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青花瓷下 五十一
五十一
門外是一堵墻。首發(fā)哦親
進無路退無門我唯一的出路竟然也被一堵墻所封死那我豈不是真的被困死在這里了?
想到這里一度腦中空白一片。
兀自僵立時忽然感到右側(cè)倏地一陣風吹來這讓我精神略略一振。
有風就是有空氣流動,流動方向在右側(cè)沒準那地方可以通行。
時不可待,我立刻貼著墻壁迅速朝那方向挪動過去。而不負所望,一路往前,沒走多久我發(fā)覺在那方向的盡頭,隱約似乎有團光線透出。
可能是一盞燈雖然非常微弱連周遭的環(huán)境也照不清楚,但在這暗無天日的狹窄空間無異于一道穩(wěn)定人心的指引。它令我腳步變得堅定,也越發(fā)快速地走往那個方向。
但就在那團光幾乎快要近在咫尺、并且我也隱約看到那光線背后有扇半掩著的門時突然不知從哪里伸出一只手,悄然往我嘴上一罩,沒等我反應過來,一把拖著我就往后退去。
我當即劇烈掙扎起來。
用力掰著對方手指,用力把腳狠狠往后踹,眼見這一切都無濟于事,索性張開嘴一口往他手上咬去。
然而一咬一個空。
身后那人何其敏捷沒等我牙齒碰上他手指,手已倏然離開,并隨同另一只手一起將我兩條胳臂往后一擰,輕而易舉將我固定在他懷里。
“你找死么?!迸c此同時身后傳來的一道話音,讓我立即放棄了第二次掙扎的念頭。
雖然很輕,但聽來應是狐貍。
所以一下子冷靜下來,由此一眼看清,前方那團引我專注前往的光,哪里是什么燈光,而是燈籠大小一只眼珠。
里頭印著線般一道瞳孔,一眨不??粗?,幽幽閃爍著一種蠱惑人心的柔光。
而那道被我誤以為是門的東西,卻原來竟是一張布滿牙齒,朝我蠢蠢欲動著的巨大嘴巴。所以說,果真如身后的他所言,我是在找死,差點把自己送進這么一只獨眼怪物的嘴里,正如先前傻傻把自己送進狐仙閣這么一個地方。
登時一身冷汗,我一動不動靠在身后那道胸膛上,任由他將我慢慢往后拖去。直至到了剛才被墻堵住的那道門前,我聽見他抬掌朝那面墻輕輕一拍,隨后猝不及防間,抓著我衣領(lǐng)將我一把朝那堵上推了過去。
頭與墻壁撞上的一剎,我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
還以為他是要撞暈我,然而下意識緊閉上眼睛后,卻感到自己是徑直往墻里穿透了進去。
仿佛穿過一道冰冷又粘膩的泥漿。雖一度險些窒息在這厚重的感覺里,但頭沒撞暈,人也安然無事。
只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立即起身朝墻上摸去時,墻卻還是那道硬邦邦的石墻。
但他并沒有一起跟來。
我立即貼到墻上用力拍了拍:“先生?!先生你還在么先生?!”
“跟著我聲音走?!痹S久,墻背后才傳來他略帶模糊的話音,隨后有道敲擊的聲音輕輕響起,已是在我前方十多步的距離。
我想他不過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所以忙跟了過去。
一路有驚無險,他似乎有預感般總能帶著我避開那些突然變化起來的空間,終于在走了將近半個多小時后,能明顯感覺這棟樓趨于穩(wěn)定起來,但與此同時,周圍開始有磷火般目光若隱若現(xiàn)。
我知道那必定是樓里的大小妖怪。他們從旁經(jīng)過時,不約而同追著我身影注視著我,有幾個甚至跟到身邊,繞在我身側(cè)輕輕嗅著我身上的味道。
這讓我非常緊張。盡管知道狐貍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但很難消除那些模樣詭異的臉龐近在咫尺時,呼吸中所透出的冰冷壓迫。甚至有兩顆長在一根脖子上的腦袋直接繞過我脖子扭頭看向我,那四只驟然出現(xiàn)的眼睛差點把我嚇得驚叫出聲。
使半天勁才憋住,而差不多就是那時開始,我漸漸聽不到墻對面的提示聲。
不知是否是狐貍覺得我已安全,所以不再管我。
仍繼續(xù)摸黑往前走了一陣后,我明白了狐貍不再發(fā)出聲音的原因。
是那條叫做小憐的蛇妖。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出現(xiàn)在我身旁,不緊不慢跟隨著我,若不是突然一瞬間邊上有團通體熒光的東西飄過,須臾間勾勒出他的身形,我只怕由始至終不會發(fā)覺他的存在。
那一瞬我看到他扭頭在看著我,眼里透著股若有所思的陰鶩。
就在我試圖加快速度逃離時,他長尾一甩,颯地朝我方向襲了過來。我匆忙往地上撲倒躲避,但緊跟著發(fā)覺,他襲擊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前方不遠處的墻。
