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小棺材八
警方大約二十分鐘后徹底封鎖了這個地方兩旁弄堂出入口都被封死,相關(guān)劇組人員被集中二樓接受警方盤查狹窄地方待不下所有人于是導(dǎo)演制片以及比較大腕演員便暫留我店里,因而我店這一整天也就只能歇業(yè)。
又見羅警官他一看到我就是那副“果然又跟你沾邊”表情。
天可憐見這次我僅僅只是湊巧住命案現(xiàn)場對面而已但當(dāng)我憑著同他認(rèn)識關(guān)系被清空了弄堂內(nèi)走到西廂房那處墻壁邊,踮腳望進(jìn)秦奶奶房間那道窗里時一眼見到里頭景象,雖然自持也算是見多識廣仍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
那里原本空落落房間正中端端正正擺著口櫥。
就是原先靠墻擺放著那口缺了門雕花壁櫥。此時兩邊門已被修好,一扇半掩著,一扇敞開著,從敞開那扇門內(nèi)可以清楚見到有個人“蹲”里面,說是蹲,其實是彎曲了身體被掛里面,就像件皺巴巴衣服一樣,因為整個身體水分似乎全都蒸發(fā)了。
這令他全身皮膚松松垮垮垂掛骨骼外,被一些肌肉勉強(qiáng)支撐著,一眼看上去非常瘦仿佛完全不是個四五十歲成年人,而像個兒童一般,因此輕易便被一支衣架給懸掛壁櫥內(nèi)。
架子勾著它身上那件頗為刺眼碧綠色襖子,那顏色令它整個兒看去如蠟一般枯黃,突出頸椎骨連著垂到胸口處那顆異樣龐大頭顱,搖搖欲墜,因而令臉上那雙直愣愣圓睜著眼睛有時看上去仿佛有生命般,時不時會有人走動時閃過一絲光,那張被皺紋擠出種怪異笑容面孔上,如移動般忽隱忽現(xiàn),幾乎能讓人感覺出一種叫做“視線”東西。
“似乎每次見到你,必然能遇到一些特別詭異東西?!闭料⒂^望得仔細(xì)時,身后冷不丁響起羅警官話音,將我給驚得一跳。
匆忙回過頭,便見他正若有所思朝屋里看著,也不知道是同我一樣打量著那具形同木乃伊般尸體,還是觀看著里面取證人員小心翼翼動作。于是苦笑了下,我道:“只不過是碰巧住這附近,羅隊。”
“開個玩笑。”他聞言朝我笑笑,伸手我肩上拍了把,“你怎么會跑這里來偷看,瞧臉色難看成這樣,晚上可別做噩夢了。”
“確實有點后悔。剛才聽他們說得有些好奇,所以忍不住過來看了,現(xiàn)想來,還不如不過來看,這死人樣子實太可怕了?!?br/>
“豈止是可怕?!陛p輕咕噥了句,他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朝這房子指了指:“說起來,記得這房子以前也發(fā)生過一樁有些詭異事,你應(yīng)該是記得吧。”
“你是說秦奶奶么?“
“對,我看過法醫(yī)報告,說是她死了半年才被人發(fā)現(xiàn)了尸體,按說,那尸體都該爛得差不多了吧,可是外表卻保存得堪稱完好。有趣是,還有人聲稱那半年里見過她市場里撿菜皮,你說,這多有意思”
“嗯,這我也聽說過?!蔽尹c點頭。繼而補充了一句:“但我是沒有見到過?!?br/>
他倒并沒有關(guān)心我說了什么,只一陣短暫沉默過后,摸了摸下巴再次望向窗內(nèi):“但眼下這具尸體,狀況卻為讓人費解?!?br/>
“是么?”
“當(dāng)然。你看,這具尸體樣子讓你想到什么?”他用套了手套手敲了敲窗玻璃。
“木乃伊。”我不假思索道。
“確實很像木乃伊。但你知道一具尸體從剛死到木乃伊化,需要多少時間么?”
