向來脾氣溫和,這么大為光火還是頭一次,把肖總監(jiān)弄了個下不來臺,還是陳姐最后兩邊兒勸慰,總算是把肖總監(jiān)哄好了。
“你理解理解,他還年輕嘛,談個戀愛被女朋友甩了,一時有點兒受不了。”陳姐當時端著茶,賠著笑站在肖總監(jiān)辦公桌旁。
“被女朋友甩了?!”肖總監(jiān)有點兒不相信,這姑娘也確實挺厲害的,還能把譚思安給甩了,眼睛怕不是長在頭頂三尺,“那干煙花什么事兒?”
“唉,你不知道嗎,不就跨年夜咱們在不夜天那個活動現(xiàn)場,姑娘在放煙花的時候提的分手,又趁看煙花的人多,一個沒留神就跑了。”
“跑了?”
“嗯,跑的還挺遠。直接一張機票飛杭州去了。”陳姐特別配合地學著街頭巷尾搬弄是非的七大姑八大姨們,眉頭深鎖,一臉惋惜。
“杭州有多遠?找去唄!”
“看你說的,咱被甩了那不是也難受也生氣嘛,誰還沒個骨氣,沒個臉面了。人家都說分手了,咱上趕著去找,多沒面子。”
“他要面子,要面子別跟煙花過不去呀,幼稚!”
“對,我也覺得他幼稚。不過,能不提就別提了,沒必要觸他這個霉頭不是。看著他也挺難受的。”陳姐把茶遞給肖總監(jiān),看著他喝了,這事兒就算是翻篇兒了。
漸漸的,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別跟譚思安提煙花。
他失戀了,在煙花里。
下午三點多,小魏正在洗車,接到了譚思安的電話:“在哪兒,送我去機場!”
譚思安出了辦公室門對陳姐說,“我可能過幾天回來,有事兒打電話!”
陳姐正在整理一份業(yè)務(wù)數(shù)據(jù)表,猛地一抬頭,“又去啊!”
譚思安略微一怔,“奧,嗯。”
陳姐自覺失言,怎么能隨意跟老板說這種話啊,即便老板比你小很多。趕快點頭,“好的,知道了。”
看著譚思安的背影,陳姐搖搖頭。這人的面子沒要多久,從過完年2月份開始,譚思安每個月都要去杭州報到一次,每次大概也就是兩三天,回來以后,整個人會溫和一段時間。
你說這看起來像是復(fù)合了嗎?好像也沒有,因為溫和不過十天,后面又開始整天動不動就焦慮,失神。
不過每次走之前都會提前安排好工作的,這次怎么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