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
感恩節(jié)那天, 蔣文珊和盧索飛舉辦婚禮。
蔣文珊原本想讓祝矜當(dāng)自己的伴娘,后來考慮到她最近準(zhǔn)備研究生考試,時間緊張, 便作罷, 只叫了祝小筱加入伴娘團。
婚禮在華杉莊園舉行。
十一月下旬, 北方室外的草木已經(jīng)有一大半都凋零了, 而莊園里因為有綠色植物棚和陽光棚, 因而婚禮場地上的草木還都綠著, 賓客來的時候, 仿佛漫步在春光中。
祝矜和鄔淮清一起去參加了蔣文珊的婚禮。
蔣文珊穿著潔白的婚紗, 后邊兩個小花童托著她的裙擺走在草坪上,婚紗上的碎鉆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整個人都美得不可方物。
她和盧索飛少時在一起,經(jīng)歷了“早戀”、異國、家長的打壓,可最終,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鄔淮清那天情緒不錯。
他身邊的朋友還沒有幾個步入婚姻殿堂的, 像蔣文珊和盧索飛這種真心相愛在一起的, 更是少之又少。
他看著一旁的女孩,秋日陽光從枝丫里泄下來, 把祝矜臉上一層細(xì)細(xì)的白色小絨毛照得很清楚。
她的笑容明媚燦爛。
鄔淮清有一瞬間愣怔,在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祝矜穿上婚紗時的模樣。
一定很美。
他握住她的手, 食指和大拇指不經(jīng)意間, 在她的無名指上丈量著。
賓客中有很多熟人, 包括駱梧也來了。
不過她只在剛到的時候, 見到他們兩人時,沖他倆點了個頭, 隨后便去和朋友聊天了。
婚禮上有扔捧花環(huán)節(jié), 祝矜原本沒打算參與。
誰知蔣文珊虛擲了幾下, 然后冷不丁向她這個方向扔了過來,祝矜茫然地接起砸向自己的花束。
周圍一陣起哄聲。
她捧著那簇粉玫瑰,在人群的注視下,聽著他們放肆的起哄,余光注意到鄔淮清也在笑。
不知為何,明明婚禮現(xiàn)場溫度不是很高,但可她的耳朵卻逐漸變得滾燙。
鄔淮清捏了捏她的手心,笑著附在她的耳邊,說道:“祝濃濃,這就是天意。”
婚禮結(jié)束,要走的時候,鄔淮清收到蔣文珊的微信:【兄弟,該幫的我都幫了,您加把勁兒】
W:【謝了】
蔣文珊:【實誠點兒,別嘴上說謝,到時候把我份子錢免了就行】
鄔淮清輕笑,隨后關(guān)掉微信。
一抬頭,發(fā)現(xiàn)不知道何時,駱梧來到了祝矜身邊。
他連忙上前兩步,看著駱梧,喊道:“媽。”
駱梧白了他一眼:“放心,我又不會把她吃了,看你緊張的。”
草坪上飄落著白色的花瓣,駱梧忽然問:“一起去吃飯嗎?”
祝矜和鄔淮清同時看向?qū)Ψ剑瑑扇硕加行┰尞悺?br/>
隨即,鄔淮清笑起來,對駱梧說:“好,我和濃濃請您。”
前一段時間,鄔淮清和駱梧達成協(xié)議,他幫駱梧解決駱桐的事情,而駱梧,需要接受祝矜。
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但明面兒上,她不能找祝矜的任何茬兒。
駱梧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兒子找來談條件。
后來一想,是她低估鄔淮清了。
她以為他狂妄到不在意駱桐那個兒子,結(jié)果“不在意”是做給她看的,只為了和她來談條件。
駱梧可能永遠也不知道,鄔淮清的確是做給他看的,想讓她著急,以此為條件。
但他心底,又是真真實實地不在意那個什么私生子。
他有他的能力和尊嚴(yán),不屑于用一些齷齪手段。
所以駱梧讓他辦的事兒,他會辦,但只會辦其中一部分。
三個人去了一家滬菜館。
上海菜偏甜口,祝矜吃不太習(xí)慣,但因為有駱梧在,她還是吃得很認(rèn)真。
吃完飯,鄔淮清和祝矜送駱梧回家。
鄔淮清開著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把車開到了京藤中學(xué)的門口。
“來這兒干嘛?”祝矜不解。
“帶你來嗦粉。”
“不是剛吃了飯嗎?”她笑道,以為他哪根筋搭錯了。
鄔淮清睨她一眼:“得了,我還不知道你沒吃飽,哪樣菜動筷子超過兩次了?”
