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皇上，貴妃娘娘。”抵達(dá)御臺內(nèi)側(cè)，內(nèi)侍恭敬地彎腰稟報，“九公主殿下到了。”
    云子姝走上御臺，屈膝給太后和皇上行禮：“子姝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父皇。”
    吳貴妃見她兩手空空，眉心細(xì)不可查地擰了擰，又見她只跟太后和皇上行禮，對自己視而不見，心里驟然生出不悅，握著酒盞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子姝，聽說你在御寶閣買了一套價值萬金的鳳冠頭飾。”當(dāng)著太后的面，皇帝語氣還算溫和，開門見山笑道，“今日是貴妃千秋宴，怎么沒見你拿出來？”
    云子姝目光從太后臉上掠過，察覺到她那一瞬間的情緒失態(tài)，以及極力克制而握起的手，心里已經(jīng)有了幾分底，低眸說道：“兒臣確實買了一套鳳冠頭飾。”
    “哦？”皇帝以為這是云子姝對貴妃示好的態(tài)度，龍心大悅，語氣越發(fā)和藹了些，“正好眼下氣氛濃，宗親權(quán)貴和文武百官都在，不如把鳳冠拿出來給貴妃戴上，也讓眾卿看看你作為女兒的一片心意。”
    “給貴妃戴上？”云子姝不解地抬頭看向她的父皇，像是有些懵，“鳳冠不是只有皇后才可以戴？”
    此言一出，皇帝和吳貴妃臉上的笑意同時僵住，表情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子姝。”皇帝語氣微沉，像是在警告什么，“今天是貴妃生辰，你該注意分寸。”
    “回稟父皇，兒臣并沒有不注意分寸，只是父皇可能誤會了什么。”云子姝平靜直言，“那套鳳冠頭釵并不是買來送給貴妃的。”
    她說的是“送”，而不是“獻(xiàn)”，一字之差，卻是身份上的尊卑之別，她是提醒在場的人，這個嫡公主并不需要跟貴妃低頭。
    只是這句話一出，旁邊在座的嬪妃神色皆是一凜，紛紛垂眸看著自己面前的茶盞果盤，即便心里存著幾個看好戲的意味，面上也絲毫異樣表情未露。
    皇帝隱含威壓的目光落在云子姝臉上，怒氣發(fā)酵。
    “兒臣并不知道是誰告訴了貴妃這件事，但兒臣從未說過，鳳冠是為貴妃準(zhǔn)備的。”云子姝說完，轉(zhuǎn)頭站在御臺一側(cè)陰影處的冷月，“把鳳冠拿過來。”
    冷月遵令而行，捧著名貴的玳瑁錦盒走上來，恭敬地遞交給云子姝。
    云子姝伸手接過，微微轉(zhuǎn)身，親手把玳瑁盒子交給太后：“太后娘娘，這是孫女送給您的禮物。”
    “子姝。”皇帝臉色一變，“你這是在干什么？”
    太后也有些懵，不過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伸手接過玳瑁盒子，打開看了一下，金燦燦的鳳冠靜靜擱在紅色絨布上，看著華美尊貴，尤其尾巴上那幾顆紅寶石真的點綴得極為精美耀眼，讓人歡喜不已。
    不過這個款式一看就是年輕姑娘喜歡的，不太適合她老人家。
    “若兒臣的母后還在世，這套鳳冠兒臣應(yīng)該獻(xiàn)給母后的，不過太后是鳳凰，也能戴。”云子姝神色有些哀思，根本沒去看皇上和吳貴妃難看的臉色，“孫女可以坐在太后身邊嗎？”
    太后回神，定定看著眼前這個年方二八卻已嘗遍了人情冷暖的少女，心頭既是虧欠又是心疼，緩緩點頭：“當(dāng)然可以。”
    說著，連忙吩咐貼身內(nèi)侍給云子姝準(zhǔn)備一張椅子：“你是嫡公主，坐在哀家身邊正合適。”
    “母后。”皇帝沉聲開口，“小九她——”
    “沒關(guān)系。”太后像是老好人一樣，慈祥地笑了笑，“哀家很久沒見小九了，就讓她坐在我這里吧。”
    話落，她轉(zhuǎn)頭看向吳貴妃，多此一舉地問道：“貴妃不介意吧。”
    吳貴妃當(dāng)然介意，可她敢說嗎？
    “妾身不敢。”吳貴妃笑意發(fā)僵，“太后高興就好。”
    只是說話間，手里端著的酒盞卻緩緩攥緊，今日的好心情在片刻之間一掃而空，心里忍不住暗恨，云子姝這小蹄子是什么意思？在她的千秋宴上公然討好太后，是想讓太后給她撐腰？
    真是笑話。
    太后這些年不問世事，潛心修佛，別說她一個公主，便是皇上她都不常見，哪有心思給她撐腰？
