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養(yǎng)尸地三十九
我躺地上就聽見凌空嗤嗤一陣響。
那些枯枝從我頭頂直飛而過飛向我身后那個突兀出現(xiàn)人。
沿著它們飛過軌跡離我近那些失控魂魄轟下燃燒起來刺眼火光沒有任何溫度,只一大團(tuán)一大團(tuán)熊熊燃燒隨后忽地沖向铘他伸出手指上狠狠一撞便失去了蹤跡。與此同時我身子一蕩而起被铘拖起來一把挾他臂膀下。
一切發(fā)生電光火石瞬間。
我腦中甚至還沒來得及反饋出周圍都發(fā)生了些什么,直至站穩(wěn)腳才猛地發(fā)現(xiàn)就剛剛一瞬間,被铘擲出那些枯枝竟都反彈了回來,帶著沾染上那些魂魄所燃燒而出火焰,不偏不倚插我之前所躺地方。
如果铘手慢一拍,我只怕整個上半身都要被扎個通透。
見狀不由一個激靈而沒等從中醒過神,便一眼見到洛林就距離我跟铘十米開外地方站著,一手拖著張晶尸體,一手抓著我斷腕,帶著種無比奇特神情一動不動看著我。
一度我?guī)缀跬耆珱]能認(rèn)出他來。
他臉上那僵硬得好像面具似笑終于不見了,因為他整半張臉被某種利器剜去了全部皮肉,只留白森森骨頭血液中若隱若現(xiàn),同他另半張臉拼湊一起,組成一副為詭異表情。
他用那表情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陣,隨后一伸手將張晶尸體朝我丟了過來:
“好一只馴刀者。我倒真沒想到失去了力量梵天珠,原來竟還能悄悄藏著一個地府走卒?!?br/>
尸體滾到我身邊時,張晶那張蒼白臉正對著我。
所以我很意識到,此刻它已無法再被說成是張晶尸體,因為那張臉、乃至整副身體,已完完全全變成了洛林樣子,蒼白而美麗,仿佛第一次火車上見到他時那個模樣,卻完全沒有呼吸。
一道深可見骨傷口從它頭頂一直到大腿,幾乎將它完全分割成兩半,雪白腦漿從傷口處汩汩而出,這致命傷切斷了它呼吸,讓它成了一具真真正正尸體,而不是一具包含生命軀殼。也因此,此時它對于洛林來說應(yīng)該是完全沒有任何用處了,因而他只能將自己魂魄繼續(xù)停留何北北那副凡人軀殼內(nèi),即便那軀殼還受到了來自馴刀者重創(chuàng)。
但這會兒那只馴刀者哪里?
想到這里心臟突地一陣急跳。憑著上次見到它那瞬印象,很確定它應(yīng)該是一種一出手就無法停止對周圍所有目標(biāo)進(jìn)行殺戮東西,所以若它還附近話,斷然不會離洛林太遠(yuǎn),除非它已經(jīng)死了。
但,洛林難道可以殺得了馴刀者么?
我很清楚地記得當(dāng)初連狐貍都不愿同它正面交鋒
思忖間,突然看到洛林將他另一只手朝著我抬了起來。
他仿佛窺見了我腦中所想,一邊若有所思看著我,一邊輕輕擺弄著抓手里我斷腕。
他手掌同我斷腕上手掌交疊一起,于是令我斷腕上鎖麒麟一半纏了他手腕上,看起來仿佛將我手腕同他手腕連成了一體?!拔腋阏f過什么來著,寶珠,可惜你不會使用這東西?!彪S后他對我道,一邊將目光再次朝铘掃去,手腕上鎖麒麟顫顫而動。“一旦了解了它所有用途,你會發(fā)覺你可以多么肆意妄為,哪怕你面對著來自地府殺手。”
話音未落我感到胸腔處猛地一緊。
也不知是因著洛林話,還是鎖麒麟顫動,我明顯感覺到铘夾著我那條胳膊剎那間緊了緊。一瞬幾乎令我透不過起來,所幸他很察覺到了,手一松將我丟到地上,目光卻始終未從洛林身上移開過。
如此沉默又專注,也不知此時究竟心里想些什么?亦或者,剛才救我根本只是種條件反射,铘仍和原先一樣沒有恢復(fù)他神智?
