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 青花瓷下 八十二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衰竭, 在我對碧落用盡全力說出那句話后, 無聲且突然地把我吞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 我做了很多夢, 夢里看到很多人, 他們像電影的蒙太奇鏡頭,不斷在我眼前閃現(xiàn)又消失, 模糊的臉對著我模模糊糊說著什么,但我一句也聽不清楚。
這些夢讓我疲憊至極, 所以到后來,我連試圖看清楚它們的力氣也一并失去。
唯一有感覺的是在很久之后,有人抱起了我,但我分不清那感覺究竟來自夢里還是現(xiàn)實。
懷抱的感覺很熟悉,是狐貍。
他抱著我一邊走,一邊說著什么, 可是我依然一句也聽不清。
只忽然想起了初遇狐貍時的情景。他在我家店門口, 就像只大狗一樣趴在地上,仿佛餓得快要死過去,卻在一口咬下我做的點心后, 像被玷污了一樣絕望又傲嬌地問我:大姐,你想殺了世紀末最后一只會說話的狐貍嗎
最后, 一切終于都靜止了, 無論是被狐貍抱著的感覺, 還是眼前那些錯綜復(fù)雜畫面。
一切凝固在狐貍消失時的一剎那, 特別清晰, 那瞬間我突然頭痛欲裂。
我想叫他,想抓住他,可是身體和嗓子都用不出力。
眼睜睜看著他身影隨風(fēng)而散的時候,我見到他身后站著一個人。
一身紅衣,臉色像具尸體一樣蒼白的男人。
他吐著煙圈,對我說道,“去跟他說,我給他三天時間。三天后,或者說出那顆心臟的下落,或者你和他其中的一個將會生不如死。”
被一碗涼水潑得驚醒過來時,我腦子里仍還清晰回蕩著那晚紅老板對我說的這番話。
拿水潑我的是碧落。
他端著空碗坐在我邊上,似笑非笑看著我,微彎的眼睛比天上的新月更加迷人。
我怔怔看著這雙眼睛。
醒得太突兀,所以腦子里很久都是一片空白,直到硬生生把狐貍跟眼前這個人區(qū)別開來,我才用力皺了皺眉,問他,“為什么要潑我?”
“你已經(jīng)睡了一天一夜,叫不醒拍不醒,所以我想,如果拿水也潑不醒你,我就得把你扔河里清醒去了。”
一天一夜。這么說,離紅老板給出的時限,約莫剩下不到兩天。
然后紅老板會來討回他所想要的答復(fù),或者讓我和碧落其中一個人生不如死。我知道碧落一定不會把心臟的下落告訴紅老板,無論他知曉與否,既然狐貍不打算說,他肯定也不會這么做。那么剩下的選擇只有一個,就是我跟他之間誰會生不如死。
但現(xiàn)在琢磨這些已經(jīng)毫無意義。想到這兒,我注視著面前那雙碧綠的眸子,自嘲一笑。
沒了狐貍,不就是生不如死么。
不知碧落是否從我眼神里看出了些什么,他見我笑,便也輕笑了聲。
隨后漫不經(jīng)心將碗扔到一邊,說了句:“蠢。”
“是的,是蠢。不然那會兒我說什么也不會讓你帶我離開他身邊。”
我指的是墳地那兒,他把我拖離了狐貍。
如果能知道后來會發(fā)生的一切,那我死也不會讓他帶我走。但我的話只換來碧落再一聲不冷不熱的嗤笑:“說什么也不會?你的能耐如果能有你說大話那么厲害,何至于落到這個地步?!?br/>
說完,他有意往我肩膀上輕輕一拍,隨著股錐心的痛,我兩眼一陣發(fā)黑。
突然心臟和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咔的聲裂了,我咬著牙僵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因為眼里有水花在迅速充盈。
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別的什么,我皺眉又迫使自己把眉頭狠狠松開。
于是碧落也隨之靜坐了下來。
看著我的眼睛,他笑吟吟的,伸手摁住我下顎,阻止我試圖避開他視線的舉動。
我沒有掙扎。
身上的傷應(yīng)該是被他處理的,不過這次他沒有用任何法術(shù)幫我直接修復(fù),而是用了最原始的手段,醫(yī)療。所以我身上裹著層層細麻布,有些地方還綁著木條,固定著我骨折和骨裂的地方,讓我看起來像具新出土的木乃伊,也讓我很難躲開他的禁錮。
