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68[已替換]
周侍郎聽后卻也沒有生氣,只是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永安侯府的人竟都如此別致。”
陳皎對這句話莫名其妙,總感覺周侍郎是話里藏音。
什么永安侯府的人,他們侯府認(rèn)識接觸他的人只有她和小表妹,也不知對方這話是指誰。
自從陳皎發(fā)現(xiàn)對方和關(guān)語靈的關(guān)系后,周侍郎對陳皎說不上態(tài)度大變,卻也好轉(zhuǎn)不少。然而今日不知為何,周侍郎大多數(shù)時間都只跟太子殿下商談,對陳皎這位疑似未來兄長倒是有些不冷不熱。
不過他性格向來古怪,隨心所欲根本不在乎他人想法,陳皎也沒有在意對方這點(diǎn)變化。
她現(xiàn)在心情就是很后悔,當(dāng)時自己為什么要順嘴邀請對方,現(xiàn)在好好的約會變成三人行。
幾人同行時,陳皎還要額外顧及和太子殿下的相處,避免被周侍郎發(fā)現(xiàn),不由感到疲憊和沒趣。
索性上山不久,謝仙卿忽然抬眼,對吃糕點(diǎn)的陳皎道:“西邊的小溪似有處庭院歇息,陳世子先行一步,孤與周侍郎隨后便來。”
陳皎當(dāng)即松了口氣,開開心心地走了。
周侍郎和她志趣不投,和太子討論的皆是朝事以及詩詞,陳皎在一旁聽著分外不耐煩。
后者她沒什么興趣作對吟詩,前者她更沒興趣了。
大哥,現(xiàn)在是下班時間啊!!
誰下班了出來玩,還要敬職敬業(yè)地跟領(lǐng)導(dǎo)討論工作加班啊。
陳皎聽了一路太子殿下和周侍郎談?wù)摰某獎?wù),早就不耐煩了,現(xiàn)在聽見太子殿下要支開自己,當(dāng)即毫不留戀地走了。
走的時候,她看都沒看自己的男朋友一眼,反倒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帶來的那盒糕點(diǎn)帶走了。
兩者在她心中的重要程度,簡直一目了然。
謝仙卿:……不久前還說要給他寫情書呢。
就這?
有那么一瞬間,他都要想叫陳皎這個沒良心的留下來了。最后到底沒有開口。
陳皎抱著糕點(diǎn),順著小溪一路走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處涼亭。
秋季正是賞花的時節(jié),太子殿下帶她來的這座山上卻沒有多少人。溪水中隱約有小蝦跳動,草葉在風(fēng)中搖曳,離開了嘈雜的人聲后,四周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陳皎剛才還有些煩悶的心,也在自然的慰撫下變得平靜起來。鳥聲時遠(yuǎn)時近,陳皎找了塊石椅坐下,單手托腮,看著不遠(yuǎn)處的溪水,自顧自地吃糕點(diǎn)。
不過一刻鐘,謝仙卿便來了。他沒有帶張公公和周侍郎他們,而是獨(dú)身前來。
溪水潺潺,微風(fēng)輕拂。林間偶爾有鳥蟲的低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草木的清香。
謝仙卿來時一身青衣,頭戴玉冠,明眸秀眉溫文爾雅,從山林中徐徐而來,仿若仙人出世飄逸。
無論是見太子殿下多少次,陳皎也依然會被對方才貌所驚艷。
謝仙卿不疾不徐走至少女面前,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陳皎臉上。
他伸出手,指尖拂過對方唇畔,拭去殘留的糕點(diǎn)渣:“陳世子倒是快活。”
嘴上說著能與他同游三生有幸,事實(shí)卻是有了吃的便能毫不猶豫地丟開他。
他方才特意看了會兒,陳皎離開時大踏步,背影瀟灑毫不留戀,始終未曾回過頭瞧他一眼。
比起隨時關(guān)注著她,為了令她自在,想方法收拾爛攤子的他,倒是落了下乘。
陳皎不知道自己剛才離開得太灑脫,以至于被太子殿下記上了一筆。她咬了口糕點(diǎn),故意嘆氣說:“殿下有周侍郎等人相伴,微臣孤零零的一人,也只能看看水吃點(diǎn)東西了。”
謝仙卿知道她總有理由,也不計(jì)較。他勾了勾唇,溫聲道:“你總有說辭,走吧。”
兩人順著溪流向下方走去。陳皎等了會兒身后都沒人追來,好奇道:“周侍郎呢?”