這可怕念頭讓我頭皮猛地一緊。
當(dāng)即抬頭朝那沉默麒麟看去,但沒等看清他臉,卻見他突然朝他身后方向一指,對我喝道:“跑!”
那刻我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等反應(yīng)過來時早已遲了,就聽見身周氣壓猛地一低。隨即狂風(fēng)大作,巨大風(fēng)中隱隱聽見嘩拉拉一陣聲響,緊跟著便見洛林身旁有一片巨大漆黑色影子突然拔地而起,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帶著一股冰冷寒氣唰下朝我飛了過來,速度之,仿佛一瞬間就能對著我身體徑直穿透了過去!
“殺!”
它呼嘯而來所發(fā)出聲音讓我立即辨認(rèn)出那是馴刀者。
原來它還活著,但比我放出來時候整整擴(kuò)大了十多倍!以至我?guī)缀跬耆床磺宄鼧幼?,它就好像同它那把巨大武器融合成一體了,帶著如閃電般速度朝我飛撲過來,所過之處,那些原本雙手合抱都抱不過來粗壯大樹瞬間攔腰裂開,又四周排山倒海般肆虐狂風(fēng)里輕易被撕成了無數(shù)碎片。
“咔!”
擋前方后一棵樹也毀去后,一團(tuán)強(qiáng)勁氣流一下子沖到了我身上,把我掀得直飛而起。
落地前我看到那道巨大黑影吞沒了我剛才所位置,也將铘整個兒吞沒了進(jìn)去。隱約見到铘身影消失前奮力掙扎了一下,他被迫出了麒麟原形,但那形態(tài)并未像過去那樣扭轉(zhuǎn)局勢,一團(tuán)青紫色磷火從他麒麟身體內(nèi)噴發(fā)出來,被四周團(tuán)團(tuán)包裹住他馴刀者身軀全部吞噬了進(jìn)去。
原來那馴刀者剛才所襲目標(biāo)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铘。
它竟能吞噬那些被铘吞入了體內(nèi)魂魄所化成磷火,也令铘轉(zhuǎn)瞬間迅速地衰弱下去,直至完全被并吞入黑暗中。
這就是馴刀者真正力量么
意識到這點,我腦子運(yùn)轉(zhuǎn)也已到了終點,落地那一下劇烈撞擊徹底震碎了我思維,令我像铘一樣也那一瞬間跌進(jìn)了一片昏沉黑暗里。
那如同深淵般一無止境黑暗。
不知道持續(xù)了有多久,似乎很長,因為我似乎有好一陣子沒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疼痛。這種解脫般輕松感讓人沉迷,所以我一動不動任自己那樣一道深淵里隨著大腦波動起起伏伏,直至它再度感覺到一絲疼痛從我肩膀和斷腕處襲了過來。
那就好像一把尖細(xì)刀子輕輕你身上戳了一下,戳開一個小小傷口,然后猛地用力,朝那道小小傷口處狠狠地扎了進(jìn)去。
巨大痛楚讓我立刻觸電般蜷縮了起來,隨后黑暗里一陣摸索,想抓住什么好讓自己站起來。但那兩條腿得到過死一般平靜后再次被迫支撐我身體,立刻將曾受傷痛反饋了出來,于是突然間,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處一種癱瘓狀態(tài)下,周遭無黑暗里絲毫移動不了,但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到周身疼痛,它提醒我一切并沒有結(jié)束,之前解脫只是暫時,我陷入了一種完全搞不清現(xiàn)狀混沌中,這片混沌里我看不到铘,看不到馴刀者,也看不到洛林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或者說,我剛才那一瞬間被隔離了開來,隔離到了一個除了黑暗外什么都沒有空間里。