我搖搖頭。我又不是百科全書,這種問題我怎么可能會知道。
“通常情況下需要幾個月,如果環(huán)境特別干燥通風(fēng)話,也許會稍微一點?!?br/>
“那他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么?”我問。但心里卻不由思忖,若這個尸體真是剛才聽他們所說,是劇組后勤部那個姓楊人,那么他死時間絕對不可能超過一天。
而隨后羅永剛話亦證實了這一點。
他聽了我話后搖了搖頭,道:“應(yīng)該是死去了很久才會變成這種樣子,但從尸體僵硬度,眼睛,還有身體剩余等等,這些非常單純、不需要借助任何復(fù)雜實驗室儀器便可看出是,這人死亡時間應(yīng)該不超過一天?!?br/>
“一天時間怎么會變成這種樣子?”我不由脫口問。
“這就是欲待解決謎了,”他從窗內(nèi)收回視線,望向我道?!盎蛘吣切┤死镎页鰞词?,由他來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么辦到?!?br/>
“那些人里,你是說劇組那些人么?”
“沒錯,尤其是昨晚留這房子里人,他們嫌疑大,也具備作案時間?!?br/>
聽他這么說,我不由道:“但昨晚午夜后他們都幾乎沒睡,應(yīng)該是沒什么作案時間吧。”
“昨晚午夜后他們幾乎沒睡?”這話令羅永剛登時感興趣了起來,他露出一絲笑看了看我,朝我點點手指:“我就知道有你,你必然會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東西,那昨晚他們發(fā)生了什么事導(dǎo)致一晚上沒睡?”
我望著他臉上神情,一瞬間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本來若我不說,他們組里人也會對他說,現(xiàn)被我說了,只怕我又要同這案子糾纏不清了。但悔則悔矣,已是晚了,只能強(qiáng)打了精神將昨晚我聽見,以及今早所發(fā)生事簡單同羅永剛說了一遍。
他聽后蹙眉怔了片刻,隨后似有些好笑般揚了揚眉,望著我道:“看到有人上吊,但第二天那個上吊人跑來上班了么?嗯,看來這宅子磁場還當(dāng)真是奇特得很,你說是么?!?br/>
我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他看著我眼神那種眼神似乎說,除了每次總能一些詭異命案里碰上我,原來我還同一間那么詭異房子住得那么近,怪不得磁場也如此詭異,真是很難不將我同它們都聯(lián)系到一塊兒去
想著不由頭微微痛了起來,我正要尋思離開,他卻忽然看了下表,先行告辭道:“不同你多說,差不多該去同那些人聊聊了?!?br/>
我對此如釋重負(fù):“那好,不打擾你了?!?br/>
邊說邊看著他大步朝秦奶奶家中走去,直等到身影徹底看不見,方才擦了擦手心里汗,步往自家店里走去。
此時我店周圍一圈也已被警方和保衛(wèi)封鎖。
有不少人想過來湊熱鬧看明星以及命案現(xiàn)場,皆被警戒線擋得遠(yuǎn)遠(yuǎn)。唯有媒體頗為難纏,有些人干脆爬對面樹上和房梁上,用長長炮筒般鏡頭對準(zhǔn)我店里觀望著,時不時嚓嚓數(shù)聲門聲響,起起落落,狐貍由此而將百葉窗全部拉了下來,擋住了光線,也擋出了略微一點清凈。
卻亦因此而令店內(nèi)氣氛變得加壓抑。馮導(dǎo)和制片神色肅穆地坐靠角落餐桌前低低私語,程杰倫和方即真兩名大大牌各居一處比較隱蔽角落,同私下比較交好人際圈子圍坐一起。他們似是閑聊,卻都目光有些飄忽和不安,尤其是周艷,一張臉比原先蒼白了些,如驚弓之鳥般緊挨著羅娟娟坐靠窗位置。相比,羅娟娟倒是有些無所謂樣子,慢慢喝著茶,眼睛不時朝收銀臺里狐貍瞥著,我便這樣狀況中走進(jìn)了店里,而隨著我進(jìn)門時頭頂鈴聲咔啷陣響,那些目光似不約而同般一齊望向了我。
這不免令我有些尷尬,正要往狐貍身邊跑,便見角落中那位馮導(dǎo)招了招手,對我道:“小妹,你過來下,剛才那位羅大隊長是你朋友么?”