祝矜愣住,“我表現(xiàn)得有這么明顯嗎?”
她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了。
“那你媽媽豈不是也看出來了?她會不會誤會我不喜歡和她吃飯?”
鄔淮清輕笑,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吃個飯而已,別有這么重的負(fù)擔(dān),況且,你演技挺好的。”
“嗯?”
“你不是一直到在吃東西嗎?只不過是一塊排骨能吃十分鐘,我媽肯定沒看出來。”
祝矜被他說得臉紅起來,“但你看出來了。”
是的。
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放到她的身上。
有她在的地方,其他紛紛黯然失色。
十一月,京藤中學(xué)照例要舉辦期中考試。
所以放學(xué)后,不少學(xué)生會在附近的咖啡館、奶茶店或者肯德基待一會兒,幾個人一起討論學(xué)習(xí)。
鄔淮清去米粉店點餐,祝矜去旁邊的星巴克,點了兩杯熱牛奶。
等待制作的時候,她隨意地看了看周圍。
店里學(xué)生很多,開在學(xué)校這個位置,其實變相變成了一個自習(xí)室,她上學(xué)那會兒,周三放學(xué)早,也會來這兒寫作業(yè)。
學(xué)生們穿著統(tǒng)一的校服,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桌子上擺著幾個紙杯。
正是下午五點多鐘,天黑得早,窗外已經(jīng)朦朦朧朧染上了一層黑色,祝矜忽然注意到坐在窗邊的一對男生和女生。
注意到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們兩人的顏值都非常高,配合著周圍的環(huán)境,十分有氛圍感。
如果這一幕被人拍下,投稿到社交媒體上,不僅可以回答“你身邊有沒有顏值可以去拍偶像劇的校園情侶”這個問題,還一定會獲得最高贊。
兩人正在討論題目,忽然,男生在女生后腦勺上彈了一下,又飛速地收回手,乖乖地看著題目。
女生疑惑的看了看身后,沒發(fā)覺不對勁。
直到男生第二次搞怪,被女生逮了個正著,她忍無可忍地說:“許沐煬,你是不是欠揍?”
這一幕特別甜,帶著青春青澀又曖昧的氣息,祝矜的唇角不禁向上揚起。
那女生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似的,抬起頭。
偷看被人發(fā)現(xiàn),祝矜抱歉地沖她笑笑,小姑娘也對她笑了笑。
忽然,祝矜的后腦勺也被人彈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鄔淮清站在她的身后。
“喂,沖誰笑得這么甜?”
“沒有啦。”正巧這時,她的訂單做好了。
祝矜去餐臺取上兩杯熱牛奶,分給鄔淮清一杯。
“怎么突然想喝牛奶了?”他問。
“這不是又要看某人逞能吃辣了嘛,熱牛奶解辣,提前備上。”
“……”
兩個人走出咖啡店。
那個女生突然捅了捅身旁的男生,激動地說:“李沐煬,剛剛那個帥哥,是不是就是鄔淮清?”
李沐煬不知道鄔淮清是誰,但是對“帥哥”兩個字十分敏感,他皺起眉,問:“你又看上誰了?”
“不是,是鄔淮清,就咱們化學(xué)老師天天講的,高考理綜考了296,照片現(xiàn)在還在校史館榮譽墻上掛著的那位學(xué)長。”
李沐煬沒有絲毫興趣,“哦”了聲說:“人家理綜考了296,請問楊梔子同學(xué)你這次期中考理綜能考250嗎?”
“李沐煬你找死呀!”女生像是炸了毛,“我回去就告訴阿姨,你對我人格侮辱,誰理綜還考不了250!!”