謝仙卿牽起陳皎的手,異常淡定:“周侍郎一心公務(wù),已即刻啟程回長安了。”
陳皎走后,他順著周侍郎的話題,找了個借口,對近日朝事中的某點(diǎn)提出疑慮,讓周侍郎回去商討寫一篇相關(guān)策論。
太子殿下不露聲色,周侍郎不疑有他,當(dāng)即鄭重其事地走了。
這也是為什么太子殿下事先支開了陳皎,便是因?yàn)槿羰顷愷ㄔ趫觯匀灰惨愿馈瘜Ψ剑挪粫@得突兀。
聽到這,陳皎頓時對離開的周侍郎十分憐憫。他都到山上了,居然都來不及玩,便要即刻回長安加班。看來天子重臣也不好當(dāng)。周侍郎被太子殿下賦予重任,全年無休,假期還得隨時待命。
不過陳皎也只感慨了一秒,隨后便對太子殿下的決定十分贊成。
畢竟她也不想被周侍郎問著讓作詩了。
周侍郎走后,陳皎接下來的時間便放松多了。方才她要顧及周侍郎,和太子殿下還要注意距離不能越界,以免被對方察覺。
如果是平時還好,地下戀也別有一番樂趣。但今日是專程出門游玩,若是這樣剩下的時間便太沒意思了。
陳皎和謝仙卿手牽手,兩人一路悠悠朝著溪水盡頭的桂花林深處走去。
斜陽漸漸落下,夕陽的余暉照映在山林間。陳皎和謝仙卿藏在袖袍下的手十指緊扣,沐浴其中,安靜凝視著桂花洋洋灑灑落下。
泛著香氣的花瓣折射出陽光,桂花落在肩膀和發(fā)絲上,陳皎忍不住伸手去接。
謝仙卿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身上,這一瞬間也難免動容。
明月終在懷。
……
上山的時間不算早,下山便有些晚了。正逢休沐,謝仙卿和陳皎動身前便決定在山上住一晚再下山。
不是第一次陪太子殿下出行在外住宿,陳皎也不怎么擔(dān)心。
兩人歇息的地方位于山間,是一間別院。別院隱于山林之中,卻并不簡陋,這里應(yīng)當(dāng)是太子的別莊,永安侯也有類似的地方,所以陳皎也不驚訝。
山莊靠近內(nèi)里,有一條小溪。庭院深處散發(fā)出淡淡的硫磺味,里面有一池溫泉。
秋日天氣已有些微涼,有溫泉可以歇息解乏會舒心許多。如果是平時,陳皎肯定已經(jīng)蠢蠢欲動想要去泡溫泉了。
但這次陳皎根本沒這個打算。
若是她歡歡喜喜去泡溫泉了,身旁的太子殿下亦有此意,提出同浴,她是拒絕還是同意呢?