被他長尾一掃,墻壁頃刻如遭雷擊,喀拉聲裂成兩半。
撲面而來的碎石伴著灰塵即將把我吞沒時,我迅速起身一頭撲進那片狼藉,在身周那些小妖得了指令般朝我圍攏過來一剎,翻過斷墻徑直沖入墻后那片空間。
妖怪們轉(zhuǎn)瞬追來,但追至墻后便沒了方向。
他們沒能再追蹤到我,即便小憐那長長身軀已扭轉(zhuǎn)到我身邊,尾尖幾乎貼著我肩膀滑過,也沒能察覺到我的存在。
因為就在我沖入墻后那道走廊的霎那,一個人突兀捂住我的嘴,將我按在了邊上尚且完好的墻壁上。
由此,似乎令我變成了一個隱形人,甚至連自身的氣味也消失不見,使得那些追蹤而來的妖怪空在原地徘徊,用他們閃爍目光在黑暗中搜尋,用他們敏感無比的鼻子在空氣中細嗅,卻始終發(fā)現(xiàn)不到我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站著。
隨后那人提起我胳膊一把將我甩上他肩頭,扛著我無聲無息往前走去。
他是狐貍。雖看不清他樣子,但我確信。
一路如走無人之境,直到走廊盡頭時,小憐才終于察覺到了什么,倏地往這方向追了過來。
然而沒等靠近,戛然而止,因為他與狐貍之間的地面突然裂了開來。
由此噴出一股灼熱氣體,離得近的幾個妖怪當即嘶嘶一聲慘叫,可憐一派花容月貌,頃刻間在這股氣體中化作一團焦炭。唯小憐迅速將手擋在面前,除手臂邊緣燙出一片皺褶,并未受到更多傷害。
卻也因此沒再繼續(xù)貿(mào)然行動。
在被狐貍扛著跳入那道滾燙的縫隙內(nèi)時,我見他眼里凝光,一動不動注視著我,仿佛那縫隙和那團地火是因我而起。
之后,被墜落時猛然激蕩的速度震得一陣眩暈,又見縫隙轉(zhuǎn)瞬合攏,于是我也再無心細想其它。
那陣暈眩感劇烈得讓我想吐。
直到狐貍身子落地后將我放下,我依舊兩眼發(fā)昏,耳朵里充斥著被氣壓擠出的嘯叫。
我下意識用力抓緊了他的衣服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兩眼終于恢復清明。
遂見到狐仙閣正門那道繁華的大堂就在眼前。
堂內(nèi)早已沒有半個妖怪,唯有紅燈閃爍,在風中搖曳生姿。似乎相比內(nèi)部的混亂,這里反而一派祥和寧靜。但當借著那些燈光幽暗的光芒仔細往前看去時,那種震撼讓我不由得渾身一顫。
地上躺著那些興高采烈進來玩樂的客人。
被閣里的妖怪吸盡了精氣,一個個全都癱倒在地,但那時仍還是完整的。
如今卻只剩下了殘骸。
狐仙閣自動變化的結(jié)界顯然也沒有放過這個地方,所以有的人被擠壓得面目全非,有的人身體被拔地而起的墻壁穿透,切割。當恣意移動的墻壁消失,他們身上則留下了永遠也恢復不了的口子,偌大一片空間,原本飄蕩著總也散不去的甜膩,此時卻被洶涌如潮的血腥所包圍。
連帶整個大堂都是血淋淋的顏色,比原先紅燈和紅綢所交相輝映出來的色澤,更為濃烈而兇煞的紅色。
所以當狐貍握住我的手,慢慢領(lǐng)著我往閣子外走去時,我兩條腿僵硬得幾乎不聽使喚。
直至經(jīng)過其中一具尸體邊上時,我突然猛一把甩開他的手,迅速從那具尸體的腰間抽出它所佩帶著的一把匕首,徑直往這“狐貍”的脖子上戳了過去:“你是誰!潛入狐仙閣的人就是你么!”
他并不是狐貍。
有那么一剎那,他曾迷惑了我,讓我以為他即是他。何況一身黑衣和黑色的長發(fā),在原本的黑暗中有效替他做了掩護。
然,一旦暴露在燈光下,他的一切便一目了然。
這是個和狐貍一樣有著雙碧綠色眸子,卻長著一張鬼臉的男人。
鬼臉蒼白瘦削,仿佛一張帶皮的骷髏,在周遭那一大片洶涌的血色中,凌厲得觸目驚心。
聽見我的厲聲質(zhì)問,他扭頭瞥了我一眼,。
對于我按壓在他脖子上的匕首,不避也不退,仿佛視若無睹。隨后身子朝我方向微微一傾,在刀尖由此噗地聲沒入他脖子的一瞬,他將我手腕重新握住。
我匆忙往回抽,但他手指卻如石頭般堅硬。
卯足了勁爭扯間,刀在他脖子里扎得更深。
他依舊視若無睹,亦沒有一絲血從那傷口里流出。
遂放棄掙扎,我抬頭看向他,重復問了句:“潛入狐仙閣的人就是你么?!?br/>
他似乎笑了笑。
然后低頭看了看我被他握出青筋的手,從嘴里發(fā)出道同先前完全不一樣的話音:“我救了你不是么,人要知恩?!?br/>
嘶啞,干燥,仿佛一把銼刀從我耳朵里輕擦而過。
片刻愣神。我感到他將我手腕往他面前輕輕一帶。
由此令我整個人突然靈魂出竅般往前一撞。
沒撞到他身上,卻一頭扎進一片濃重的夜色,以及被那片夜色所包圍的曠野內(nèi)。
我驚叫了聲松開手。
遂發(fā)覺,自己根本就沒扎到那鬼面人的脖子,而是深深扎在了眼前一株歪脖子老樹黝黑的樹干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