“铘!”于是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四周黑暗很反饋了回音,一層層往外擴(kuò)散,聽起來無比遙遠(yuǎn)和空洞。
這到底是個什么鬼地方茫然思忖著,我不由支著手臂將自己身體用力朝前拖了兩步
三步
四步
直到感覺自己手好像抓到了某種枯枝狀東西,我突然聽見周遭一望無黑暗里傳來一聲低低仿佛嘆氣般聲音。
是什么東西發(fā)出來聲音?!我立即停下動作屏住呼吸原地蜷縮了起來,一邊豎著耳仔細(xì)聽著,聽那聲音傳來方向。
那當(dāng)口再次傳來一聲嘆息。
它聽起來離我很近,就之前铘消失那個方向,但黑暗里我完全無法判斷它確切方向。只依稀感覺像是個很老很老男人喉嚨里發(fā)出來聲響,又好像不止一個,而是一群。
一群很老很老男人,他們從他們蒼老喉管里發(fā)出一種嗤嗤嘎嘎聲音,聽得人肩膀發(fā)沉,心臟和情緒也跟著發(fā)沉。
隨后一點細(xì)微光從那方向綻了開來,慢慢擴(kuò)散,直至我腳下。
于是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那被我牢牢抓手中枯枝樣?xùn)|西,竟原來是一截人骨,光滑堅硬得好像石頭一樣人骨,來自一具匍匐我腳邊男性骨骸,他維持著那動作不知有多久了,似乎跪著朝什么東西磕頭,但頸椎上方空落落,沒有頭。
而同他一樣無頭骨骸,我身周視線所及范圍內(nèi)黑壓壓一片,不用細(xì)數(shù)便能估算出起碼有上百具那么多,因而,顯見隱黑暗中望不見那些數(shù)量為之甚。
究竟是什么造成如此之多無頭尸骸聚集這個地方?
這地方又究竟是哪里?
它還是我剛才昏迷地方嗎??
我想應(yīng)該不是,因為無論我怎么努力地四周微弱光線中辨認(rèn),始終見不到那些黃泉村內(nèi)除了墳地外隨處可見槐樹,一顆都沒有,并且我甚至看不清腳下土壤,它被一大片嶙峋密布枯骨所覆蓋著,而那一點點勉強(qiáng)照亮了我身周這圈世界光亮,正是這些骨頭經(jīng)過細(xì)微摩擦后所散發(fā)出來磷光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么鬼地方
正當(dāng)我惶惶地猜測著時候,離我不遠(yuǎn)處一具骨骸突然間倒了下來,發(fā)出喀拉一聲脆響。
但它并非因失去支撐而倒地,我發(fā)覺它動了。
活生生地動了!像只動物一樣四肢著地,用著細(xì)長臂骨和腿骨地上慢慢爬行,慢慢朝著我方向一點點移動過來。這舉動令它周身干枯關(guān)節(jié)爆出一陣陣斷裂般聲響,聲音很驚動了其它沉睡者,它們一具接著一具同它一樣倒了地上,隨后也活了起來,如野獸般匍匐而行,一片紛亂咔嚓聲中它們緩慢但無比準(zhǔn)確地朝著我方向徑直爬了過來,一邊從嘴里發(fā)出陣如同潮水暗涌般嘆息:
“唉”
見狀我急忙往后退。
但一只手怎么比得過他們四肢齊動速度?轉(zhuǎn)眼間,離我近那只一把朝我腳上抓了過來,尖銳指骨穿透了我皮膚,血涌出那瞬他把他細(xì)細(xì)頸椎骨湊了上來,貼著血跡一路滑動,隨后發(fā)出陣似哭非哭嚎叫:“恨啊?。“澈薨。。。 ?br/>
這叫聲讓所有追隨而來骨骸們一躍而起朝我撲了過來,身上骨頭喀拉拉一陣響,好似餓極了獅子牙齒間所摩擦出嘯叫聲,他們彼此擁擠著,推搡著,嘟嘟囔囔說著一些我完全聽不懂話,貼著我沿路所流下血閃電般聚攏過來。
我?guī)讜r見到過這種場面。
隨著他們動作加劇,周圍磷光所散發(fā)出來光亮變得比之前強(qiáng)烈了許多,因而此時已可以清楚地判斷,這地方朝著我蜂擁而來那些骨骸,數(shù)量至少有上千具之多。
如此龐大數(shù)字,如此龐大一批活動著骨骸,你能想象出他們一起爬動時所發(fā)出聲音究竟是怎樣嗎?
