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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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矜的眼睛很漂亮, 眼仁烏黑,余下的一點眼白干干凈凈,澄澈里帶著幾分不合年紀的明凈和天真, 一眼望去, 總是讓人忍不住再多看幾眼。
此刻, 她被抵在門上, 進門處的壁燈暖黃色的燈光全部灑入她的眼睛里, 把一雙眸子照得溫情又迷惘。
鄔淮清低頭, 在那撲閃的、蝴蝶般的眼睫上, 輕輕落了個吻。
睫毛被潤濕, 他的唇感受著蝴蝶振翅,振得越來越快,似乎帶著一點緊張和不安。
他抬起頭,直視著翅膀下的那兩顆寶石。
祝矜也看著他,壓抑住心底起伏的情緒, 如波濤, 似海浪。
祝濃濃,你要和我繼續(xù)做一些, 今天晚上沒做完的事情嗎?他問。
祝矜伸出胳膊,半搭在他的肩上, 笑著答道:“我哥是不是囑咐了你一大堆?”
她笑的時候眼尾總是向上翹著, 很是勾人。
鄔淮清不滿她此刻轉(zhuǎn)移話題, 把她的腦門扣得更緊了點:“是, 讓我好好看著你,身邊別有什么混賬玩意兒。”
祝矜輕輕笑出聲, 她的指甲剮蹭著他的脖子, 美甲片有些鋒利, 她的手指所掠之處,都給他帶來一陣顫栗。
“你不就是混賬玩意兒嗎?”
鄔淮清也笑了,“是呀,你哥防了大半天,忘了防我了。”
他頭腦很清醒,沒有被她的問題給轉(zhuǎn)移了思路,重復(fù)剛剛最開始那個話題,問道:“你愿意嗎?”
祝矜踮了一下腳,咬住他的喉結(jié),鄔淮清摟在她肩后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加重力道。
上次,她也是這樣,咬了一下他的喉結(jié)。
只是不同于那日,她今晚沒有涂口紅,不能在他的喉結(jié)上種下一顆梅子,祝矜的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鄔淮清把她刻意挑逗的行為,當成默不作聲的答應(yīng)。
不僅是應(yīng)答,還是勾引。
他立刻松開她,然后公主抱的姿勢把人抱起,向臥室走去。
祝矜被他抱著,有一瞬間的失重感,搖晃的大理石地面和顫抖的燈光,一如那年在東極島時,她被他抱起的那一刻,同樣的姿勢。
那晚她其實沒有醉,祝矜知道。
鄔淮清也知道。
如果醉了,他根本不會允許后面的事情發(fā)生。
他在她無比清醒時,聽她親口說愿意。
那一刻他心花怒放,即使知道自己或許只是她一時消遣的對象,她或許根本不喜歡他,她或許只是想找個人,來排解此刻的傷心。
但那又如何,鄔淮清仍舊高興,他慶幸在她難過、被傷害的那一刻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讓她能夠第一時間選擇他。
即使只是個消遣。
那晚她不住地纏著他,似乎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忘記被昔日戀人傷害的痛苦,鄔淮清滿足她。
但又顧念著她的身體。
他感受得到她的青澀,同樣的,他也毫無經(jīng)驗。
他們兩人宛若兩個笨拙的孩童,在未知的海洋里探索、遨游,發(fā)現(xiàn)新世界的瑰麗和壯觀。
直到她睡著時,鄔淮清泄去渾身力氣,卻仍舊睡不著,他望著窗外的皎皎月色,忍不住去想——
她不喜歡自己又如何,他喜歡就好了,即使她是座冰山,他也會日復(fù)一日地敲擊,直至某天,冰山也會轟然倒塌。
他在心中想了很多的事情,想他們的未來,想如何面對母親,想兩家的關(guān)系,他計劃好了一切,唯獨忘了一個前提——
祝矜不愿意。
在幾日的溫柔旖旎結(jié)束后的一個早上,趁著他去買早點,她悄無聲息地離開。
留下一條短訊:【荒唐之日,勿提、勿念,不見。】
鄔淮清站在酒店的大堂里,一手拎著早餐,一手拿著手機,看著這一行字,自嘲又憤怒地笑著。
大堂里的旅客進進出出,看著他面目猙獰,宛若看一個怪人。
她竟真的把他當成消遣,還是一個隨意打發(fā)的消遣。
連給他敲擊冰山的機會,也一點兒都不留。
甚至吝嗇地連一聲“再見”都舍不得說,直接以“不見”宣判了他的死訊。