李沐煬輕笑,臉上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盯著她看了幾秒,隨后低頭給她看卷子上的錯題。
女生則掏出手機,不死心地去學(xué)校論壇和歷年照片墻上查找,她不愧是八卦小能手,不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果不其然——
剛剛那個人,就是鄔學(xué)長。
翻著翻著,她忽然又翻到某年校園排球比賽的照片,正想略過,誰知看到其中一張時,楊之梔的目光頓住。
因為那張照片上邊,鄔學(xué)長也出鏡了。
他站在比賽場地的外邊,明明前邊還有很多人,可他高瘦、挺拔、帥氣,一眼便被看到,周圍的人群像是背景板。
而他正望著的、那個排球場上正在接球的女生——
不正是剛剛看向她,最后還和鄔學(xué)長一起離開的大美女嗎?
他的目光看起來很冷淡,卻分外專注。
楊之梔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大秘密,本想和李沐煬訴說一番,一想死直男不懂情調(diào),于是掏出微博,寫到:“磕到了磕到了!!!!”
她覺得此刻的她,就像是《情書》里發(fā)現(xiàn)男樹當(dāng)年給女樹畫的肖像畫的那群學(xué)妹。
米粉店里人也很多。
祝矜嗦著牛肉粉,全然不知道,剛剛見到的那個漂亮小妹妹,此刻正在心中瘋狂磕她和鄔淮清的cp。
-
過完感恩節(jié),沒過多久,十一月就結(jié)束了。
馬上就要到考試,祝矜的狀態(tài)還不錯,但如果碰上正確率不高的時候,她也會很煩躁。
只期盼著快點兒結(jié)束考試。
鄔淮清怕她因為去年沒有考好而有心理負(fù)擔(dān),這一段時間,他經(jīng)常提前下班,把工作帶回家中,陪她一起努力。
某一個周末,也是祝矜的休息日。
鄔淮清帶她去了一個地方,到了后,才發(fā)現(xiàn)是個沒有蓋好的樓盤。
“來這兒干嘛?”她問。
“帶你看房子。”
“嗯?”祝矜隱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不太確定。
鄔淮清笑著掐了一下她的臉蛋,“放輕松,就是先挑一挑,反正之后我們肯定是在一起的,我想著,我們結(jié)婚后不住在我那兒也不住在安和,挑一處新房子吧,一處從一開始,就是我們兩個人痕跡的房子,我們一起裝修、一起挑選家具……”
祝矜他的暢想,不禁笑起來,報復(fù)性地揉了揉他的臉蛋。
“好。”她說。
-
十二月的倒數(shù)第二個周末,祝矜研究生考試。
那天早上,鄔淮清送她去考點,中午的時候陪她一起吃飯,下午的時候來接她。
整整兩天,都是如此。
考完了,祝矜一出來,就拉著他,興高采烈地說:“去吃火鍋,我要去吃火鍋慶祝一下!”
這幾天,怕再發(fā)生什么意外,她的飲食都非常克制,一直吃阿姨做的一些營養(yǎng)又健康的飯菜。
火鍋這種危險物品,根本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因此她對火鍋的思念之情,也達到了頂峰。
鄔淮清看著她的反應(yīng),琢磨考試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心中卸下一口氣。
北方的冬日清冷而肅殺,街上的行人都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又到了哈口氣就可以在玻璃上寫字的季節(jié)了。
前兩天下了場雪,路旁綠化帶處的松樹上,現(xiàn)在還有殘雪,像是給松樹戴了頂帽子。
冬天隨便一家火鍋店里的人都扎堆。
他們?nèi)チ艘患依媳本┿~鍋涮肉,滾燙的熱湯騰騰上升著熱氣,一不小心,肉片便粘在了銅鍋的鍋壁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祝矜吃得心滿意足地從店里出來。
這條街上有很多商鋪,因為馬上就要到圣誕節(jié),不少店門口擺上了大小不一的圣誕樹,還有圣誕老人、小雪花、小鹿等各種裝飾物。
圣誕老人在夜里的燈光下和藹地笑著,祝矜坐在副駕駛上,看著亮晶晶的雪花燈,看著圣誕樹上的禮盒,也笑起來。
“鄔淮清,你馬上又要長一歲了。”她輕聲說。
鄔淮清開著車,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巧,我們濃寶兒也馬上要長一歲了。”
下周就是圣誕節(jié),十二月二十五日。
也是他們兩人共同的生日。
“鄔淮清,你猜我給你準(zhǔn)備了什么生日禮物?”他忽然問。
他搖搖頭:“猜不到。”
祝矜不滿地撇撇嘴。“敷衍,連猜都懶得猜,”說著,她又笑起來,“不過你肯定猜不到。”
祝矜想著自己給鄔淮清準(zhǔn)備的生日禮物,便不由有些激動。
她又想到自己的店,蔣文珊自從結(jié)完婚后,事兒便沒那么多了,一直在準(zhǔn)備她們的店。
商廈快要竣工了,應(yīng)該不用等到明年,就可以著手裝修了。
圣誕節(jié)這天,早上一醒來,祝矜拉開窗簾走到露臺上,驚訝地發(fā)現(xiàn)外邊下雪了。
“鄔淮清,下雪了誒!”