他們一下子朝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那一瞬,我覺得自己耳朵幾乎要聾了。
這種感覺甚至比他們對我圍堵令我感到恐懼,那是一種窒息般痛苦,不由得讓我無法控制地對他們尖叫起來,試圖用自己叫聲壓制住那排山倒海般嘈雜,可是隨即卻突然見到他們骨頭里噗下噴出股碧綠火焰來!
離我近那只體內(nèi)所噴出火一下子把我褲管給燒著了,我聞到了皮肉被燒焦味道,但感覺不到燙,也感覺不到痛,只覺得一股劇烈冷氣透過我皮膚直刺入骨頭,冷得我一下子踹開了那具骨骸將身體緊緊縮了起來。
與此同時多骨骸體內(nèi)開始噴發(fā)出那種綠色火焰。灼灼,除了顏色和溫度幾乎同普通火沒有任何區(qū)別。
隨后他們我面前化成了一圈巨大火墻。
火墻蒸騰著前所未有寒氣,幾乎把整個天與地都凍住了,如果這鬼地方存著天和地話我緊緊蜷縮著身體,可是完全無法阻止體溫迅速流逝,那圈火焰墻就像一臺巨大氣溫置換器,飛吐出極冷無比溫度同時,迅速消耗著這地方所剩無幾熱量,然后不多會兒,我看到自己衣服上浮出了一層霜。
它們沿著我褲子一路而上,不出片刻便將我整個身體完全吞沒,于是我僵硬得連哆嗦都做不到了,全身硬得像塊石頭,所幸卻也因此令我再次感覺不到痛,那種折磨得我?guī)缀跻耆珕适嬗職馔础?br/>
就這時那圈火焰墻轟聲爆裂了開來。
自它們中心開始,毫無預(yù)兆地一道極亮綠光閃過,隨后那上千具熊熊燃燒骨骸一齊綻裂了,就好像上千塊巨大翡翠一道刺眼閃電中一齊炸開,綻放出無比晶瑩剔透漫天碎片,再持續(xù)燃燒,紛揚(yáng)跌墜。
一場流光閃爍翡翠雨
如此壯觀一幕景象,如果不是身處當(dāng)時當(dāng)?shù)?,我會覺得有生之日能見到這樣瑰麗一幕景象是多么大一種幸運(yùn)。
可是它們炸裂后繽紛墜落火焰讓我凍得要死掉了。
說是火焰,毋寧說是一道道燃燒怨魂,它們由此爆發(fā)出巨大寒氣不僅凍僵了我四肢和身體,也凍結(jié)了我眼皮。這令我視線變得模糊,隱隱綽綽看到那些漫天四射火焰中間有道身影依舊朝前行進(jìn),朝著我方向緩緩走過來,所經(jīng)之處那些火焰仿佛被某種力量給吸住般朝著他方向沖去,一道又一道,扭曲又哀嚎著,試圖極力抗拒,卻又不得不被迫撞進(jìn)他身體,他體內(nèi)迸發(fā)出一層青紫色光來。
發(fā)覺到這一點時我感覺自己心臟用力跳了一下。
但可惜,它已經(jīng)無法牽動起血液僵硬遲緩速度,所以我依舊無法動彈,視線也因此變得加模糊,我用力掙扎著,用全力盯著那道越來越近身影。
雖然這么做仍是無法看清他五官甚至輪廓,但他眼里閃爍著鬼火般幽幽紫色磷光,讓我確認(rèn)他就是铘,那個曾經(jīng)我以為已經(jīng)被馴刀者吞噬了铘。他以著麒麟形態(tài)出現(xiàn)那片爆炸中心地帶,踩著地上吱嘎作響骸骨,周遭無數(shù)燃燒著痛苦尖叫亡魂中朝我方向走了過來。一路走,一路吸收著所有試圖逃脫他視線范圍亡魂,隨著數(shù)量增多突然自體內(nèi)升騰出一股青紫色磷火,繞著周身冉冉而燒。
我不知道他這究竟是做什么,是彌補(bǔ)之前被馴刀者吸走那一部分么?但他看起來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毫無意識狀態(tài),沒有任何表情,沒有見到我存,只循著他出現(xiàn)時軌跡一路朝著我方向走過來,再慢慢從我面前往前方走了過去
“铘!”