兩人明面上都是男子,拒絕她沒有理由,可若是讓陳皎同意,她是萬萬不敢的。
所以陳皎略微糾結(jié)后,便決定假裝對這件事并不上心,準(zhǔn)備找個借口離開。
誰知太子殿下與她隨意聊了幾句,又道:“孤不喜暖泉,先行回房沐浴修整了。”
永安侯府在城外也有幾處有暖泉的別莊,陳皎每年春秋之際都會去玩上許久,想必是喜歡暖泉才會如此。
陳皎喜歡卻又裝作不愿,謝仙卿無需多想便能猜到對方心中擔(dān)憂,心中嘆息的同時,面上特意‘解釋’一二。
其實(shí)即使此刻不說,謝仙卿也沒打算進(jìn)入暖泉。
若是兩人都是男子時,謝仙卿自然沒必要避嫌,但陳皎是女子,他便需要顧及一二了。
謝仙卿跟陳皎閑聊兩句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陳皎當(dāng)然想不到是太子殿下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身份,顧及她女子身份才會如此為之。所以也沒有深思,直接信了對方的話。畢竟太子殿下也沒有理由騙她。
陳皎與太子殿下相處許久,深知對方的品性。謝仙卿素有君子之風(fēng),他說不喜暖泉要回房休整,便必然做不出闖入其中的事情。
陳皎擔(dān)心的問題被解決,當(dāng)即開心地去獨(dú)享暖泉了。
今日山上一路波折,后來她還和殿下在山林間漫步。折騰一天,陳皎也感到有些累了。
池水溫?zé)幔悦院菰谒校恢螘r睡著了。
因?yàn)樽约荷矸莸木壒剩愷ㄣ逶「露疾桓易屝P下人靠近,今日更是如此。
謝仙卿已沐浴更衣過,在自己房中看了會兒書,派人去叫陳皎用完膳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還沒回房。
他放下書,問了下人,才知道陳皎還在暖泉中。
曾經(jīng)有大臣在暖泉中過世的消息,當(dāng)謝仙卿聽守在暖泉外的下人說陳皎已經(jīng)進(jìn)去許久時,不由蹙眉。
他沉了沉眼,當(dāng)即踏步繞過屏風(fēng),進(jìn)入其中。
謝仙卿走了數(shù)十米,才見到池水中的陳皎。對方垂著頭,似是人事不知。
謝仙卿顧不得顧忌,當(dāng)即蹙眉快步上前。待他走近了蹲下身,便發(fā)覺陳皎只是睡著了。
預(yù)想中最壞的結(jié)果沒有發(fā)生,謝仙卿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隨后又生出一絲怒意。
雖然池水溫?zé)幔股珴u冷還伴有晚風(fēng),陳皎如此安睡,恐怕明日便會著涼。
他本想叫醒陳皎,目光落在對方安睡的臉頰時,又停了下來。
陳皎身著白色寢衣,身體藏于水中,上身趴在石徑上,歪著頭臉色泛紅。她青絲垂于肩膀,半夢半醒,聽見有人進(jìn)來,還朦朧地應(yīng)了一聲。
謝仙卿嘆了聲氣,輕聲道:“陳皎?”
謝仙卿喚了幾聲,陳皎才悠悠轉(zhuǎn)醒。她睜開眼后,眉眼仍有些迷糊,嗓音軟糯:“天色晚了?”
見此,謝仙卿不由心頭一軟:“嗯。”他本想教訓(xùn)她那些話,此刻也再也說不出口。
謝仙卿滿腹柔情,奈何佳人不解分毫。
聽見回答后,陳皎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人不是侍女,而是太子殿下:“殿下?!”
她登時醒了一半,往水中縮了縮。
陳皎是在聽說太子殿下不喜歡暖泉,要回房沐浴后,才敢放心獨(dú)享暖泉。結(jié)果現(xiàn)在一覺睡醒,便看見對方在眼前,饒是膽子再大也不可能淡然處之。
陳皎忍不住控訴道:“太子殿下你怎么進(jìn)來了!你不是說討厭暖泉嘛!”
謝仙卿目光不明,不動聲色道:“忽然想進(jìn)來了。”
他好氣又好笑,自己擔(dān)憂陳皎,為此虛驚一場,對方反倒是不問緣由先行怪罪。
陳皎也不想想,他今日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了誰。
謝仙卿看著她,故意道:“孤忽然覺得暖泉不錯,想嘗試一二。”
他甚至站起身,故意逗她說:“我們同是男子,共享溫泉也是正常,陳世子怎如此慌張?”
陳皎內(nèi)心慌得一批,心想自己怎么可能不慌啊!
她今天泡溫泉的時候,雖然依然沒有解開裹胸,可卻沒有戴胡蘿卜。因?yàn)闇厝獪囟炔凰愀撸珪r間久了,她擔(dān)心胡蘿卜熟了。
暖泉中有霧氣,陳皎不怕太子下水,畢竟兩人隔于池子兩畔,還有霧氣和水做掩護(hù),想發(fā)現(xiàn)不對也不容易。
陳皎怕的是此情此景,怎么瞧都透露出一股曖昧,似乎是隨時要溫泉play的節(jié)奏啊!
