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黑暗第十二章
后來才知道程舫所謂的沒能走出這園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概念。雅*文*言*情*首*發(fā)
花了整一個小時去消化的。那一個小時里我們被淋成了落湯雞,可誰還會關(guān)心這個,只努力在天完全黑透前多朝前走幾段路,試圖突破這可笑的現(xiàn)狀,可得來的只是一次次失望。
正如程舫所說,通向易園外的門找不到了,正門和偏門都是。以四方廳為起始點我們繞整個園子兜了一個圈子,結(jié)果一直到重新繞回四方廳,我們始終沒能見到易園大門那道顯眼的影壁,而事實上那地方離四方廳不過隔著兩道墻而已,正北方向筆直一條道兒,要多近有多近,連傻子都不會走錯。
可它就是消失了。
穿過正北那兩個院子,推門出去還是院子。穿過那個院子推開它漆黑色的月洞門,出去是片池塘,很眼熟的池子,那只撞死在柱子上的烏鴉尸體還在池子上浮著,僵硬的啄朝天,張成個八字形。
池塘有個秀氣的名字——荷風(fēng)池。
這一切讓所有人亂了方寸。
誰見過這么詭異的事情,而且還是在兩起兇殺案發(fā)生的地方?那一刻整個池塘邊上有種沁人骨髓的冷,就像那些粘在人皮膚上的雨。演丫鬟的小演員當(dāng)場就哭了出來,嗚嗚咽咽的哭聲瞬間感染了周圍全部的人,一時心臟像被什么毛糙的東西給抓緊了似的,那滋味讓人慌得想尖叫。
幸而陳金華還算是鎮(zhèn)定。大嗓門一亮,小演員的哭一下就被止住了,沒了哭聲氣氛的壓迫感也就小了不少,情緒漸漸穩(wěn)定下來,于是聽他的派遣,在場三十來口人被分成了四股。三股趁著天還亮繼續(xù)分三個方向去尋找出路,一股全是女人,由沈東帶領(lǐng)著,先回四方廳待著等消息。
于是我們重新回到了那間寬敞的大客堂里。
分散后的人數(shù)讓這地方顯得異乎尋常的大,空空蕩蕩的,就像胸腔里頭一直高高懸空著的那顆心。我們在里頭干坐著,看著外頭的雨,但啥也不能干,除了聊天,聊這兩天發(fā)生的事,聊張小潔和小高的死,聊程舫。
程舫沒跟我們一起回來,她去了主屋。
雖然陳金華反復(fù)跟她說,要她把那里的人接過來大伙一起待著,但被她很有禮貌地拒絕了。
這女人不信任這里的每一個人。
晚上七點,最后一批不死心的探索者從外頭進(jìn)來,全身被淋得透濕,一臉麻木的表情。
探索的結(jié)果依舊是一無所獲,誰也說不清這究竟是什么道理,只不過一天的時間,這宅子的大門就不見了,就連原先的部分建筑都似乎挪動了位置,這種事簡直比外星人突然登門造訪還要讓人感覺荒唐。
“我就知道這房子有鬼?!?br/>
用力吸了口煙,林絹對我道。還沒完全恢復(fù)過來的身體被夜風(fēng)吹得微微有些發(fā)抖,她朝我身邊靠了靠:“我們早該離開的,根本就不應(yīng)該住在這兒。”
“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不是么。”
“見鬼。”她咒了聲,吸煙的力道就好象想把那支煙一口抽到底。我沒像往常那樣制止她,因為我也被這一連串的事給弄得心煩意亂。邊上有人在輕聲議論著鬼打墻,他們堅信,這園子會突然找不到出口,荷風(fēng)池的移位,突然多出來的建筑……那一定是碰到了傳說里的鬼打墻。
可我卻不這么認(rèn)為。
因為不像,也不可能。鬼打墻我見過不止一次兩次,它的狀況類似于此,但并非如此,更何況,鬼打墻根本弄不出這么大一片范圍,通常能有這地方一個天井那么大的范圍頂多了,我從沒見過有那么大范圍的“鬼打墻”。
倒是更類似另一種狀況……
對那狀況我不敢想太多,因為沒任何確鑿的證據(jù)前,我根本沒勇氣去核實這一點。至今那記憶都像倒血淋淋的疤似的刻在我的腦子里,不想記得,卻又無法忘記。而每每想起,人就會忍不住有種恐慌感,那實在是種太另人絕望的感覺……
那一次在一個叫林默的男人家里所碰到的經(jīng)歷。
