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八章
《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最新章節(jié)...
林絹說,剛認(rèn)識清慈那會兒,他和現(xiàn)在是不一樣的。
清慈彈得一手好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寺廟里教授古琴的緣故,他在廟里有專門一間堂室作為會客間和課堂。那是件不大的佛堂,相對正兒八經(jīng)的大雄寶殿,它大概只有其偏殿一半的大小,縱深很淺,正中央一尊安放在玻璃罩里的金身韋陀像,面前擺著琴桌。
林絹同清慈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間堂室里。
那天她整個人是萎靡不振的,也許是睡眠太少,所以寺廟里的香火味令她頭疼得很厲害,又被朋友拉著到處給菩薩磕頭,磕得她幾乎快要嘔吐。
她說她活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說病不是病,可是難受起來真的要命。后來,總算磕完了,她朋友把帶進了那間屋子,說要帶林絹見一個人,一位大師。她讓林絹見到之后要叫人家老師。
之后她看到了一個很年輕,年輕得讓她無法將他同“大師”、“老師”之類的詞聯(lián)系到一起的男孩。他坐在那間堂室里,穿著件淡灰色的僧衣,手指很長,面目很秀氣,和女人說話臉會微微發(fā)紅,并且不敢看別人的眼睛。
因此林絹多叫了他幾聲老師,清慈老師。
她說她很喜歡看這男孩子臉紅的樣子。
這番描述令我無法將之與我所見到的那個清慈聯(lián)系到一起。
那個清慈一頭墨綠色頭發(fā),滿臉胡渣,充滿血絲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的酗酒而總是半寐半醒睜不開來……同林絹所形容的就好象是兩個人。
究竟會是什么緣故讓他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的?我按捺著好奇沒有問,聽林絹繼續(xù)說下去。
林絹的朋友把林絹帶到那間堂室后就離開了,她說她要去看看她的那口缸,但那個地方不能帶林絹去。林絹只好一個人留了下來,同那個年輕的和尚坐在一間屋子里。
剛開始很不自在,因為說來也怪,雖然林絹一直是個在男人堆里游刃有余的人,無論什么樣的男人跟她在一起總能攀談到一塊兒,唯獨和尚,林絹從來沒有交往過,所以也就不知道該怎么同他交流,或者說,在她當(dāng)時的心眼里,她還從沒把和尚當(dāng)成一個男人過。
清慈同樣無話,雖然朋友早就說過這是個不擅攀談的人,但沉默至此林絹還是始料未及的。他在琴臺前靜靜坐著,眼睛看著外頭院子里的樹,手摸著琴弦。似乎當(dāng)林絹從未存在過似的,只在小沙彌送茶進來的時候才如夢方醒地對她道:請喝茶。
寺廟里的茶是從廟里那口古井中打上來的,水很清,有一種被巖石長期浸泡出來的芳香味道。茶水里沒有茶葉,只有幾顆桂圓大小的蓮心。林絹從沒見過那么大的蓮心,所以喝了一大口,結(jié)果被她一口又都吐了出來,因為那味道苦得堪比黃連。
見狀清慈巧妙地避開了她的尷尬,走出去同小沙彌說了一會兒話,這很自然地給了林絹充足的時間去從容地整理好自己被弄濕的衣服。而林絹也是因此而開始對他產(chǎn)生好感的,她說能體貼人的男人不少,但在恰當(dāng)?shù)臅r間給人以最恰當(dāng)自然的體貼的男人卻不多,因此遇到這樣的男人,是很難不對他產(chǎn)生好感的,況且他還長得這樣可愛。
之后清慈走了回來,在她邊上坐下,問她,“茶是不是太苦了?!?br/>
林絹點點頭。
他笑了笑,道:“但很多人覺得它很甜?!?br/>
“這怎么可能?明明比藥還苦。”
清慈沒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到琴案邊撥弄了幾下琴弦,然后開始彈起一首林絹以前從來沒聽到過的曲子。
林絹說,那曲子并不好聽。很慢,很單調(diào),聽得人不由自主想打盹。所以后來她真的在廟里睡著了,這是她認(rèn)識清慈那天所發(fā)生的第二件令她很尷尬的事。
醒來后天已經(jīng)黑了,她這一覺睡了差不多有三四個小時之久,令她詫異的是她睡了那么久居然一點噩夢都沒有做,腦子里連日的失眠所導(dǎo)致的疼痛減輕了很多,人登時也就神清氣爽了起來。看到邊上還有之前沒喝完的茶,她就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后發(fā)覺,這水果然是甜的,一絲絲,清爽得讓人舒坦。
那之后,隔三岔五的林絹開始往那座寺廟跑,最初是拖著朋友一起,后來是自己一個人。因為自從去過那座寺廟以后,林絹的狀況好了很多,不再會做那種循環(huán)般的噩夢,也沒再看到過那種可怕的、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幻覺的詭異東西。