情急之下我嘶嘶叫了他一聲,隨后屏住呼吸拼勁一掙,他四足從我腿邊跨過時整個人朝他倒了過去。
這動作終于讓他有所覺察。
他停了下來,低頭看向我,而我眼睛已然完全無法分辨出他那近咫尺神情。
我是多想能立刻把他抓住,因為短短一剎間,他再次掉頭朝前走去,仿佛掉落到他身上只不過是一根樹枝,一截那些亡魂所遺留枯骨。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急火攻心,可是那火燒不化積壓我身上來自幽冥寒氣,于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繼續(xù)往前走,眼看著即將失去后一次夠到他機(jī)會,我不由得梗直了脖子朝他一聲尖叫:“铘!!回來??!铘?。 ?br/>
他依舊置若罔聞,這讓我不得不放棄。
停下叫聲停下掙扎,一動不動目送他漸漸離去,但此時他卻突然停下腳步,扭頭朝我望了過來。
這次他真正地看了我一眼,雖然我視線模糊得根本無法看清他眼睛。
但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這一點。
因為他停下了吸取那些怨魂動作,并且怔了怔。
隨后目光里磷火般光一瞬消失了,身形一晃徑直倒了下來,倒我面前時整個身體已重恢復(fù)了人形,之后,也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身上鱗片突兀間不停地消失又出現(xiàn),而他身體因此而抖個不停,好似隱忍著某種極大痛苦。
那些被他吸入體內(nèi)魂魄趁機(jī)沖了出來,哀哭,他身邊翻飛著,尖叫并扭曲著,像是極力要從他身周掙扎而出。
卻又很被他周身隱現(xiàn)青紫色煞氣所禁錮。隨后他一直低垂胸前頭突然抬了起來,揚(yáng)手一擺,那些魂魄便頃刻碎散了開來,化成濃霧般一大片,帶著它們尚未消失哀哭聲滲透進(jìn)了他體內(nèi)。
他身體因而微微朝前一挺,隨后顫抖得加厲害,這令我不由朝后縮了縮:“铘你還好么?”
他聽見我話音似乎吃了一驚。
迅速望向我,那目光仿佛是乍然才見到我一般。隨后他似乎自言自語般輕輕問了我一句:“你怎么會這里”
我正要回答,卻見他霍地伸手一把抓住我,迅速道:“封印我!”
封?。??