鄔淮清立刻買船票到了沈家碼頭,然后取上車一路開到上海市區(qū),去了她的學(xué)校,見她抱著書,有說有笑地和一個男生走在一起。
那是上海的早春,氣溫還有些低,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針織開衫,里邊是一條白色吊帶,鎖骨露在外邊,被風(fēng)吹得有些紅,人很漂亮,也很單薄、瘦弱。
她抬頭看見他時,臉上怔了怔,轉(zhuǎn)而微微笑了一下,便低下頭繼續(xù)和身邊的男生說笑。
鄔淮清看著她淡然自若的表情,想要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卻無能為力地發(fā)現(xiàn),根本找不到。
前幾日兩人還翻云覆雨,你儂我儂,好像都是一場夢。
鄔淮清待在校園里沒走,他就站在她宿舍樓下。
直到她下了晚自習(xí)回來,他一把拽住她,想要一個解釋。
鄔淮清以前被迫陪駱女士看過幾次電視劇,八點檔里總會有這么一個情節(jié),女配被男主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惡毒行徑后,后悔不迭,拽著男主的胳膊苦苦糾纏。
那會兒看到這種情節(jié),他總是嗤之以鼻,而那一刻,他覺得,他就是八點檔里苦苦糾纏的女配角。
只是他比女配角還要慘。
至少女配角曾經(jīng)蠱惑過男主的心,擁有過他。
祝矜沒有惱,她好笑地看著他,告訴他都是成年男女了,他應(yīng)該比她更有經(jīng)驗更開放,出去玩約個炮,怎么還糾纏上了。
那模樣那語氣,涼薄得讓人心驚膽戰(zhàn)。
鄔淮清一向被人說是個冷情冷性的人,而那一刻,他才知道,論沒心沒肺、冷情冷性,誰能敵得過祝矜?
祝家的六小姐,千嬌百寵著長大的祝小六,果然不同凡響。
鄔淮清一連在上海又待了一周,每天都來S大。
連祝矜都煩了,問他:“鄔淮清,你能不能別來了,你是不是覺得丟面兒?竟然有女生和你上過床后,不僅沒纏著你,還把你甩得遠遠的?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的。”
鄔淮清盯著她,什么都沒說。
自此之后,鄔淮清再也沒有來過S大。
自此之后,鄔淮清和祝矜,真的變成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事實就是,有些人,只要不想見到,就真的見不到。
過去三年,他們再無聯(lián)系。
即使他們有很多很多的共同朋友,圈子重合度極高,但只要想不見,還是見不到的。
尤其是在對方同樣存了不想見她的心思之后。
回北京,大院的朋友聚會,每一次,他們兩人中必有一個有事情來不了。
……
鄔淮清抱著祝矜,公主抱的姿勢使得她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他的手臂上,他卻覺得很輕。
不過比起幾年前,女孩兒如今纖秾合度,身材更好,不似當初那么單薄。
鄔淮清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一種什么心理,只是在作別祝羲澤后,心底的聲音告訴他,回來,來找她。
祝矜有些驚訝他竟然能準備無誤地找到自己住的房間。
她被鄔淮清扔到床上,好在床墊柔軟,不過她還是裝作吃痛的模樣,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
鄔淮清沒看她,走到露臺上,看她擺矮桌上的酒和蠟燭,笑了笑,“你還挺享受。”
說完,他在藤椅上坐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矮桌,像是在沉思什么。
那串佛珠戴在他的手臂上,整個人透著一股禁欲的感覺。
T恤被夜風(fēng)吹著,貼在他的胸前,隱約露出肌肉的線條和輪廓。
祝矜從床上坐起來,把散落的頭發(fā)往耳后別了別,“鄔淮清,你干這種事情前,還得思考一下人生嗎?”
鄔淮清給那個漂亮的威士忌杯里倒了點兒酒,端起杯子一口飲下,聽到這話走過來,他掐著祝矜的下巴,問:“就這么急不可耐?”
那模樣,好像剛剛沖進門內(nèi)急色的人不是他。
而他的聲音卻透露著一股色情。
祝矜臉有些燥熱,勾起唇看著他說:“你不急?不急飯桌上都不老實?”