我不知道該稱它為什么。像是種空間的鏡像重疊,身在其間,人根本分辨不出來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是幻覺,因為那幻覺連接著人真實的感官。因此被困死在一個地方,能在那地方的每個角落里走動,能推開每一道門每一扇窗,可就是走不出去,明明外界離你僅僅觸手便可得的距離。
有什么能比這更讓人絕望的么……遇到過一次,誰會想再碰上第二次,特別是……這一次狐貍和铘離我有上千公里那么遠(yuǎn)。
我真的希望這僅僅只是鬼打墻而已。
雨持續(xù)在外頭下著,聲音讓人煩躁,這么多人擠在一個地方呼吸出來的空氣也是。沈東拿著袋子兜著圈給人分泡面,但沒人吃得下,連說話聲也漸漸少了,可能是太悶熱的緣故。老房子里是沒有空調(diào)的,唯一一臺電扇在廳中央轉(zhuǎn)著,吱吱嘎嘎,送著些可有可無的風(fēng)。
“難道就這么干等著么?!钡诹螐拇翱谶呑呋貋?,林絹問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于是她拿出手機(jī)走到一邊又開始撥號。
蚊子嗡嗡轉(zhuǎn)著在邊上伺機(jī)喝上兩口,我腿上和手臂上被咬了好幾個包,林絹卻一口都沒被咬到過,可能連蚊子都怕她身上的煙味。從回來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抽掉一整包煙了,沒煙抽的她很煩躁,比我這個被咬得全是蚊子塊的人還煩躁。
“叫你朋友安靜會兒成么,”低頭撓癢癢的時候一股香水味飄了過來,回頭看到梅蘭站在我身后,眼睛看著林絹的方向微微皺著眉:“她這樣子讓人很心煩?!?br/>
“只是想試試能不能打通?!?br/>
“就別費那勁了?!闭f著話拖了張凳子在我邊上坐了下來,她朝我手腕上的鎖麒麟掃了一眼:“你信佛的吧。”
“信。”
“我就知道,這東西在佛教里避邪用的呢?!?br/>
“是么?”下意識將鎖麒麟掩了一下,因為邊上有人聞聲看了過來:“你怎么知道……”
她笑笑:“我外公是研究這個的。雅*文*言*情*首*發(fā)”邊說邊朝脖子上那塊翡翠輕輕摸了下,很習(xí)慣性的一個動作:“你看到它接口的形狀了么,那叫……叫什么來著……”
“不動明王大天印?!蓖回R痪湓挷辶诉M(jìn)來,梅蘭吃了一驚。等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她的臉沉了沉,然后不再吭聲。
插話的人是劉君培。
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我們后面的,沒發(fā)出一點動靜,所以我們都沒意識到他的存在。只這會兒不知怎的忽然開了口,我再次把鎖麒麟掩了掩,因為實在很不喜歡這人看著它,或者看著我時的樣子。
“很少有人會帶這種東西,”沒意識到我的不悅,他在林絹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把臺本小心收到了懷里,接著又道:“這是密宗的東西,能避邪,但招的邪更多。寶珠,自從帶上它以后,你是不是經(jīng)常會碰到些什么怪事。”
“能有什么怪事?!蔽野训首映吷吓擦伺查_。
這人身上有種很奇怪的味道,我說不清那是什么,就好象受了幾天的潮后悶得有點發(fā)霉的氣味,這味道被雨水淋過后更加明顯,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而他對我這近乎無理的舉動不以為意:“比如特別倒霉或者特別走運之類的?!?br/>
“這兩天碰到的事算不算?!?br/>
“算。”他笑,露出口牙倒是雪似的白。然后朝我伸出只手:“能讓我看看么?!?br/>
“不好意思?!蔽覔u頭拒絕。
他伸出的手轉(zhuǎn)而收回?fù)芰讼骂^發(fā):“我唐突了。這東西很少見到,所以乍一看到讓我有點興奮?!?br/>
“只不過是個贗品?!?br/>
“贗品?”他愣了愣。隨即意識到什么,又笑了:“贗品么。做工很不錯?!?br/>
這當(dāng)口林絹站到了他邊上,上下打量著他,他見狀于是起身離開。臨走又朝我看了一眼,被林絹斜了下身擋了一下,直到看著他搬了張凳子走出四方廳坐到了外面的長廊下,林絹這才坐了下來,問我:“這人對你有意思?”