我不知他這話時什么意思,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封印他。只突然間從他手心里傳遞出一股巨大力量將那層淤積我身上沉重陰氣震了開來,隨后,仿佛只是一眨眼瞬間,他再度變成了麒麟形狀,奇怪是他鱗甲顏色起了一種非常顯眼變化。
那原本漆黑色鱗甲,上面泛出了層青灰色,緊跟著他皮膚也變成了這種顏色,好像長著青苔石頭一樣顏色。
然后我聽見四周地面上發(fā)出一陣奇怪聲響。
之前那些骨骸燃燒并化成怨魂被铘吸收了大部分后,這地方安靜了很多,除了剩余怨魂哀嚎聲音,聽起來像風(fēng)。而此刻這風(fēng)一樣聲音里摻雜了一些別什么聲音,悉悉索索,似乎無數(shù)只細(xì)小爬蟲地底下游走,那不安分步伐頂?shù)酶采w地面上一片片干枯骨頭微微蠕動,并同時發(fā)出喀拉拉聲響。
隨后骨頭們開始分散了開來,露出下面地面如果那東西能被稱作地面話。
那是一片漆黑色微微起伏“地面”。
初我以為是液體。當(dāng)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時,才意識到那是一種霧氣,同張晶體內(nèi)充斥并涌動著東西一樣漆黑色霧氣。它緩緩起伏,緩緩上揚(yáng),如同有生命般穿過周圍嶙峋白骨纏繞到了铘腳上,再沿著他腳一路向上,慢慢順著他身體往他臉上蜿蜒而去
“铘!”見狀我忙伸手去扯,卻一拉一個空,反而讓自己撲倒了铘身上。
“封印我。”隨后聽見他又對我道。
這淡淡三個字讓我又驚又怒。
怒是他根本無視我完全不知曉怎樣才能封印他這一事實。驚是僅僅那么一會兒功夫,他竟然真如一塊石頭般那些黑色霧氣桎梏下無法動彈了,無論手還是腳,它們極力掙扎,甚至爆出了一道道可怕青筋。
但他無法動彈。
那霧氣究竟是什么能具有如此之大力量,可將一頭麒麟輕易束縛這里完全不得自由。
但它們似乎對我完全不起作用,因為它們繞過我身體時我身體依舊是可以動,而不似之前陰寒之極陰氣對我造成麻痹。這究竟是為什么??
疑惑間突然聽見耳邊喀拉拉一陣脆響,緊跟著一道身影立了我邊上。
“你看,寶珠,你鎖麒麟具有多大力量,”隨后他對我道,一邊朝我晃了晃手里那條我斷臂?!澳愦蟾艔奈聪氲竭^,它不僅可以操控麒麟,還可以讓馴刀者變成一個真正殺手,連麒麟也可以殺戮殺手?!?br/>
我趁這男人目光轉(zhuǎn)向铘那瞬一把朝他那只手抓了過去。
他似乎早有所料,身子輕輕一側(cè)便令我撲了個空,倒地那瞬我聽見铘悶哼了一聲,隨即看到那些黑霧正透過他眼睛朝他瞳孔內(nèi)穿透進(jìn)去。
“铘!”我驚叫。急急爬過去抓向那黑霧,但一抓一個空,它們冷冷地我手心和斷臂上打了個旋,便分散了開來,隨后再次聚攏,繼續(xù)朝著铘眼內(nèi)聚集進(jìn)去。
我那條本已開始凝固了血液斷臂再次流出血來,一滴滴落地上,被那些黑霧嗤嗤一陣吸收了進(jìn)去。
真是無力到絕望感覺,無論對于铘,還是對于我自己。
于是回頭狠狠望了過去,我冷笑道:“這么說,是我間接幫了你是么,洛林?!?br/>
“也可以這么說。你馴刀者確是個我意想不到禮物,但可惜僅存一只,終成不了什么氣候,所幸還能它完全被麒麟所滅之前派上一回用處。”
“你對铘做了什么!”
“我對他做了什么”他重復(fù)了一遍我話,輕輕一笑,笑得臉上一片殘破皮膚啪地落了下來?!澳悴挥X得他是一具絕好容器么,遠(yuǎn)比張晶那不堪一擊凡人軀殼好得多容器。我甚至可以說,他比我原先自己身體好,適合我,你覺得呢?”
“你想把他變成你身體?!”