    而且進(jìn)宮來參加她的生辰宴，居然連賀禮都沒有。
    故意給她難堪是嗎？
    吳貴妃目光落在太后身側(cè)大宮女的手上，方才那個鳳冠造型精美華貴，簡單大氣，并不是正式場合才能戴的繁復(fù)鳳冠，這種款式平日里隨時想戴都可以，戴起來一定會給她增添母儀天下的氣度。
    可是這個小賤人卻不是獻(xiàn)給她的。
    吳貴妃越想越氣，恨不得撕了她。
    “子姝。”皇帝壓下心頭不悅，平靜地開口問道，“云衡沒跟你一起來？”
    他不是讓貴妃去傳話，命子姝帶著云衡一起參加千秋宴？
    “蕭云衡身體還沒復(fù)原，暫時來不了。”云子姝提起蕭云衡時，態(tài)度很是冷淡，“這段時間一直是黎雪在照顧他。”
    皇帝猜測著子姝是不是因為黎雪在，所以才不高興：“如果你不喜歡黎雪在眼前晃，可以讓她回蕭家去。”這樣才有助于蕭云衡和云子姝之間修復(fù)感情。
    “沒有不喜歡。”云子姝語氣很平靜，透著一絲細(xì)不可查的漠然，“有黎雪在，兒臣很省心。雖然有時候她會對兒臣無禮，不過兒臣身為公主，自然不在乎她的那點冒犯，命人掌嘴就是了，蕭云衡也是，就算有傷在身，也依然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時常對兒臣大呼小叫，兒臣只能讓人好好懲罰他。”
    皇帝眼底神色驟變，面無表情地看著云子姝那張云淡風(fēng)輕的絕美小臉，敏銳地聽出她語氣隱藏的幾分反骨和不馴，帝王眼底風(fēng)暴凝聚，眼神陰鷙難測。
    如此桀驁不馴的一番話，可以視作子姝對他這個父皇的公然挑釁？
    “蕭云衡敢冒犯你？”太后像是沒察覺到皇帝的情緒變化，語氣沉怒，“簡直不知死活！他眼中還有皇族的存在？居然連嫡公主都敢冒犯，懲罰他都是輕的。”
    “母后。”皇帝語氣陰郁，“蕭云衡和子姝是夫妻關(guān)系，兩口子吵架是在所難免，沒必要太過較真。”
    “那不行，皇族公主豈是誰想欺負(fù)就能欺負(fù)的？”太后強(qiáng)硬而霸道，說完轉(zhuǎn)頭看向云子姝，“以后你要是不開心，或者有誰欺負(fù)你，盡管進(jìn)宮告訴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皇帝聽到這句話，面上急速劃過一抹陰沉之色，他看著云子姝，試圖用眼神警告她，可云子姝并沒有看他，而是恭恭敬敬地低頭朝太后道：“孫女知道了，以后必定不讓任何人欺負(fù)孫女。”
    吳貴妃表情難看至極，僵坐在皇上身旁一語不發(fā)，其他妃子見狀更是安靜如雪，把所有幸災(zāi)樂禍的情緒都壓在了心里，暗搓搓地祈禱太后和皇上的沖突更激烈一點才好。
    不過今日不是吳貴妃壽誕嗎？太后忽然過來湊什么熱鬧？
    她們原本還以為太后終于想開了，是給貴妃面子來過來，沒想到根本不是。筆趣閣
    聽她們說話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你母后早逝，宮里沒人護(hù)著，這些年難為你了。”太后輕拍著她的手，聲音越發(fā)溫和慈愛了些，“哀家暫時把身邊的曹嬤嬤借給你幾天，讓她幫你調(diào)教一下府里的下人，你意下如何？”
    云子姝沉默片刻，緩緩點頭：“聽太后安排。”
    “既然如此，明天就讓她過去。”太后淡道，“有曹嬤嬤在，哀家看看還有哪些個不長眼的東西連嫡公主都敢欺負(fù)？”
    吳貴妃面沉如水，神色僵白難看，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太后的話里有指桑罵槐的意思。
    云子姝斂眸安靜了下來。
    她明白太后維護(hù)她是真的，但是母后的死跟太后脫不了關(guān)系也是真的，她這輩子不奢望什么親情，但是能用的關(guān)系，她不會錯過。
    宮里魑魅魍魎數(shù)不勝數(shù)，個個帶著虛假的面具生活，她如今只有自己，強(qiáng)大的靠山不用白不用。
    皇帝坐在龍椅上，沉沉目光落在酒盞邊緣的花紋上，眼底浮現(xiàn)的冰冷之色若是讓人看到，只怕要心驚惶恐，可云子姝卻像是沒事人似的坐在太后身側(cè)，跟太后閑聊，像是深得太后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