想到這,陳皎頓時更慌了,覺得屁股危矣!!
或許是因?yàn)樗破樟俗?對身體的危害,并且堅(jiān)決表示拒絕,從不久前開始,太子殿下便保持君子之風(fēng),和她便漸漸維持在一個界限。
陳皎大大松了口氣,再也不用時常擔(dān)心保不住屁股了。
然而時間久了,她的警惕心也跟著下降,差點(diǎn)都要以為她和太子殿下會一直談純潔的小學(xué)生戀愛了。現(xiàn)在太子殿下忽然出現(xiàn),還說準(zhǔn)備一同和她泡暖泉,陳皎頓時緊張起來。
她越想越多,忽然覺得太子殿下提出今日帶她上山游玩,說不定就是圖謀不軌。
又是賞花,又是暖泉,詩情畫意十足,聯(lián)想起來一看就是要讓她獻(xiàn)身還債啊!
“微臣是擔(dān)心殿下的身體,怕您因此著涼啊!微臣著涼了沒關(guān)系,殿下著涼了那真是百姓的不幸,社稷的損失啊!”
陳皎一邊胡亂想著說辭,一邊默默往后挪動,拉開了和謝仙卿的距離。
她本來趴在石徑上,現(xiàn)在往后退了幾步,介于水池中央。她濕漉漉的寢衣貼合身軀,白皙的臂膀在水面時隱時現(xiàn)。
看見她的小動作,謝仙卿對她的小心思一目了然,忍不住笑了笑。
陳皎當(dāng)真是小看他了。
區(qū)區(qū)幾步而已,若是他真想要,這世上又有誰能攔住他?
身為儲君,從來只有謝仙卿想不想,沒有別人要不要。
情生欲望,阻止他的從來不是他人的言論或道德評判,而是他自己。
眼前的少女滿瀑青絲飄散于水面,五官姣好眉眼精致。水珠從她額頭鼻尖滑落,從脖頸下墜,最后滑過白皙的鎖骨,重新融于水中。
霧氣飄蕩于室內(nèi),為夜色籠罩著一種朦朧的美。
她藏于水中,仿若誤入人間的水中精怪,攝魂奪魄,眼眸迷離又驚慌,有一種介于嫵媚和清純天真間的動人。
謝仙卿眼眸微深,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好笑。
他此前怎會誤以為陳皎是男子呢?
她如此動人,又如此令人著迷。
明明已經(jīng)離開桂花林許久,但不知為何,此刻謝仙卿似是又聞見了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謝仙卿原本不想做什么,但陳皎如此閃避,他忽然又生出一絲興味。
他蹲下身,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陳皎,溫柔道:“過來。”
陳皎捂著屁股,猶猶豫豫道:“殿下要做什么?”
謝仙卿眼眸含笑,故意逗她,問道:“陳世子覺得呢?”
陳皎見此,更加肯定了自己剛才的猜想。太子殿下今天對她這么好,還帶她來郊外的別院,就是因?yàn)橛J覦她的屁股。陳皎當(dāng)即搖頭,痛心疾首道:“今天夜色漸晚,殿下您身為儲君應(yīng)當(dāng)身體為重!珍惜身體,早睡早起鍛煉身體,多做運(yùn)動……”
陳皎在太子身邊呆久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一緊張就瞎編的毛病。
她越說越遠(yuǎn),認(rèn)真強(qiáng)調(diào)道:“殿下如今年輕力壯,不知愛惜身體,等你以后跟我一樣不行了,就晚了啊”
謝仙卿聽她胡說八道,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他本來只是想要親一下這頑劣的陳世子,誰料對方竟是惹得人頭疼。
謝仙卿氣笑了:“陳世子前幾日不是說自己威武雄壯,一夜數(shù)次嗎?怎的今日又變成不行了?”
陳皎:……
這人怎么這么煩啊,這種時候還計(jì)較這種事。男人在這種事上吹牛,不是很正常嗎!