可是我著實不想看到他的臉,所以只能用力將眼睛閉上。
眼不見為凈。
但幾秒鐘后,他身子往前一傾,低頭咬住了我干裂的嘴唇。
真正的咬,很快撕碎了我嘴唇,我疼得被迫睜開眼。
撞見他那雙碧綠色眸子,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牙齒再度用力。
我痛得皺眉,但忍著沒發(fā)出聲音。有液體順著我唇瓣緩緩而下,他用舌尖卷住,再往上,沿著我唇線舔到那個被他咬破的位置。
“痛不痛?”重新將嘴覆蓋到我唇上,他說話時,我的嘴唇既痛且癢。
我不顧身上的束縛,猛地掙扎起來,但他兩手迅速勾住了我的脖子,迫使我整個上身貼到了他胸膛上。
這舉動讓我再看不到他的臉,只能感覺到他心跳,一下下強勁有力。
那瞬間我仿佛感覺抱著我的這個人就是狐貍,所以我哇的聲哭了出來:“走開!”
他手按住了我后腦勺,將我臉壓向他肩膀,試圖以此抑制我的哭聲。嘴里則沉著聲,在我耳邊,反反復(fù)復(fù)說著幾個字:“該死的,梵天珠,該死的,林寶珠……”
然后細細密密的吻壓向我臉頰,再從臉頰移向了我的脖子。
再然后,他一口將我咬住。
咬在我脖子動脈的地方,仿佛要把它咬碎,但很快,他松開了嘴,手起又落,拉開我衣領(lǐng),狠狠吻向我頸窩:“再說一句你不能接受我試試。”
我終于沒再繼續(xù)哭。
卻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的吻對我來說如同一次酷刑。我痛得渾身哆嗦,但他沒有任何察覺,我想我可能會是第一個被親吻給痛死的人。
這同他對梵天珠的感情何其相似。
執(zhí)著熾烈,但一味的任性妄為,從不管對方是什么感受。
所以突然間,我笑了起來,手抓住他的頭發(fā):“說了又怎么樣,大不了把我重新替換成燕玄如意?”
他嘴唇在我頸窩上停頓下來。
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為他馬上就要回答:沒錯。
但他抬起頭看向我,道:“不會。你和她太像?!?br/>
我登時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你一會兒說我是她,一會兒說我像她,你矛盾不矛盾?我他媽到底是像她還是是她?”
他再度沉默。大約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是我和他之間橫阻著的一個很深的怪圈。
深到我和他都無從解釋,無法逾越。所以他再次將我抱進他懷里,用他手壓制住我笑得發(fā)抖的身體:“試著習(xí)慣我,寶珠。未來的那個我用了多久讓你習(xí)慣的,你試試看也來這樣習(xí)慣我。畢竟從此之后,你要和我在一起待上很久?!?br/>
“你怎么這么糟糕呢,阿落。我跟他不是習(xí)慣出來的,我為什么要習(xí)慣你。我愛他,可現(xiàn)在他沒了,你說他就是你,可是你親手抹殺了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很混蛋?!?br/>
他沒再說話,只是兀自抱著我。
他懷里是狐貍的體溫和狐貍的氣味,所以我沒有掙扎,也掙扎不動。
由著他抱了我很久,然后摸著我身下的床褥,我問他:“這是什么地方?!?br/>
“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地方?!?br/>
安全?
我不知道所謂的安全對他而言算是什么。
是能避開紅老板的追殺,還是能不被素和寅發(fā)現(xiàn)?不過無論是什么,反正都與我無關(guān),所以我重新合上眼。
卻聽見他貼在我耳邊,輕輕又說了一句:“告訴你件事,你不要激動。我們這會兒是在素和山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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