鄔淮清沒放開掐著她下巴的手,只是指尖在下巴上變成摩挲。
祝矜看著他,覺得此刻的鄔淮清很壞,深不可測,就像是酒柜里,一眼看去就很烈但又猜不出味道的酒。
她的手不自覺在床上往后移了一寸。
鄔淮清俯下身,想要吻她的唇,卻在那一瞬間,看到祝矜不自覺蹙眉偏了偏頭。
咫尺之間,他們的呼吸纏繞在一起,鄔淮清止住了動作,他眼底攏過一層陰霾,唇間卻笑了,轉(zhuǎn)而埋頭吻在了她細白的頸上。
他吻得很投入,祝矜渾身顫抖著,雪白的肌膚上染上一層紅意。
鄔淮清把她抱到了露臺上,抵著花架旁的水晶石,夜風(fēng)把兩人的頭發(fā)吹亂,香薰蠟燭的燭火映在水晶上,不停地晃動。
祝矜忍受著他的惡趣味,背上一片涼意,幸好這是夏天。
在他想要更進一步時,祝矜拉住他的手,“鄔淮清,去屋里。”
她可沒有什么讓對面的人觀摩的癖好。
鄔淮清指尖掠過她的蝴蝶骨,把她帶到架子后,依舊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地兒,只是對面的人看不到了。
露臺上沒有開燈,只有月光和燭火,將曖昧和隱秘點燃到了極致。
在最后關(guān)頭,祝矜忽然問:“鄔淮清,你是不甘心嗎?”
他的動作剎那間停住,盯著她的眼睛,兩人在暗夜里注視著,他冷笑了一聲,然后松開她。
說道:“你可真會敗興。”
說完,他徑直離開露臺,祝矜的身體驟然輕松,四周的空氣也像是剛剛被聚攏在一起,突然散開。
她看著他赤.裸著上身,走到浴室。
祝矜把地上的衣服撿起,坐在床旁邊的榻榻米上。這個榻榻米當時買大了,放在這兒有些礙事兒,但之前不常回來,也懶得換。
水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
她一只手托著下巴,杵在膝蓋上,眼神呆呆地望著露臺的方向——鄔淮清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聽到他出來,祝矜回過神,眼睛下意識地向某個方向看去。
“你……”她猶疑著問,“解決了?”
鄔淮清冷冷地看她一眼。
祝矜只覺得他這人脾氣是真怪,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她還沒投訴他不講職業(yè)操守呢,他就瞪她。
祝矜拿過自己的睡衣,也瞪了他一眼,然后走進浴室。
出來的時候,沒想到鄔淮清還在。
他的頭發(fā)濕著,短發(fā)的發(fā)梢凝著水珠,亮晶晶的,一個人坐在露臺上,向外看著。
祝矜走過去,踢了他一腳。
她沒穿拖鞋,雪白的腳掌直接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鄔淮清看見,皺了皺眉。
“你怎么還不走?”
鄔淮清抓住她的手腕,說道:“誰說我要走?”
“你竟然還過夜?”
“活兒都沒干,你還過夜,鄔淮清,你有沒有職業(yè)操守?”
他好笑地看著她,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沒有。”
見她還想說什么,鄔淮清再次攔腰把人抱起,扔到床上。
似乎忍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
他從床頭柜上抽出紙巾,蹲下身,給她擦拭著腳掌。
祝矜愣住,她看著蹲在地上的身影,眉目間沒了進浴室前的冷峻,在這個角度下,竟多了幾分溫柔。
今晚的漫長“戰(zhàn)爭”中,他從未碰過她的唇。
祝矜甩了甩自己的腳。
鄔淮清抬起頭,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把一系列動作完成,他又抽出紙巾擦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
抱著祝矜躺在床上。
祝矜捅了捅他:“阿姨六點半就要起,你得在她起床前離開。”
沒人應(yīng),祝矜又捅了捅他:“聽到?jīng)]?”
“嗯。”他不耐煩地答道。
過了會兒,祝矜又捅了捅他。
“又怎么了?”
“你摟得太緊了,我難受。”
“你又要跑了……”
他的聲音很低,祝矜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見他不松手,只好在他懷里掙了掙。
鄔淮清嘆了口氣,“你別扭了,是覺得沒做成很遺憾想再勾引我是不?”