雖然沒有,但四舍五入后也可以假裝十八厘米啊!
謝仙卿懶得聽陳皎編造借口。他干脆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解扣,語氣懶散地說:“正好如陳世子所言,孤今日便在這暖泉中試一試,要如何好好鍛煉身體。”
看見他的動作,陳皎大驚失色:“等等等等!”
她叫太子殿下鍛煉身體多做運(yùn)動,不是讓他跟自己運(yùn)動啊!!
謝仙卿本來就是為了嚇?biāo)姶私K究沒忍住,扶住額頭,低低笑了出聲。
陳皎剛才是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現(xiàn)在她也看出來了,太子殿下好像只是故意逗她,其實(shí)根本沒想下水,更沒打算搞暖泉play。
沒看半天過去了,太子殿下的襟扣一顆都沒解嗎。
在陳皎控訴的目光中,謝仙卿俯身低首,淺淺親了下她的額頭。
隔著朦朧的霧氣,桂花氣息若隱若現(xiàn)。他低聲嘆息道:“不過是想要親一下陳世子,竟不知如此難。”
陳皎被親時還一臉茫然,傻傻地睜著眼,清澈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太子殿下。
早說啊,只是親親的話,剛才她根本就沒必要那么緊張了嘛。
在戀愛這件事上,陳皎一向看得很開。除了自己的屁股是底線,其他好像都沒什么問題。
早知道太子殿下之只是想要親親,她剛才就不會傻傻地說什么勸太子殿下保重身體,不要以后像她一樣不行了。
謝仙卿抬眼便望見她眼眸中的茫然,頓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和陳皎在一起后,謝仙卿才明白情之一字,變化繁雜。上一秒還沉悶陰郁,下一刻又仿若晴空。
謝仙卿心一瞬間溫柔極了,他淺淺親了陳皎一下,便轉(zhuǎn)身出去了。等陳皎穿戴整齊,從暖泉中出來時,他依然等在屏風(fēng)外。
他眼眸繾綣,伸出手,指尖握住對方的手,陳皎也不掙扎,而是乖乖跟在他身后。
院內(nèi)燭火搖曳,頭頂明月照人。
陳皎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另一人溫度,嘴角不自覺上揚(yáng)。
她很快又壓下唇角,故作不開心,悶悶地說:“其實(shí)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沒有不行。”
謝仙卿:……?
有時候他真的不明白,陳皎的小腦瓜里,每天究竟在想什么。
在這種曖昧的時刻,她居然還在糾結(jié)她行不行?!
陳皎的想法很純粹,她就是覺得自己喝了那么多補(bǔ)湯,還戴了那么久的胡蘿卜,上次還專門為這個事情跟太子殿下爭執(zhí)許久。好不容易洗清了這個頭銜,肯定就不能再戴上了啊!
謝仙卿看著身旁的少女,挑眉道:“今天行嗎?”
陳皎抬起頭看著謝仙卿,眼眸清澈,認(rèn)真地說:“不太行。”
謝仙卿也笑了,看向陳皎的目光十分溫柔,還帶著一種看傻子的寬容:“哦。”
他又親了下陳皎,很溫柔地說:“既然如此,等陳世子行的時候,我們改天試試。”
陳皎想了想,也同意了:“行吧。”
反正吹牛不要錢。
在別院過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陳皎和太子殿下便坐上了回城的馬車。
雖然昨晚在暖泉時驚心動魄了些,但過程和結(jié)果倒是非常不錯的。回憶起漫山遍野的桂花樹和夕陽,以及暖泉中的吻,陳皎覺得自己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的事情。
今天休沐,陳皎不用去國子監(jiān)也不需要去太子府。她開開心心地蹦跶進(jìn)侯府,正準(zhǔn)備溜回房間休息看話本,然后便被永安侯叫住了。
永安侯便坐在大堂中,眼下有了青影,也不只是等待了多久。
從前不知道陳皎和太子殿下的關(guān)系便罷了,但如今侯府的人都知道陳皎和謝仙卿關(guān)系特殊,見他們共同出游且夜不歸宿,自然會操心擔(dān)憂。
永安侯叫住陳皎后,嘴唇闔動,遲疑道:“近日已有人上表陛下,言太子殿下年歲漸長,請奏為其娶妻開枝散葉。”
陳皎猝不及防,愣了一下,下意識道:“但是陛下不是不允許殿下娶妻嗎,他們……”
永安侯臉色有些沉,道:“所以是納妃。”
他看著女兒,不錯過對方的神情,強(qiáng)調(diào)道:“聽聞陛下,已有松動之意。”
這些年不是沒人請奏為殿下娶妻,太子殿下身為東宮嫡子,未來天子,他的子嗣從某種意義上也關(guān)系著政黨局勢。
其余幾名皇子早已娶妻,連妾室都納了許多,孩子都會跑了,東宮儲君卻至今獨(dú)身一人。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因?yàn)榛实鄄辉柑觿萘υ龃螅蕴匾鈮褐豢蠟樗⑵蕖?br/>
這些年太子黨也一直在為此在跟陛下周旋,畢竟若是皇帝命長些,再在龍椅上坐個十幾年,而到那時太子名下還沒有子嗣,恐怕殿下儲君不保!