我遲疑了下,搖搖頭:“不是,只是認(rèn)識而已。”
“那有沒有方法知道那人到底是誰殺呢?要調(diào)查多久樣子?”
“這個他們是不可能告訴我,但既然有人死了怕得有段時間吧?!闭f著,不等那男人再說些什么,我頭一低便朝廚房里鉆了進(jìn)去。
耳邊聽見他有些氣悶地咒罵了一聲,隨后道:“從儀式那天起就出不吉利事,早該知道那女人一出現(xiàn),必然會要有倒霉事發(fā)生?!?br/>
“馮導(dǎo),誰讓您上回惹了人家呢?!?br/>
“放屁,我有惹過她么?是她不請自來要給劇組卜兇吉,后來被抓進(jìn)局子里,那純屬她自己犯詐騙罪,罪有應(yīng)得好么?!?br/>
“萬一人家不那么認(rèn)為呢?!?br/>
“嘿我說你小子!說眼前那樁要命命案,你沒事給我扯那神婆做什么?!?br/>
“那不是您剛才剛才”似乎是想說,那是剛才導(dǎo)演他自己提到神婆先,但興許是很意識到了再這樣下去會惹導(dǎo)演發(fā)怒,于是那名一直同馮導(dǎo)說著話男人訕笑了兩聲,閉口不再吭聲。
此時聽見外面那位制片人招呼我道:“老板娘,來點熱點心和奶茶,無論什么樣都行,每人一份記我賬上?!?br/>
我應(yīng)了聲。
便開始忙著張羅起來,而隨著廚房里嘈雜聲音傳向外面,我聽見馮導(dǎo)靜默了半晌后,又開始按捺不住地針對張?zhí)m,以一種忿忿語氣罵罵咧咧說了起來。
自他口中可以看出,那個張?zhí)m并非如她自稱是什么博士,也從未大學(xué)里教過書。那都是她為了騙取別人崇敬而編造。
她也根本沒什么陰陽眼,一切神神道道東西無非是她同合伙人一起搭檔制造騙局,專門挑選那些有錢又單純?nèi)思因_,久了倒也被她混出一點名氣,這名氣讓她混進(jìn)了娛樂圈,于是騙得錢便是成倍遞增。但后來馮導(dǎo)劇組里時,不慎騙術(shù)被拆穿,而恰此時警方已留意到了這個人,并對她展開調(diào)查,此后不多久便以詐騙罪將她逮捕,判了兩年刑。
沒想到出獄后她竟又重操舊業(yè)了,真是無可救藥。偏偏她一出現(xiàn)還又再次盯上了馮導(dǎo),并那之后發(fā)生了這么倒霉而可怕事情,怎不令馮導(dǎo)感到心煩意亂。
說到這里外頭再次一靜,可能是都不約而同地又想到了那具蹲西廂房壁櫥里干尸。
我這樣寂靜氛圍中將奶茶和點心一一送了出去,頗有些不自,幸而狐貍邊上遞著杯碟,他所經(jīng)之處總能引來無數(shù)若隱若現(xiàn)視線,他們觀察著他打量著他,于是我自不自,也就漸漸成了隱形。
那樣一陣忙碌后,我見右手處那名今天同方即真爭執(zhí)過編輯輕嘆了口氣,若有所思道:“老楊人一直都那么厚道,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仇人啊,不知道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會讓他死得那么那么”說到這里竟是說不下去,可見那尸體可怕,竟是連一個舞文弄墨文人也恐懼得一時無法組織語言去形容。
“是啊”他話如一粒石頭原本平靜湖面里激起細(xì)細(xì)一層浪,很其他人也開始嘆息起來,并對他話表示贊同。
“多好一個人,這兩天道具材料沒預(yù)算夠,全是他給想辦法弄來?!?br/>
“是啊,還總是幫忙跑腿”
“這么好一個人為什么會死得那么慘到底會是什么人能下得了那種毒手呢”