鄔淮清走過來,他手中拿了件披肩,披到了祝矜的身上,“這有風(fēng),連件衣服都不穿。”他輕聲斥責(zé)。
祝矜聽著他的“嘮叨”,回過頭對他做了個鬼臉。
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樓房前沒人走的小路上,已經(jīng)鋪了一層雪白的毯子,整座城市都像是被白雪覆蓋著。
祝矜是個地道的北方人,對雪有著很深的感情。
以前每年冬天下雪的時候,大院一堆孩子都會聚在一起打雪仗,酣暢淋漓。
“我前今年在上海,冬天都見不到雪。”
剛說完,她的唇忽然猝不及防地被鄔淮清烙了個吻,一個很短暫的、涼絲絲的雪味吻,鄔淮清直起身子,看著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說道:“祝濃濃,生日快樂呀。”
他穿著墨色的家居服,因為剛起床不久,臉上還帶著點兒倦意,身后是茫茫白雪,對她說生日快樂時,模樣懶散又深情。
“生日快樂,鄔淮清。”
以后每一個生日,我們都一起過。
兩人慢吞吞地一起泡在廚房里做了個早餐,面包片考好后,鄔淮清還給面包片上,專門用果醬畫了一顆愛心。
祝矜看到,邊笑邊說他土。
鄔淮清板著臉,要收走給她的面包片,祝矜連忙擺手,違心地說:“好看,和你長得一樣好看”。
早飯快要吃完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看著祝羲澤發(fā)過來的微信,一臉興奮。不過再抬起頭時,她還是先把興奮給掩藏住,對鄔淮清說:“我們下樓去打雪仗吧!”
“又和小朋友約好了?”鄔淮清笑道。
“傻,今天周四,小學(xué)生要上課的,不過洋節(jié),走吧走吧!”說著,她拉起鄔淮清,連最后一口面包都不讓她吃。
鄔淮清看著小姑娘的興奮勁兒,也不禁被感染。
走進電梯里的時候,祝矜壓下唇角,生怕鄔淮清看出什么端倪。
出了電梯,走到入戶大堂的門口時,鄔淮清忽然站住,他看著外邊停著的跑車,又看向祝矜,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時,祝羲澤從車?yán)镒叱鰜恚瑏淼剿麄兩磉叄f:“生日快樂呀,兩位。”
說著,他把手中的車鑰匙扔給鄔淮清。
“喏,我送你的生日禮物。”祝矜拉著他,來到車邊。
和他當(dāng)年賣掉的那輛車,一模一樣。
鄔淮清打開車門。他原本以為祝矜只是找了同款車,可當(dāng)他坐進去時,熟悉感撲面而來,直到他看到車前掛著的水晶貓,才確定——
這不是同款車,就是他的那輛車。
他看向祝矜,疑惑地問:“你從哪兒找到的?”
“我神通廣大唄。”她笑瞇瞇地說著。
這輛車,和鄔淮清現(xiàn)在地庫里的車相比,相差甚遠,卻是對他很有意義的一輛。
原本,她想著買一輛同款的送給他。
可誰知這車現(xiàn)在停產(chǎn)了,她四處托人買二手的,陰差陽錯之下,竟找到了他當(dāng)初賣掉的那輛。
買他車的那人壓根兒沒怎么開,車?yán)飵缀鯖]變。
一切都像是在冥冥之中有預(yù)示。
鄔淮清啟動車子,帶著祝矜出去兜了一圈。
晚上是朋友們給他倆過生日,中午是在祝矜家里過生日。
出發(fā)前,祝矜收到了鄔淮清的禮物。
打開盒子,她看清里邊是什么東西后,哭笑不得——鄔淮清竟然送給她一處房子,是他們后來看的房子。
幾經(jīng)比對,覺得這個樓盤的房子更好一些。
而合同上只有她的名字,只待她簽字。
祝矜不解地看著他:“你的名字呢?”