我瞪她。
“怎么老盯著你,前面在路上也是,回頭就能看到他盯著你看,惡心巴拉的?!?br/>
“他平時很內(nèi)向的?!蔽覜]吭聲,梅蘭在邊上說了一句。
林絹于是不再做聲。
“但有時候又會比較神經(jīng)質(zhì),所以沒人跟他相處得來。不過在劇本上,他是個鬼才?!?br/>
“懷才不遇的鬼才?!币慌缘牡谰邘煵辶司?,梅蘭聽了低哼一聲:“也是,懷才不遇的鬼才?!?br/>
“怎么說?”我忍不住問她。
梅蘭朝外面看了看,然后道:“他劇本都很不錯,也得過幾次獎,可就是不賣座,也不被主流承認(rèn),所以一直蠻消極的。所以這次改寫恐怖片,應(yīng)該也是想搏一下吧。他歲數(shù)也不小了?!?br/>
“這是他第一次寫鬼劇?”
“沒錯。第一次寫,第一次拍,結(jié)果,”又朝外看了眼,梅蘭嘴里一聲冷哼:“就攤上這事。都有人說他衰神纏身,看來也不是沒點道理?!?br/>
我沒言語。
衰神纏身,這話還是少說為好,沒被真的衰神纏住,人是永遠(yuǎn)無法想象那是種什么滋味的。
“要說這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衰神兩個字提起了精神,一直懶懶斜在椅子上的道具師挺了挺腰坐直了身子,把椅子朝我們這邊挪了挪近,一邊壓低聲音對梅蘭道:“昨晚我聽老陳他們那屋在說,咱拜神好象沒拜好。”
“什么??”
“貌似這宅子里的神沒收孝敬?!?br/>
“不能吧……”
“真的。好象說……上香的時候香斷了三次,第四次才插上去,燒到一半香還熄了,后來再續(xù)的火,你說邪不?!?br/>
“也許是香的質(zhì)量問題?!泵诽m不以為意。
“再說個更邪的?!被仡^朝陳金華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怕他聽到了不高興,道具師把聲音再壓低了些:“毛頭他們說,燒錫箔的時候,他們看到灰往風(fēng)的反方向飛來著?!?br/>
“怎么可能……”
“真的。當(dāng)時把他們幾個都嚇到了,不過也就第一撥的時候是這樣,再后來就沒事了。但老王說肯定要出事,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
“別說了!”臉色一陣發(fā)青梅蘭朝他瞪了一眼:“還嫌這里不夠嚇人么?!?br/>
“我只是說說……”
“沒什么好說的!”