一時東一句西一句,那死者好處似乎怎么也說不完,每說一句便讓人臉上惋惜和不安增添上一分,直到突兀間輕輕一聲嗤笑,這原本肅穆又悲哀氛圍驟地如小針般刺了一道。
于是瞬間所有人目光便朝那方向轉(zhuǎn)了過去。
便見羅娟娟神色頗有些不自然地斜靠窗玻璃上,嘴還因剛才嗤笑微微歪斜著,一雙眼簾適時低垂了下來,卻又似有些不太甘心就此繼續(xù)沉默下去,便忍了片刻后直率道:“也沒你們說得那么好吧,縱然死者為大,他不是昨晚上還吃過小田豆腐么?!?br/>
小田是名長得不起眼小小后勤。聽到羅娟娟話后臉微微一紅,眾人目光因此而轉(zhuǎn)向她時,幾乎將整張臉都縮進(jìn)了脖子里去。
登時整個店面里氣氛變得異樣古怪起來,而眾人也徹底失了說話興致,只僵硬地沉默著,一時四周靜得幾乎連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清楚。我這樣糟糕氣氛里匆匆將后一副碗筷擺好,隨后想趕緊從這里離開,豈料剛轉(zhuǎn)過身,手腕突然被一旁周艷抓了一把。
她冰冷手指嚇了我一跳。
意識到自己抓錯了對象,她趕緊收手重挽住了羅娟娟胳膊。而這時我突然聽見她剛才兩眼緊盯著那個方向傳來陣奇怪聲音:
“咯咯呃咯!”
聽上去像是誰噎著了,回頭看去不由一愣,因為我看到原本好好坐位子上同制片低聲說著話馮導(dǎo),此時如同只公雞一樣拉長了脖子,一雙眼朝上翻著,嘴微張,那奇怪聲音就是從他這張嘴里發(fā)出來,他那樣咯咯地叫著,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聚集過來目光,也完全沒有感覺到身旁制片正漲紅這臉扯他衣袖。
隨后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他跳了起來,伸手朝前一指,也不知道究竟是對著誰用力一瞪眼,掐著嗓門從嘴里發(fā)出一疊聲謾罵:“我!神經(jīng)??!你個神經(jīng)??!”
罵完撲通聲重坐回了椅子上,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隨即抬起頭,周遭人起身朝他投來那種驚恐而不知所措目光下,茫然地抬了抬眉毛:“你們干什么這樣看著我?”
聲音已然恢復(fù)到他原來樣子,但似乎不僅是我,連周圍人也都看到了,他肩膀上隱隱露著半只黃絨絨頭,看上去像老鼠又像貂,卻又比那兩樣要大得多。
“黃黃”有人指著那東西似要說,但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因為那東西聽到狐貍腳步聲后,便朝著此人露出絲詭異笑臉,隨后倏地下不見了,只留馮導(dǎo)那張茫然臉對著眾人,顯然完全不知自己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見狀我不由慢慢咽了口口水,隨即見到狐貍站廚房門口朝我招了下手,便立刻跟了進(jìn)去,而店內(nèi)再度寂靜下來,每個人似乎都低頭用心吃著點心,只有那制片僵硬著一張臉望著身邊馮導(dǎo),欲言又止,似乎一副要哭出來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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