但從前兩年開始,也不知是殿下說了什么,太子黨妥協(xié)了一段時間。但根據(jù)永安侯現(xiàn)在所說,似乎是又有了動向。
皇帝不肯給太子娶妻,不愿讓對方生下嫡子,但若是側(cè)妃便又不同了。
若是從前,老皇帝大概率不會松口。但五皇子謀逆一事似是打擊了他的意氣,他前段時間讓太子監(jiān)國,此次或許也會退讓讓太子納妃。
到那時……
永安侯看著陳皎,認(rèn)真道:“到那時,你算什么?”
太子納妃,陳皎算什么?
是臣子,還是情人,她要如何自處,又要如何看待太子和其他女人生兒育女。
陳皎目光落在遠(yuǎn)處。昨日她開開心心跟隨太子上山,第二日才下山,永安侯今日便忽然說了這出,其中意思彼此都清楚。
因?yàn)樘咏袢者€要處理公務(wù),所以他們回長安城的時辰尚早,門外天邊朝陽徐徐升起,照耀在所有人身上,陳皎卻沒有感覺到暖意。
她甚至覺得有些冷。
朝陽和昨日落下的斜陽成為鮮明對比,然而昨天的落日時,卻是溫暖的。
陳皎沒有說話,她知道父親的意思。
永安侯親眼看見女兒的神情從欣喜,逐漸變成面無表情,成為人前那位冷漠睿智的陳世子。
說不痛心是假的,但永安侯不得不這么做。
他當(dāng)初就錯了一次,如今就不該一錯就錯。
女子在當(dāng)世本就不易,陳皎女扮男裝冒著欺君之罪假扮世子,自應(yīng)當(dāng)更加謹(jǐn)慎。
她和太子如此親近,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無異于玩火自焚。
他是做長輩的,便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往坑里跳,不及時阻止對方!
永安侯想到昨晚一夜未見女兒歸府的心情,以及對方今早歡喜的姿態(tài),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
他的語氣言辭前所未有的嚴(yán)厲:“你是永安侯的孩子,日后提起你,我希望你不要給家族蒙羞!”
他是正統(tǒng)的士大夫,平生最是鄙夷那些媚上欺下的帝王男寵。
陳皎要做寵臣,他支持,陳皎要和皇帝不清不楚敗壞家風(fēng),他死也不會答應(yīng)!
永安侯府的家風(fēng)比較自在,陳皎也不是老實(shí)的孩子,對外對內(nèi)都經(jīng)常坑她爹,被教訓(xùn)還時常頂嘴。永安侯要動手教訓(xùn)她,她也是跑得飛快。
然而這一次,永安侯教訓(xùn)自己時,陳皎從頭到尾都頂嘴,低著頭不發(fā)一言。
永安侯還想說什么,怡和郡主應(yīng)是得到了消息,氣勢洶洶地闖了進(jìn)來:“你有什么可蒙羞?說的好似自己很有臉面,也不知是誰被人寫信罵做綠王八!”