似乎很不可思議。朋友說,因為過去她也曾經(jīng)碰到過類似的事情,后來去了廟里之后得到了治療,所以這次一聽林絹說起自己的遭遇,她就已經(jīng)存了這念頭要帶林絹去那里走走了。只是因為林絹一向不信神佛,怕貿(mào)然帶她過去會惹她不高興,所以剛開始的時候才馬上沒采取行動,直到親眼看到林絹的癥狀,才促使她下的決心。
只是當(dāng)林絹問起她,她以前究竟碰到過什么樣的事要去廟里才得到治療時,朋友卻緘默了下來。林絹也識趣,知道人家不愿意開口,于是幾次之后就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不過漸漸倒把去寺廟走走養(yǎng)成了一種習(xí)慣。
每次去了寺廟,林絹通常都是直接跑到清慈常待的那間堂室里聽他彈琴。那里每天都有很多人,他們是慕名過來聽琴和學(xué)琴的,這些人令整個聽琴的過程變得很乏味,因為清慈時常會在某一段曲子上花大量的時間去重復(fù)演奏和講解,于是聽著聽著,林絹常常就在那里睡著了。
直到醒來,別人都已經(jīng)走得干干凈凈,整間堂室只剩下清慈同她在一起,那時候她往往身體下壓著四五只蒲團,而清慈必然在有一搭沒一搭地?fù)芘傧摇?br/>
有好幾次林絹問過他彈的這小調(diào)子叫什么,因為很好聽,和他上課時彈的那種令人昏昏欲睡的調(diào)子很不一樣。
每次他都搖搖頭,說,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想著那么彈了,于是就那么彈了,沒有什么名字。
那就給它取個名字好了。林絹道。
取什么名字?他問。
叫林絹吧。
相處久了,林絹發(fā)覺清慈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沉默寡言,他有時候還是蠻健談的,特別是在說到琴的時候。并且有時候還很有點意思,仍是在說到琴的時候。
他說他很小的時候就會彈古琴,自學(xué)的,無師自通。
很多人都把他當(dāng)成神童,但他不是,彈琴只是為了喜好,喜好了就會去摸索了,摸索了自然就會了,這也沒什么可以覺得稀罕的,無非他比別人早摸索了那么幾年。
“那為什么不去音樂學(xué)院繼續(xù)深造,而要跑到廟里當(dāng)和尚呢?”林絹問他。
他聽完,正色道:“琴這么素的東西,除了寺廟,還有什么地方可以養(yǎng)著它?!?br/>
“琴分得清什么素不素?”
“當(dāng)然,素琴才彈得出佛韻?!?br/>
“那不在廟里的琴怎么辦,它們彈出來的算是什么?!?br/>
他想了想,道:“魔音?!?br/>
“照你這么說,除了廟里的琴,別處的琴都是聽不得的了?!?br/>
“也不是,只不過出處不同的琴,它們的聽眾各不相同罷了。人還分南北種族,三六九等,不是么。”
“有道理,不過小和尚,你的心就在這把琴上么?!?br/>
“為什么這么問?”
“你有沒有為你自己想過,清慈?!?br/>
“想什么?”
“你說你出家完全是因為這把琴,因為它只有在寺廟里才可以養(yǎng)著,所以你跟著它來到寺廟,是不是?!?br/>
“……是的?!?br/>
“你幾歲出的家?”
“十五歲?!?br/>
“那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覺么。”
“接吻是什么感覺?”
說到這里,一直都用一種很壓抑的口吻跟我說著話的林絹,忍不住話音里帶了點微微的笑腔?!澳悴滤犖疫@么問后是什么反應(yīng),寶珠?!?br/>
我說,“他掉頭就走?!?br/>
“不是,他朝我看了半天,然后問我,接吻,是什么感覺?”
“那你怎么回答?!?br/>
林絹沒有回答。
其實也回答了。但她的回答方式很干脆也很直接,她非常直接地吻在了那和尚提著問題的、線條很漂亮的嘴唇上。
而令她驚訝的是清慈并沒有因她這種近乎侵犯的舉動而氣惱,他甚至都沒有避開,在嘴唇同林絹的碰到一起之后,他很自然地就把林絹扯進了他的懷里。
那天以后兩人關(guān)系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雖然礙于清慈的身份林絹一直都在掙扎,但就好象他的琴音對于她的睡眠一樣,她覺得同這男孩在一起有點上了癮。一天不見到他就會忍受不住,甚至不再滿足于每天去寺廟看他,他們開始在廟外約會。
有時候是酒店,有時候是林絹家里。
那個時候她幾乎已經(jīng)把自己的噩夢以及噩夢般的遭遇忘記得一干二凈了,她重新搬回了自己家,家里的床,沙發(fā),桌子,陽臺……每一處都是她同清慈糾纏過的地方。最初是她引導(dǎo)他,后來他變得主動,他主動將林絹壓在身下的時候完全讓人忘了他是一個和尚。
于是有一天,林絹再次問他,接吻是什么感覺。
他一邊用手指撥弦般撥弄著她的身體,一邊回答:魔音。
這兩個字真叫人亢奮,就像小提琴所拉出的魔鬼的顫音,高亢而**噴張。而沉溺在這種爆發(fā)般亢奮中的林絹當(dāng)時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令人興奮,卻又充滿不祥的字眼,卻是后來所發(fā)生的那一切即將開始之前的預(yù)兆。
真的是完全一點都沒有想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