祝矜:“……”
誰勾引?誰被一個八爪魚摟著睡覺會舒服??
這天晚上,祝矜做了一個混沌的夢,在夢中,一直有人在后邊追著她,卻看不清臉。她一不小心被石頭絆倒,摔在地上,便被那個人給抓到。
她依舊看不見那個人的臉,他把她綁起來,綁得很緊很緊,要喘不上氣來。
祝矜在夢中大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來。
后來,那個人走了,松開了她,迷迷糊糊之間,她又做了別的夢。
醒來時,祝矜頭痛欲裂,三秒鐘之后,轉(zhuǎn)過身一看,旁邊空蕩蕩的,鄔淮清已經(jīng)走了。
祝矜從床頭柜上撈起手機,一看時間已經(jīng)九點了,關(guān)掉飛行模式,信息接連蹦出來。
其中來自鄔淮清的一條——【下周一晚上一起吃飯,我在東瀾國際中心下邊等你。】
東瀾國際中心,是祝矜下周入職的公司在的地方。
她沒想到鄔淮清連這都知道,瞬間感覺一陣頭大。
祝你矜日快樂:【吃什么?】
W:【到時候再說。】
“……”
祝矜洗漱完出去,阿姨正在客廳澆花,看到她,說早餐已經(jīng)做好了,她這就去熱一下。
祝矜“哦”了一聲,臉上有些不自然,問道:“陳姨,您今天早上幾點起的呀?”
“今天早上?六點就起了,今天外邊有只鳥,一直叫,就起早了,老煩了。”
“這鳥真煩,”祝矜點點頭,接著問,“陳姨,那你起來有沒有見到什么?”
“什么?”
見陳姨一臉困惑,祝矜安下心,于是開著玩笑說道:“見那只擾您清夢的鳥長什么樣子?”
“就一只麻雀。”陳姨說著,把熱好的早餐端了出來。
-
祝矜的假期余量即將告罄。
周日這天,她終于把車子從儲藏室取了出來,去山地車專賣店修理保養(yǎng)了一番,然后趁著今天天氣好,準備騎車去妙峰山。
祝矜很喜歡騎行,大學(xué)的時候,還參加了學(xué)校的騎行社,這是她當時唯一加入的社團。
她和唐愈,就是在騎行社里認識的。
這位少爺當時騎了一輛F牌的定制款,正紅色,車架上還噴了自己的名字,炫酷得不行。
這款車祝矜之前在店里見過,貴得離譜,性能卻一般,當時她便覺得這車是給有錢沒腦子圖面子的傻子設(shè)計的,結(jié)果S大還真有這么一個傻子。
周末騎行社組織出去騎車,唐愈本來想顯威風(fēng),結(jié)果被祝矜一輛看不出牌子的車給碾壓,速度甩了他十萬八千里。
他當下來了興趣,休息的時候把祝矜攔住,問她這車啥牌的,打哪兒買的。
祝矜這車是自己裝的,但她沒告訴他,只是說了句:“和車沒關(guān)系。”
唐少爺還接著問:“那和什么有關(guān)系?”
祝矜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然后就走了。
唐少爺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人家姑娘在罵他傻,他非但沒惱,反倒來了興致,覺得這姑娘真酷,發(fā)誓要和她當兄弟——唐少爺?shù)哪X回路就是這么奇特。
幾年下來,兩人真成了兄弟。
祝矜交朋友的原則就是,對方一定要實心,她不喜歡那種經(jīng)常耍滑頭,玩心眼兒的,在背后捅刀子。
今天天很藍,氣溫不低,但紫外線沒有之前那么強烈。
祝矜還是從頭到腳都全副武裝,沒在太陽下露出一點兒皮膚。
這天兒,要是敢不硬防曬騎一天車,那晚上回去就將迎接一個新膚色的自己了。
周末騎車上妙峰山的人不少。
上去得過二十多公里的登山道,聽起來有點兒嚇人,其實也不是很難。
祝矜剛騎山地車沒多久時,就和寧小軒、路寶,還有張菁,四個人上過一次。
那天還趕上下小雨,雨霧交加,從大院到山頂整整騎了六個小時,最后精疲力盡,當然,滿足感也很強烈。
后來她經(jīng)常一個人騎車上妙峰山,逐漸覺得這段路程小兒科。
祝矜喜歡騎車時,風(fēng)吹在耳畔的自由感。
山路兩旁的風(fēng)景很好,妙峰山上有家櫻桃園,是父親的朋友開的,每到時節(jié),家里的水果盤里,就會擺上紅得發(fā)紫的櫻桃。
祝矜一路往前騎著,到了一家小商店的時候,停下來休息。
商店門口也停了幾輛山地車,她進去準備買包餅干,在貨架前挑選時,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祝矜下意識回頭,只見穿著一身運動裝的駱洛站在她面前。
“竟然在這兒碰到你。”駱洛語氣很驚喜。
“Hello.”祝矜摘掉口罩,沖她擺了擺手。
還真挺……奇妙。
這兒都能碰到認識的人、
祝矜挑了一包手指餅干,去結(jié)賬,駱洛還在她身旁。
“你是來騎車的嗎?”