永安侯一臉懵逼:“你、你!你簡直胡攪蠻纏。”
老夫人年紀(jì)大了,走得慢些,此刻才恰好進(jìn)門。
她嘆了聲氣,
“皎兒我們走,你爹是個糊涂東西,他說的話你理他做什么?”怡和郡主拉過陳皎,對永安侯冷眼道,“你且等著瞧吧!”
永安侯:……
他被陳皎母女拋下,氣得捂胸口,指著她們的背影道:“你懂什么,我是為了皎兒好!”
怡和郡主握住女兒的手,兩人走遠(yuǎn)了,她仍不忘回頭罵兩句永安侯。
陳皎本來微涼的手被怡和郡主握在手中,身上忽然好像也有了點(diǎn)暖意。
她聽著母親罵永安侯,沉重的心也漸漸輕松起來,甚至笑了出來。怡和郡主見女兒有了笑臉,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氣。
她拉著陳皎到了自己的院子,屏退四下的下人,才猶豫開口道:“皎兒,別跟你爹生氣,他都是為你好。”
陳皎點(diǎn)頭,說:“我知道的。”
她剛才一瞧便知,她爹必然是一夜沒睡。也不知昨晚是懷揣著什么樣的心情,等在侯府中。
陳皎自幼女扮男裝,思想也保持著現(xiàn)代的想法,覺得自己跟太子出門游玩也沒什么事,畢竟都是各住各的房間,就和現(xiàn)代旅游出差一樣。
但她忘記了在永安侯他們眼中,自己仍是女子,跟太子殿下一夜未歸,自然會擔(dān)憂。
怡和郡主見女兒沒有記恨永安侯,心里稍稍好過了些。雖然她嘴上時常罵永安侯,卻是不愿意見女兒跟對方反目成仇。
她嘆了聲氣,又道:“太子殿下納妃的事情,我也問過我母親了……”
怡和郡主遲疑道:“據(jù)宮中傳來的消息,圣上大約是要松口了。”
怡和郡主的母親便是大長公主,當(dāng)今圣上的姑母。她探聽得來的消息,自然八九不離十。
所以太子納妃這件事,大約是不會有錯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皎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想法。
她心中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又有一種無奈和好笑,為自己也為小心翼翼的永安侯夫婦。
她反手握住母親的手,抿唇笑道:“我知道怎么做,娘你們不必?fù)?dān)心我。”
事情關(guān)系到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陳皎絕不會對外說出自己女子身份。從頭到尾,她都只想跟太子談一場沒有結(jié)果的戀愛。
兩人好聚好散,太子日后做他的帝王,她也還能當(dāng)她的侯爵,有權(quán)瀟灑又自在。
陳皎也可以賭一把,或許太子對她情深義重,知道她的身份后會原諒她。
然后呢?
大概太子會讓她改變身份進(jìn)宮,到那時后宮佳麗三千,她難道也要像其他女子一樣去爭奪帝王寵愛嗎?
愛情變幻莫測,是世界上最不靠譜的東西。陳皎不愿意去賭,也不想去賭。
她已經(jīng)想好了,等太子確定納妃時,她便要借機(jī)跟對方斷掉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然后兩人重新退回君臣的關(guān)系。至于那時太子殿下是否還會信重她,陳皎此時也沒心情想那么多了。
陳皎一直都想得很清楚,也很明了,所以做決定時基本沒有絲毫猶豫。
怡和郡主看著她的表情,忽然正色問道:“皎兒你難過嗎?”