“好吧,不說,咱不說了好吧?!?br/>
“可是為什么要拜神……”看兩人一時都沒再言語,我問。
他們朝我看看,又互相望了一眼,半晌梅蘭道:“你住在這里,不會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吧?!?br/>
“我是跟我朋友來的……”
“你不是北京人。”
“是啊?!?br/>
“難怪。這里在北京城還是挺有名的。現(xiàn)在叫易園,以前是醇親王府的別苑,百多年的歷史了。”
“這樣啊……”聽梅蘭說的時候,發(fā)覺一直悶頭坐在邊上的林絹也有點興趣地把目光投了過來,顯見她對這房子的歷史知道得也不多。
“不過它有名的地方并不在這里,而是因為這宅子鬧鬼?!?br/>
“鬧鬼?”
“是啊,很早就流傳開了,都說這房子鬧鬼,所以很多攝制組都愛來這里取材,不為別的,就為這地方夠陰?!?br/>
陰么……確實,這地方每根柱子每塊磚,甚至一草一木,即使在太陽底下感覺都有種侵入股子里的涼,不過陳年老宅都這樣,比如我家的客堂……
“那真的鬧鬼么?”我問。
她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翡翠,道:“不知道,我沒見過。不過你看,就連這宅子自家的主人都不愿意住在這地方,總是有什么原因的?!?br/>
說到這里我瞥見林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忍住了沒說,只是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回頭看向她,她目光閃了下,轉(zhuǎn)而將視線投向窗外。
耳邊聽見梅蘭接著道:“而且據(jù)說每次來這里取景的攝制組,過夜的時候真的看到過一些東西,傳得還蠻嚇人的。后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跟香港那邊的攝制組學(xué),如果必須留在這里過夜的話,那么當(dāng)天晚上是要拜神的,以表示對這宅子老主人的尊重?!?br/>
“這樣啊……”
“所以我們能不留在這里過夜盡量不留,雖然從來沒見到過什么鬼,不過光聽聽那些傳聞,再看看這里的環(huán)境,你說是不是挺寒人。”
我點點頭。
“再者說……”遲疑了一下,她又道:“我們拍的東西,跟這地方也是有點犯沖的?!?br/>
“犯沖?”
“是的,你大概沒看過我們這劇的宣傳吧?!?br/>
我沒吭聲。不過確實沒看過,因為我本就不怎么關(guān)心電影。
“我們這部電影,說的就是這老宅的故事?!?br/>
“哦?”
“似乎劉君培對它蠻有興趣的,聽說寫劇本之前他找了不少關(guān)于這老宅子的資料,還包括一部分和這宅子有關(guān)系的人的手記。雖然是鬼片,不過挺寫實。”
“那應(yīng)該很好看?!?br/>
“確實,不過有些橋斷……”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讓她覺得不舒服的東西,她激靈了一下,然后搖搖頭:“有些橋斷真是挺可怕。說老實話我也是頭一次拍這種片子,有時候強(qiáng)迫自己代入那種感覺里,真的挺受不了的。有幾晚還發(fā)噩夢,真有點受不了……”
“這么嚇人么……”
“是陰。就像今天看到的張小潔和小高……”說到這里聲音一陣發(fā)抖,她頓了頓。片刻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道:“他們的死狀和劇本里幾乎一樣。張小潔的尸體發(fā)現(xiàn)時還沒人想到這一茬,她是死在井里的,劇本里只寫死在小屋子里。而小高的就太……真的是和劇本里一模一樣啊……活見鬼……”
“早就有人說這劇本不吉利。很多東西都太真了?!边吷嫌腥瞬遄斓?。
“阿魯特氏和木頭小人么?”梅蘭又摸了下脖子上的翡翠:“我倒覺得那些部分比較假,老劉只不過把盜墓和這房子的鬧鬼湊到了一起而已。你也不想想這宅子的主人以前都是些什么身份的?!?br/>
“那又怎了,軍閥么,軍閥當(dāng)年干的那種勾當(dāng)還不夠多?”
“不是說惠陵不是軍閥盜的?”