“不是想,而是已經(jīng)即將完成他轉(zhuǎn)換?!彼俅螌ξ倚α诵Γ皖^看向那些如饕餮般急不可耐地涌進(jìn)铘體內(nèi)黑霧。“你知道它們是什么嗎,寶珠?”隨后他突兀問我。
我沉默。
“它們是墓姑子出生時便同自己身體分割,從而這片養(yǎng)尸地內(nèi)呆了整整數(shù)十年,也被那塊千殺鎮(zhèn)將它們同地底下這些死于千年前怨魂一同鎮(zhèn)壓了數(shù)十年軀體一部分?!?br/>
他話令我思維一瞬有些混亂。
因為我實無法想象一個人軀體是怎樣同這種東西聯(lián)系到一起,何況是本身一部分。
但我沒有吭聲,只呆呆看著他手里我那條斷腕,還有上面喀拉拉作響鎖麒麟。
此時它亦跟铘一樣通體泛出了青灰色,好像石頭一樣,并且顏色正漸漸變淡。
“我姥姥曾告誡過我,無論怎樣也不要管這個村子事,甚至收取他們中任何一人所給予我一顆糖果,她要我無論怎樣也不能同他們中任何一人有實質(zhì)性聯(lián)系?!庇谑俏彝回ig這么對洛林道。見他眼中有微微一絲光閃過后,接著再道:“我本以為只是因為墓姑子被村人虐待這一關(guān)系,現(xiàn)看來,多原因應(yīng)該是同這種東西有關(guān)才對。你說它們曾是墓姑子身體一部分,但它們并非實體,它們又能進(jìn)入別人身體內(nèi),那人已成為一具尸體情形下將那人復(fù)活過來,并轉(zhuǎn)換成特定一個人軀體知道么,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看過一本書?!?br/>
“什么書?”他目光再次閃爍。
我再次朝我斷臂看了一眼:“我姥姥收藏一本書,和山海經(jīng)很像,但記載東西比山海經(jīng)里故事有趣得多。只是我姥姥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看它時就將它沒收了起來,所以直到今天我都一直沒能再看見過它,也幾乎忘光了從它上面看到過那幾個故事。其中有一個故事,里面所寫東西就跟這東西很像,它叫什么名字我記不清了,但我知道,那是由死人所生死去孩子,降臨到人世一剎那所留下胎衣。人胎衣中醫(yī)里叫紫河車,死人所生陰孩胎衣,就是這種東西據(jù)說它能令死人復(fù)活,前提是吸收了死人魂魄,然后吐入另一個魂魄去充實那具空空軀殼我說得對么洛林?”
他沒有回答,只朝前走近一步,蹲看了看我:“說得沒錯,寶珠,這些東西就是陰孩胎衣。”
“它形成一定氣數(shù)后,它能化成精,此時如能與它進(jìn)行一場交易,那么交易另一方可按照自己要求去令它注入他所期望注入魂魄。但據(jù)說,那交易代價無比巨大,何北北是墓姑子兒子,所以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但你卻不同,所以洛林,你到底用了什么去同它做交易。”
我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問題,但他沉默了片刻,隨后道:“用我半生修為?!?br/>
“值得么?”我追問
他看了看我:“用半生修為換麒麟一副不滅身體,你說值不值。”
我咬牙:“我真不應(yīng)該把那些釘子從你頭上,洛林?!?br/>
這句話出口他笑了起來,伸手扣到我斷腕上,輕輕一握,那原本滴著血斷腕突然間便止住了血:“我還不希望你死,畢竟是你喚醒了我,總得回報給你些什么。”
“滾!”
“知道命么,寶珠。有些東西是早就注定好,你想躲也躲不掉,這就是為什么我要脫離人軀殼,然后可以跳脫一切,眾生之外看著你們生生滅滅,因果輪回。你有沒有想過眼前這一切也許都是命里早就注定好了?”
“包括你死么?”
突兀一句話令他微微一怔,我瞅準(zhǔn)這機(jī)會猛一把斷腕砸邊上白骨上,隨著一股血從傷口直碰而出,猛地朝著洛林撲了過去!