做母親的總是比父親細(xì)膩,她關(guān)心陳皎的前程,更關(guān)心她是否開心。
陳皎愣了一下,說:“有一點(diǎn)吧,不過還好。”
太子注定要繼承大位,總有一天要娶妻,自己和他也肯定要斷開,兩個人這樣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不過陳皎一直以為太子要登基后才會娶妻,卻沒想到會比自己預(yù)想得還要快。
怡和郡主抬起手,撫摸女兒的臉頰,說:“皎兒,你得找一個一心一意對你的。愛只有一份,不能分給別人。”
她認(rèn)真地教陳皎,說:“能分給別人的,那不叫愛。”
因?yàn)殛愷ㄅ缒醒b的身份,她的未來基本是注定的。怡和郡主也很少教導(dǎo)對方相關(guān)的事情,因?yàn)樗詾閷Ψ接霾簧稀?br/>
陳皎本就身份獨(dú)特,色衰而愛弛,上位者的恩寵如鏡花水月般讓人難以琢磨。
陳皎點(diǎn)頭,說:“我知道啦娘。”她只是談了一場戀愛,但好像全家人都很擔(dān)心她。
她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了,當(dāng)即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和祖母她們就是這樣想的,才會遇見我爹和祖父吧。”
怡和郡主嗤了一聲:“當(dāng)然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說道:“你也別怪你爹。你爹他性子就是這樣,當(dāng)初他除了一張臉,什么都不行……”
陳皎抽抽嘴角。她爹侯府世子,文采斐然,探花郎相貌不差,也不至于這么不堪吧。
怡和郡主猜到她的心聲,哼了一聲:“你娘親我當(dāng)時名滿京都,求娶我的人排到長安城門之外,王公貴族是最基本的門檻,你爹他在其中算什么。”
這聽起來大概不是在撒謊。
陳皎雙腿盤在床上,忍不住八卦道:“那你怎么看中我爹了啊?”
怡和郡主理所當(dāng)然地說:“他對我好啊。”
她也跟著女兒一起上床,母女說著悄悄話:“你爹他被點(diǎn)為探花郎,騎馬游街,滿長安的人都在看他,他卻在看我。我當(dāng)時就坐在樓上無聊看他一眼,然后他就紅著臉走了。”
陳皎剝了顆桂圓,震驚道:“哇哦。”
怡和郡主很是自得:“后來他上門來提親。你外祖母疼我,答應(yīng)讓我親自見他。我問他,如果我死了,他此生會不會另娶。”
陳皎急忙道:“然后呢?”她以為她娘問的是納不納妾,卻沒想到她娘膽子這么大,竟然是問的另娶。
時下發(fā)妻離世,男子愿意守身五年以上便算得上情深義重,無論是為子女還是自己,基本都會另娶。
怡和郡主居然敢這么問,可見其傲氣。
怡和郡主白了女兒一眼,說:“自然是沒有。如果他敢說有,怎么會還有你?”
想到這,怡和郡主還有些心驚。心想若是沒嫁給永安侯便罷了,如果沒了陳皎這個女兒,她才是真的不舍。
陳皎一邊佩服她娘的眼力,畢竟她爹是真的對她娘言聽計(jì)從了一輩子,又忍不住吐槽說:“他說你就信啊?男人的嘴要不得。”
怡和郡主便笑了,根本沒放在眼里:“他要是做不到,我就合離另找。”她堂堂郡主,長得又好看,哪里愁沒男人。
所以她才會得知陳皎和太子的事情后,產(chǎn)生了不同的想法。
太子位高權(quán)重,陳皎和他情況不同,若真是鬧到那一天,陳皎絕不可能如她這般輕易脫身。
怡和郡主看著女兒,摸了摸她的頭,滿懷期待:“你一定要找個你心悅,又喜歡你之人,如此才不負(fù)我兒此生。”
怡和郡主年近四十才求來了個女兒。在懷有陳皎之前,她無數(shù)次想過,若是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她一定什么都給她。
無論后來陳皎是要當(dāng)世子,還是要去投靠太子,她都答應(yīng)。永安侯不同意,她便逼得他同意。
如果陳皎真要執(zhí)意嫁給太子,她豁出去也會想辦法,無論這條路有多難。
……
雖然得知了太子將要納妃的消息,但陳皎第二日去太子府時卻是不動聲色,面上沒有絲毫變化,就好像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她還是從前的想法,雖然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但沒有分手前就好好談戀愛嘛。
恰逢中秋前夕,謝仙卿留她用膳,溫柔道:“再過兩年,我們便能一起賞中秋月。”
陳皎雙手揣袖,心想:才怪。
說不定明年咱倆就掰了,你還是和你的太子妃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