“這是送給你的。”他說,“你擁有著對它的全部權(quán)利,如果有一天,我惹你不開心了,你可以待在里邊,把我趕出去就好。”
“雖然,也不會有那么一天。”他笑著補充。
祝矜聽著他的一番歪門邪理,心中感動的同時,驚訝于他竟然想了那么多。
他似乎,一直一直都在為她考慮。
祝矜沒簽字,她說:“等改天加上你的名字,不然我不簽,說好我們一起的房子。”
鄔淮清想勸,卻見她態(tài)度堅決,索性先做罷,開車去她爸爸媽媽家,家里人很多,不僅有張瀾和祝思儉,祝家其他人也都在。
他們一開門進來,祝小筱便喊道:“姐、姐夫。”
坐在沙發(fā)上的幾個大人聽到這聲“姐夫”,都不禁斂了斂神色。
張瀾和祝思儉兩人,對鄔淮清,還和之前差不多,沒有太高興,但也沒有很排斥。
而祝矜的爺爺,卻很喜歡鄔淮清。
祝老爺子拉著鄔淮清的手,和他說了很多話。
祝家人很多,這頓飯非常熱鬧。
這種氣氛,鄔淮清只在小時候體驗過,那時外婆還沒有去世,鄔家的人每逢過節(jié)還能聚在一起。后來外婆去世,家里唯一的主心骨不在了,便分崩離析。
桌子上擺了兩個生日蛋糕,祝矜和鄔淮清一人一個。
他坐在祝矜身邊,看著她被濃烈的愛意包圍著,因為她的緣故,她的親人同時將愛意傳遞給了他。
他許了個愿。
如果愿望可以沒有限制,他希望她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實現(xiàn)。
途中,有好事的長輩打趣道:“你們倆準(zhǔn)備什么時候結(jié)婚?”
祝思儉淡聲說:“濃濃還小,我得再好好考察考察這小子。”
鄔淮清笑笑,“都聽您的。”
祝矜也是后來想起這件事兒,才反應(yīng)過來,鄔淮清在她爸爸面前,全是偽裝!
什么都聽他的?
瞎扯。
那天晚上,他們又和朋友一起,過了個生日。
因為第二天還是工作日,所以大家也沒鬧到太晚,十一點的時候,便散了。
鄔淮清開著那輛陌生又熟悉的跑車,載著喝了點兒酒的祝矜,行駛在雪夜里。
下午的時候,雪停了一會兒,現(xiàn)在又下了起來。
夜幕和雪景最是搭調(diào),此刻,這座城熱鬧又安靜。
人們在家中狂歡,白雪消融一切喧鬧。
祝矜看著兩旁的景致,忽然意識到不對,問:“鄔淮清,不是剛剛那個路口拐嗎?”
說完,她還有點兒不確定,她是個路癡,可這條路走過很多次,也算有印象。
“嗯。”鄔淮清輕聲說,“帶你去個地方。”
又轉(zhuǎn)了個彎,車開著,兩旁的街景越來越熟悉,祝矜逐漸猜到他要帶自己去哪兒。
“是去京藤嗎?”
“是。”他笑笑,“雪夜游母校。”
祝矜跟著笑起來:“聽起來還挺浪漫。”
下了車,她才想起來,這個點兒,學(xué)校早就關(guān)門了,哪兒還進得去。
她失落地回過頭,想說他真傻,她也傻。
誰知鄔淮清像是早有預(yù)料似的,拉著她穿過一個小巷子,說:“有后門。”
后門也是鎖著的,但比前門低很多,能爬上去。
等到了后門的時候,祝矜一副無語的表情看著鄔淮清:“從實招來,小清子,你是不上學(xué)沒少干這事兒?”