“嗯。”
“我也是。”
祝矜看了看她露在外邊的手臂、胳膊,有些詫異地問:“你不嫌曬?”
駱洛笑著,“曬太陽不好嗎?難道要像你這樣,裹成蟬蛹?我在加州的時候,每年夏天都在海邊曬太陽。”
祝矜想說,她這個年紀,曬太陽也不會再長個兒了,曬多了還容易得皮膚癌。
不過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沒有說出口。
“哦。”
駱洛買了一大盒冰激凌,她端著冰激凌,和祝矜走出去。
那幾輛山地車,就是駱洛和她的朋友的。
她和她的朋友招了招手,又指了指祝矜,示意他們先玩,她要和祝矜待一會兒。
說實話,祝矜不太想和她待在一起,而駱洛像是絲毫感受不到她的尷尬,端著冰激凌和她一起坐在陰涼處的青石板上。
祝矜把帽子和墨鏡摘下,把衣領(lǐng)放下。
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她忽然想到,她捂得這么嚴實,駱洛竟然也能認出來,還真是厲害。
她撕開餅干袋子,遞到駱洛面前:“你要吃嗎?”
駱洛拿起一根,看了看袋子說:“手指餅干,這名字好奇怪,吃起來不會覺得在咬別人的手嗎?”
祝矜:“……”
她默不作聲地拿起一根吃著,忽然又聽到眼前的人笑了一聲,她疑惑地抬起頭。
“祝矜,你是不是和鄔淮清做了?”
祝矜一驚,手中的手指餅干就掉在了地上。
“你這么大反應(yīng)做什么?”駱洛好笑地看著她。
祝矜心中莫名涌起一陣心虛感,“你在瞎說什么?”
駱洛指了指她的脖子:“什么我瞎說,你自己脖子上不是寫了嘛。”
祝矜立刻想起,那天那人跟狗似的,一直埋在她脖子上咬,落下很多印子,害得她昨天出去還穿的高領(lǐng)。
今天騎行,因為防曬捂得嚴實,便沒放在心上,誰知剛剛一個大意,就把衣領(lǐng)放了下去。
她又把衣領(lǐng)立了起來。
“別遮呀,這有什么遮的,不過你倆戰(zhàn)況還挺激烈的,沒想到鄔淮清這么快就得手了。”
祝矜把掉在地上的餅干用紙巾撿起,扔到垃圾桶里。
駱洛笑著看她:“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說話?”
聽她這么說,祝矜反倒不好意思了,她開口:“你這話題,讓人和你聊什么,聊細節(jié)?”
她的回答倒是出乎駱洛的意料,她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祝矜:“……”
有這么好笑嗎?
“我可不想聽你們兩人的細節(jié),不過,我需要和你澄清的是,上次我騙你的,我不是他女朋友。”
祝矜看著她,聽到心里有錘子落地的聲音。
她問:“那你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
駱洛:“我以為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呢。沒什么關(guān)系,就是互相討厭,他痛恨我的存在。”
她說著,擺了擺手,一臉無奈。
“你今年幾歲?”祝矜忽然問,“抱歉,如果不好回答,不用告訴我。”
駱洛一副“你好有趣”的表情:“你比我老,我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
“我今年20。”她接著說。
的確是比祝矜要小一歲。
祝矜看著她,不同于那天她在綠游塔打電話時的憤懣,今天她看起來很快樂,從頭到腳都閃爍著年輕的少女光彩。
“那我還真比你年紀大。”
駱洛笑著:“是吧,不過你問我年紀做什么,不會是想認我做妹妹吧?”