我想這樣距離,我無論如何也是能成功撲到他身上,將自己斷腕上血淋到那根鎖麒麟上。
一旦鎖麒麟碰到我血必然能重操控铘力量,一旦铘力量被重激發(fā)出來,必然能將那些侵占入他體內(nèi)黑霧逼迫出來。
但誰想眼見距離洛林僅僅不過半指距離時候,我仿佛驟然間撞到了一堵墻。
無比堅硬墻。
于是立時就被彈了出去,直落到铘身邊,被那些緩緩爬向它黑霧團(tuán)團(tuán)包圍。
原來它們并非對我無效,而是之前洛林并不打算將我立刻禁錮住。
他像耍猴子一樣耍弄了我一番,看著我自作聰明,看著我死里掙扎
終被他輕輕一擊便潰不成軍。
我豈是他對手?我既不是铘,也不是狐貍。他們兩個聯(lián)手都沒有徹底將他毀去,留下了眼前這如此大隱患。
想著,便看到铘忽地從地上直直站了起來,被那些黑霧牽制著,一步步朝洛林走了過去。
而洛林身上何北北軀體也開始正式分裂了起來。
那具軀體早已馴刀者攻擊下崩潰,僅憑著洛林力量將它勉強(qiáng)支撐到現(xiàn)。此時它血肉一大塊一大塊剝落下來,露出里頭白骨和微微跳動心臟?!叭祟惿眢w實是一種負(fù)擔(dān)。”伸手將心臟輕輕一扯拽出胸腔,洛林對我道,隨后伸手朝铘走到近前身軀上撫摸了過去,從頭發(fā)至臉,從臉至他胸膛:“唯有他身體才是好,無堅不摧,永生不滅??纯此伾瑢氈?,當(dāng)他全身蒼黑褪,他就是我軀體了,到時要不要跟這東西說一聲再見?畢竟你們一起也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是么?!?br/>
話音落,他抬起手中我斷腕,將那上面鎖麒麟扯了起來。“那么現(xiàn)開始倒數(shù)好么,從十開始,這應(yīng)該是個無比美妙過程。”
“你會后悔?!蔽掖驍嗨?,狠狠看著他。
“弱者詛咒?”他用他只剩下牙床嘴朝我笑。
我搖搖頭:“我只是替另一個強(qiáng)者說出這句話。”
“誰?!?br/>
“你一心要除了铘,但你有沒有想過,我身邊能對付你不僅铘,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頭妖狐?”他哂然一笑:“他甚至連你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不是么。”
“你不可能這里藏一輩子。”
“呵”我這話令他冷冷一笑,一把將鎖麒麟用力從我手腕上扯了起來,他淡淡道:“有了麒麟軀殼,那找地方藏一輩子,將會是他”
話音未落,突然他手里動作停了下來。
因為就一片黑暗頭,遠(yuǎn)遠(yuǎn)傳來陣拖拉機(jī)突突聲響。
非常非常老式拖拉機(jī),所以發(fā)出噪音無比巨大,亦無比突兀地撕破了這原本寂靜得只有風(fēng)聲鶴洛林說話聲地方。
然后我看到一輛破破爛爛拖拉機(jī)閃著兩盞忽明忽暗車頭燈從黑暗深處搖搖晃晃地駛了進(jìn)來,上面搖搖晃晃坐著兩個人。
一個一臉驚慌四下掃視中年男子,一個哈欠連天輕輕甩著他那條毛茸茸大尾巴當(dāng)蒲扇使狐貍。
狐貍手腕上纏著什么東西,暗紅色,好像血一樣。他把著拖拉機(jī)方向盤一路動搖西蕩吱吱嘎嘎開了過來,嘎地將它剎住,一切因此而一下子寂靜下來時候,朝著我挑了挑眉,翻身從車上躍了下來:“哦呀,你有九條命么。”
我用力咬住了嘴唇才控制住自己沒有一下子哭出聲。
“看出來了,九條命都不夠你使?!叭缓笏洲揶砹艘痪?。
隨后回過頭朝洛林望了過去,他回過神立即再次要將鎖麒麟從我斷腕上扯斷一剎,伸出手指朝著他方向輕輕一點:
“設(shè)下這么個逆天結(jié)界方圓那么大個村子里,又跟血河車做了交易,想必給出代價不小吧?”
“看來你一定是孤注一擲了,是么?!?br/>
“那么你知道惹毛了一只老狐貍,讓他孤注一擲,所要付出代價又是怎樣么?”
“你一定不曉得,不然你斷然不會花那些代價,去換來這大代價?!?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