“誰知道,那種時候的事,同一歷史都能寫成幾張臉,誰知道呢……”
“又團(tuán)在一起瞎說些什么!”正小聲小氣地說得專心,幾包方便面從天而降把人給嚇得一跳。抬頭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拎著方便面袋子在我們后頭站著,一張臉隱隱有些不悅,她冷冷望著梅蘭他們幾個:“這種時候少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嫌這地方不夠亂?”
我對這女人有點印象,可能是因為她那張過于嚴(yán)厲的臉,所以見過一兩次就記住了,她是這個劇組的監(jiān)制。每次出現(xiàn)總會有種她非常嚴(yán)肅和雷厲風(fēng)行的感覺,貌似她是這個劇組里除了陳金華以外最讓人敬畏的一個人。
因此聽了她的話,沒人敢再多說一句,只低頭拆著手里的包裝袋。她也沒再言語,轉(zhuǎn)身快步離開,給其他人分面去了。
吃過面陳金華給我們分了下房間。
這套院子其實連四方廳總共有三處房子,但沒人肯離開四方廳去外面那兩套屋子睡。所以所有的人集中在四方廳里,女人分別睡最里邊的兩個房間,陳金華、劉君培、沈東和靳雨澤睡在工作間。其他人就在外頭的廳里打地鋪。
我和林絹,梅蘭,還有ami睡在一個房間。
雖然只有四個人,還是挺擠的,一來這不到十平米的房間著實小,二來梅蘭和ami一直似乎不太融洽,所以這無形的隔閡更加大了空間的擁擠性。
ami是女二號,沒有梅蘭漂亮,但比梅蘭小好幾歲。梅蘭一直覺得她的戲份多得快超過自己,所以對她心生不滿,而她則因為梅蘭的處處壓制而相當(dāng)反感。這一點連我和林絹這樣的外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很自然的,在人前還是和睦成一團(tuán)的,姐妹似的,一口一個寶貝地叫。
隔壁睡著監(jiān)制和幾個小配角,小配角年紀(jì)小,驚恐過后就開始變得話很多,從之前到現(xiàn)在,一直在那里說個不停,即使監(jiān)制的威懾力似乎都不太管用,畢竟都是剛從學(xué)校出來的孩子,突然間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恐懼之下哪還管你監(jiān)制不監(jiān)制,領(lǐng)導(dǎo)不領(lǐng)導(dǎo)。只顧著把不安一個勁地發(fā)泄出來,很晚了,還能聽見她們在那屋里嘁嘁啜啜說個不停。
直到后來聽見門砰的一響,然后一陣腳步聲穿過走廊朝外頭去了,想來是監(jiān)制實在受不了那些鼓噪,所以寧可去外面大廳打地鋪。
一直到凌晨兩點,周圍才徹底靜了下來,那些小演員敵不過睡意總算太平了,我也開始隱隱有點犯困。只是林絹總在我身邊翻來翻去的,怎么也睡不著,于是也就弄得我總也睡不塌實。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了,問她,她也不說,只是看著天花板。后來干脆坐起身俯在窗臺上朝外看,精神很足。
我懶得管她,這一天夠我受的了,明天還不知道會怎樣,不養(yǎng)好精神不行。于是閉上眼管自己睡,睡得正迷糊,忽然被只手用力搖醒。
“寶珠……寶珠!”
我睜眼看到林絹的臉,有點驚慌,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好的東西似的,這讓我一下清醒了一大半:“怎么了?”
她隨即朝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聽,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我被她的表情弄得有點惶惶然,屏著氣仔細(xì)聽了下,可除了房間里的呼吸聲和窗外的雨聲,什么異常的動靜都沒。
可是林絹望著我的眼神很期待:“有沒有聽到什么?!?br/>
我搖搖頭。
“不可能……我剛聽得很清楚,就在我推你的時候。”
“什么聲音?”
