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墓姑子(番外 上)
墓姑子
小時候曾跟姥姥到北方一個小村子里去吃酒。
說是吃酒,其實是姥姥被請去問米。當然她并不是什么職業(yè)米婆只是因為一直會一些看相問卦,所以熟人間若碰上有什么婚喪事宜或者比較蹊蹺問題都會請她去幫忙看一下。
那地方離我住這座城市挺遠坐火車要兩天時間到達縣城然后公交換拖拉機大約再走兩個多小時才到村子。
第一眼見到那村子時,我就吵著要回去因為那里實是又窮又臟,基本看不到路全是一條條輪子泥地里碾出來道從莊家地里繞到民居。民居分得很散,稀稀拉拉東一堆西一堆,條件好些兩層樓房,條件差些平房圍著半堵墻,而無論樓房還是平房都是黑蒙蒙,臟得好像蹲地里老鴰,無精打采死氣沉沉,并散發(fā)著一股雞屎和羊騷臭。
邀請姥姥去是這個村村長,一個姓李矮個子小老頭。
他邀姥姥去他們村原因是村里近期出了點怪事。
大約一年前開始,這村里經(jīng)常會莫名地丟失牲口,有時候是一只雞,有時候是一頭羊。一開始他們以為是野狐貍或者黃皮子干,但后來,過了一兩個月后,他們找到了那些丟失牲口尸體,才發(fā)覺事實似乎并非如此。因為尸體通常都是那些失主院子里被發(fā)現(xiàn),之所以一開始總發(fā)現(xiàn)不了,那是因為它們都很薄。
怎么個薄法?村長舉了個例子,說就好象馬路上那些被幾噸重卡車碾過死狗死貓一樣,甚至比那些還薄,因為血和肉都沒有了,內(nèi)臟也都沒有了,只剩一層皮包著一具碎散骨頭,平平躺地上,跟周圍泥混一起真很難讓人分得清楚。
于是村里人都感到有些悚,就像八十年代時曾有一陣流行過吸血鬼那樣說法,這座小小村子里人也開始議論紛紛,覺得是不是村里有什么吸血鬼樣東西出沒了。
但這說法被村長當片兒警兒子所不齒,并且跑到縣城里買了很多型捕老鼠工具各家關牲口地方藏著。之后,大約兩周里逮到了好幾只五六寸長大耗子,那之后,倒是再也沒有發(fā)生過那些類似丟失和牲畜死亡事件。于是關于吸血鬼傳聞也就漸漸平息了下來。
只是這平靜并沒有維持太多時間。
大約過了小半年樣子,又一例扁平尸體事件發(fā)生了。這次是村長家,他家那只養(yǎng)了兩年多老山羊被發(fā)現(xiàn)死羊棚角落里,尸體血肉被吸得干干凈凈,只有一層毛茸茸皮裹骨頭上,連著頭看上去詭異極了。
說著村長就帶我姥姥去他家后院看了那具羊尸。他說那羊死了已經(jīng)兩個月了,也沒臭也沒爛,實是也沒什么好爛了,所以索性放院子里,方便帶人來看。他還說之前已經(jīng)請過好幾位先生來看過,還做了法,但沒什么用處,這陣子又有兩家先后死了雞和羊,也不知究竟都是什么時候發(fā)生,因為從來沒人反映過他們家牲口出事前有聽見過什么動靜,夜深人靜時也沒有。
于是姥姥跟著他去了后院,我則被留堂屋里吃他們給我端來點心,那種燒得發(fā)黑番薯湯,聞著挺香甜,但不敢吃,因為碗口和湯勺也都是發(fā)黑,油膩膩黑,我擔心吃進肚子里會不會生蟲,可是再想想,又覺得不吃好像很不禮貌
因此而滿腦子糾結(jié)時候,我突然聽見窗外有人咯咯地笑。
便趁機放下湯勺朝那方向望了過去,見到那方向站著個女人。
看上去約莫二三十歲樣子,逆著光看不清樣子,只看出一頭黑溜溜頭發(fā)很長,似乎好多天沒洗過,黏黏膩膩地披散身上。身上穿著件花花綠綠確良襯衫,那年頭算是很時尚衣服了,但被她穿得很邋遢,本是鮮亮顏色被泥和不知名污漬弄得幾乎已辨別不出原色,她靠堂屋窗戶外一邊望著我,一邊朝我笑,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之后她就被我身旁陪著我大媽喝斥走了,趕走她時說話很難聽,什么死女人,騷口貨之類。那女人聽了倒也不生氣,依舊一邊看著我,一邊笑著,然后轉(zhuǎn)過身慢吞吞地離開。
她走后不久,便見到姥姥同村長從后院返了回來,對我道,寶珠,今晚咱不走了,先這里住下,姥姥要去周圍看看。
而她這一句話,便讓我不得不這村子里連著住了兩個晚上。
住地方是離村長家有一點兒距離王寡婦家,她兒子城里工作,所以家里條件尚可,又有多余空房,所以是村長認為能招待姥姥跟我佳人選。
她人也蠻熱情,一接我們到家就忙里忙外地張羅,準備吃,準備熱水,她家比村長家干凈得多,什么都弄得清清爽爽,因而夜里一條蒸魚一碗竹筍炒蛋硬是讓我吃下去三碗飯,之后坐灶頭旁一邊看著她編席子,一邊聽她嘰嘰咕咕地同姥姥嘮著家常,說著那些牲口死掉事情。
她說她家里也死過一只雞。
見到尸體時候可把她嚇壞了,因為那雞肚子被撕開了,里面東西全部掏空,好像做叫化雞那樣。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干,就算是狼和狐貍也不會吃成那樣。因而說到這里時她一臉期待地望著我姥姥,問她:老姐姐,您倒是說說,那是不是真是吸血鬼干啊
姥姥沒有直接回答,凡是沒什么把握事情她總不會直接回答,只含糊地說了句現(xiàn)下還不好說。王寡婦見狀又想說什么時候,忽然聽見屋子外咯咯咯地有人笑,然后噼啪一陣腳步聲,我抬頭見到傍晚村長家堂屋外所見到那個女人,此時正一片黑燈瞎火中站著,好像望著這里。
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真望。
因為白天里逆光沒看清楚,這會兒正對著這屋子廚房滲出去光亮,因而我見到這個頭發(fā)和衣著都很邋遢女人,卻有著張美得出乎人意料臉。皮膚很白,眼睛很大,乍一看像個混血兒似,真是美得叫人一時能挪不開眼睛。
可是她那雙大大眼睛卻有著致命缺陷,因為整個瞳孔都是青灰色,同眼白顏色混一起,讓人感覺這人眼睛里好像只有一雙碩大白色眼球。
于是整張臉美便因此而顯得詭異了起來,尤其當她用那樣一雙眼睛一動不動朝你看著時候。
隨即見她再次咯咯一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對著誰笑。便一轉(zhuǎn)身朝不遠處那棟低矮瓦房里走進去。
這才見到她身后正有個男人摸黑跟了過來,也不知道是誰,看著蠻年輕,跟著她一進那屋子立刻急不可待地抱了一起。
然后屋里燈熄了,我聽見王寡婦低低地咒罵了聲:“騷口貨,自家男人不就成天這樣,還裝瘋賣傻,真是騷口貨?!?br/>
“她是誰呀?”隨后姥姥低低問了句。
王寡婦撇了撇嘴,答:“她?她叫墓姑子,是咱村里有名賤口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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