“……”祝矜看著她,“那倒沒有,妹妹已經(jīng)有了,一個就挺難招架,我又不是自虐狂。”
“那就好,我可不想有什么哥哥姐姐爸爸媽媽任何親人。”
祝矜心中泛起波瀾,沒說話。
吃完一包餅干,她便繼續(xù)騎車,好在這次,駱洛沒有說要跟她一起騎。
山頂?shù)木吧苊溃谏线叴艘粫海牧嗽S多照片,然后原路返回。
下山的路程很輕松,一點兒也不累。
祝矜回到市區(qū)的時候,太陽正在下山,她回頭一看,身后是燦爛的霞光,日光染紅了天空,美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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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周的周一,祝矜正式入職。
這是一家業(yè)內(nèi)蠻有名氣的互聯(lián)網(wǎng)媒體公司,因為知道祝矜還要考研,并不打算長時間待在這兒,因此分派給她的活兒,都是一些基礎(chǔ)的。
下午的時候,祝矜接到唐愈的電話,“祝老板,我到北京了,今天晚上請你吃飯。”
祝矜一頭霧水:“你怎么不回上海,來北京做什么?”
“你這樣說的人家好傷心,人家好心跨越大西洋來看你,你竟然這樣問?”
祝矜:“據(jù)我所知,你好像跨越的是太平洋。”
唐愈:“……”
“我不管,今晚一起吃飯,你好歹也讓我感受感受這京城、帝都,有多好吧。”
“沒,美食荒漠,不過唐愈,你不是剛說你卡被凍了,還跟我借了錢,還沒還,怎么,今晚你請我吃飯,我掏錢?”
唐愈笑了聲:“這正是關(guān)鍵,今晚你陪我吃飯,我就還錢,不吃,那錢你就別要了。”
祝矜:“……”
那錢還不是小數(shù),她絕對是史上最慘的債主。
她給鄔淮清發(fā)過去一條微信:【今晚突然有事兒,你自己吃吧。】
鄔淮清正在開會,看到這條微信,也沒回復(fù),直接關(guān)掉了對話框。
正在匯報的人只見老板的臉色越來越差,以為自己的內(nèi)容有問題,心里直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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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鐘,下了班,天還很亮。
祝矜開車到和唐愈約定的地方去。
因為晚上想早早睡覺,或者說,她壓根兒沒打算好好招待唐愈,這少爺哪兒用的上她招待,只要有了錢,從不虧待自己。
因此,她索性把地兒約在藍港,回家方便,還熱鬧。
祝矜沒注意,公司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
唐愈早已經(jīng)到了吃飯的地兒,露天的座位,正在湖邊,風(fēng)景不錯。
祝矜趕到的時候,看到這位少爺無聊得玩起了俄羅斯方塊。
“你有的玩沒的玩,咋玩這起這個了?”
“這就是經(jīng)典游戲的魅力,我在飛機上還玩了好幾小時貪吃蛇呢。”
“……”
唐少爺已經(jīng)點好了菜,侍應(yīng)生見祝矜來了,于是開始陸陸續(xù)續(xù)上菜。
這是一家東南亞菜館,做得但不太正宗。
祝矜聽唐少爺講著自己的悲慘遭遇,忽然——
大少爺捅了捅她,“濃濃 ,那邊,你八點鐘方向,有一個超級超級大帥哥!”
祝矜沒興趣看,連頭都沒扭。
“你快看,比一般的明星還帥,比我還帥一分。”
這個描述,更讓祝矜沒興趣了。
見她沒反應(yīng),唐愈放大招:“我保證,祝濃濃,你看了之后,就沒了當尼姑的想法了!”
“誰要當尼姑?”她瞪他一眼。
“你呀,不當尼姑,你干嘛不談戀愛,你快扭頭看一眼,誒,這帥哥也看向我了,他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這話讓祝矜來了點兒興趣,她轉(zhuǎn)過頭去,只見——
鄔淮清坐在她八點鐘的方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他們。
“叮鈴”一聲,她的微信響了,祝矜慌亂地拿起來一看。
W:【金槍魚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