她遲疑了一下:“說不清楚……好象是小孩子的聲音?!?br/>
“小孩子?”這讓我再次清醒了點:“什么樣小孩子的聲音?!?br/>
她又側(cè)耳朝外聽了聽。半晌皺皺眉:“怎么會沒了,剛才還很清楚的,好幾個小孩子的聲音……我都還記得他們說些什么?!?br/>
“說什么?!?br/>
“好象是兒歌,什么木頭娃娃,你拍一我拍一的……”
“木頭娃娃光著腦袋……”
“哎,對,就是這個……”
我一骨碌爬了起來,不小心踢到了邊上的梅蘭,幸而她睡得死,只動了動,不一會又睡沉了過去。于是我小心地挪到林絹身邊:“在哪里聽到的??”
“那方向?!彼髅嬷噶酥?。
那地方是連接著四方廳的西屋,邊上還有個茅廁,夜色里看上去黑漆漆的,隱約透過廳里的燈光可以辨得出幾條房子的輪廓,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剛才真聽見的,不會錯?!迸挛也恍?,林絹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
我不置可否,因為她說的那聲音我也聽到過,可我不想說,這東西蠻鬼的,我怕說出來嚇到她,不如讓她以為是幻覺的好。
于是關(guān)上窗,我對她道:“真沒聽見,太晚了,還是睡吧。別弄得神神道道的?!?br/>
“可是……”正要再跟我爭辯,忽然她目光一閃一下子又趴到了窗臺上:“那是誰??”
順著她目光我很快看到了一道身影,離我們大約十多米的距離,背對著我們正朝著西邊那屋子的方向走過去。
高高瘦瘦的身影,很眼熟。
“那不是他們的監(jiān)制么?!逼塘纸伒?,一邊推開了窗。
“確實……她去那里做什么?!?br/>
“可能上廁所?!?br/>
正如林絹所說,那監(jiān)制確實是朝西邊茅廁過去的,還真是膽子大,白天我們?nèi)ツ抢锒际墙Y(jié)伴而行的,誰都不敢在這樣地方一個人單獨去這種廁所。她居然那么晚一個人過去。或許是找不到人陪吧,她腳步看起來有點急。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里了,我重新把窗關(guān)上,爬回床:“睡吧?!?br/>
“但那個聲音……”
“沒什么聲音。”
“有,真的有?!?br/>
“沒有,真的沒有。”
忽然咯咯一陣笑,在這當(dāng)口針?biāo)频某叶淅镌艘幌隆?br/>
我一個激靈。
繼而一陣細(xì)細(xì)的聲音似有若無地從房間某個角落揚了起來,小小孩子的聲音:
木頭的娃娃光著腦袋
搖啊搖啊什么也看不見
你拍一下我拍一下娃娃出來
最慢的一個娃娃在……
最后一句話被林絹爬上床的聲音給打斷。
似乎就是從她一發(fā)出聲音那瞬間,那些聲音就驟然消失的,同以往那幾次一樣。而林絹似乎渾然不知,只是一聲不吭地在我身邊躺下,有些賭氣地把身子別到一邊。
然后一切再度靜了下來,只聽得到滿屋子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還有窗外細(xì)細(xì)密密的雨聲。
直到突然被一陣尖叫聲驚醒,天已經(jīng)大亮了,睜開眼看見梅蘭和ami瞪大了眼看著我的身后,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循著他們的目光朝后看,隨即驚得心臟一陣緊抽。
身后的玻璃窗上貼著個人,蒼白的臉壓在玻璃上,像是透過玻璃在緊緊注視著床上的我和林絹。脖子上一跟繩子隨著風(fēng)微微晃蕩,于是她的身體也跟著在窗外微微晃蕩。
是那個監(jiān)制……
“啊——?。。“ 。。?!”邊上隨即響起聲更加尖銳的驚叫,是剛剛爬起身的林絹。邊叫邊跌跌撞撞翻下床,正要伸手去開門,門卻突然間被猛地撞開了:
“死人了!!”緊接著門外沖進(jìn)來一個人,沖著我們沒頭沒腦一陣吼:“死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