鄔淮清笑笑,不應(yīng)。
他先上去,然后跳了下去,站在里邊,對祝矜說:“你上來,一會兒我接著你。”
雪天地面很滑,他剛剛跳下去的時候,祝矜心也跟著顫了顫。
她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向下望著,鄔淮清站在底下,張著胳膊,正看著她。
“別怕。”他說。
祝矜的確有些害怕,但僅僅猶豫了一秒后,隨著一聲“我下去呀”說出口,她便真的跳了下去!
鄔淮清把她抱了個滿懷。
他身上有清冷的薄荷香氣。
后門這兒有很多樹,一冬天,葉子也沒掉完,雪下邊都是各種顏色的樹葉。
他們走在地上,踩著雪,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越往前走,入目的景色便越發(fā)熟悉。
祝矜在這兒待了六年,她曾是鄔淮清的學(xué)妹。
盡管當(dāng)年,他們走在校園里,經(jīng)常像是不認(rèn)識對方似的,連聲招呼都懶得打。
走著走著,祝矜忽然看到了熟悉的排球場,排球場前邊就是籃球場。
幸運的是,球場的門沒有鎖,她欣喜地走進去。
雪還在下,露天球場上白茫茫的一片,周圍是綠色的鐵絲網(wǎng),校園里的路燈還沒有關(guān),燈下雪花好像會眨眼睛。
祝矜忽然看到地上有一顆排球,她走過去,從地上撿起。
正準(zhǔn)備和鄔淮清在雪地上打一場,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兒,排球在拿起的過程中,發(fā)出輕輕的響聲,里邊像是藏了什么東西。
祝矜端詳著球,這才發(fā)現(xiàn),球上還有一道拉鏈,她猛然意識到什么,抬眼看向鄔淮清。
他站在一旁,正笑著看她。
祝矜緩緩拉開那個拉鏈,排球立刻癟了下去,只見里邊是一個方形的盒子。
她已經(jīng)猜到了是什么,拿起那個盒子的時候,手指還是忍不住輕顫。
她打開——果不其然,盒子里邊是一枚戒指。
戒指上的鉆石在夜色下,閃閃發(fā)光。
鄔淮清忽然握住她的手。
他仍舊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擅佳蹍s泄露了他此刻的緊張。
“祝濃濃,你愿意嫁給我嗎?”
祝矜抬起頭看向他,眼眶忍不住開始泛酸。
就像是在電影中的鏡頭,鄔淮清身后的景色,開始不斷地紛飛變幻——
她想起很久很久的以前,她加入排球隊,只因為排球場和籃球場離得最近,每一次發(fā)球時,她都會看到他,光明正大地看著他。
然后在下一秒,便飛快地移開視線。
他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少年穿著白色球服,頭上綁著一條黑色涂鴉的發(fā)帶,將手中的籃球奮力向球框擲去。
他們偶然會撞上對方的視線,卻在下一秒,不約而同地看向別處。
彼時他們正當(dāng)年少,把自尊和驕傲看得無比重要,卻在無數(shù)個瞬間心潮起伏,被對方深深吸引。
年少時暗無天日的喜歡,貫穿了他們整個針鋒相對的青春。
好在最后,他們奔向了對方。
“嗯。”祝矜忍住眼眶中的酸澀,重重地點了點頭。
鄔淮清笑起來,抹去她眼角的淚花,然后把戒指認(rèn)真地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
“祝濃濃,套上我的戒指,就一輩子是我的人了,不能后悔。”他霸道地說道。
“不后悔。”她用戴著戒指的手指勾了勾他的指頭,笑起來,“小清子也是我的人了。”
“是,我一輩子都是娘娘的人。”
早就是了。
一輩子都是。
圣誕夜,雪越下越大,在球場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他們牽著手走在雪地里,身后一串腳印,又被新雪覆蓋。
綠色鐵絲網(wǎng)上油漆剝落大半,幾顆網(wǎng)球滾到了排球場上,在角落里堆著,門口洗手池破舊的水龍頭還在茍延殘喘,恍惚能聽到當(dāng)年打完球他們一起洗手時,水流嘩啦啦的聲音,到處都是青春里熟悉的印記。
而路燈下,相愛的人連影子,都緊緊纏繞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