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破甲錐
    張恕看了看參軍，參軍拱手：“長史，其實可以申報轉(zhuǎn)運司，十萬箭的課務，能否以兩萬這種神箭相抵？這可比那強多了啊！”
    張恕不置可否，掉頭問道：“石老，此……破甲錐，價值幾何？”
    石富嘿嘿笑道：“這個……要是真如參軍所言，十萬變成兩萬，生意就做不成了。”
    除了蘇油，所有人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卻是為何？”
    石富笑道：“要造這種箭，需要生產(chǎn)大量工具，模具，磨具，這叫先期投入；后邊鐵料，煤料，竹漆絲羽，叫后期投入。生意的利潤主要由后期投入產(chǎn)生，如果生產(chǎn)的量太少，沖抵不掉先期投入，那我們反而是要虧本的。”
    張恕這才恍然：“有道理，那你們可有應對章程？”
    石富說道：“我們計算了一下，如果一次性生產(chǎn)十萬支破甲錐，可以將價格控制在兩百錢一支，如果有二十萬支的訂單，我們則可以壓到百五十錢一支；如果三十萬以上，我們百三十錢一支都能接受！”
    參軍本以為這種箭起碼得三四百文一支，一聽如此便宜，忍不住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此話當真？！”
    張恕招呼參軍：“且先坐下，如此一來，就已經(jīng)不是縣里的事務了，這事情必須移交轉(zhuǎn)運司，由他們來定奪。”
    參軍說道：“長史，這可是軍功策勛！將箭給我，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就借世家的掠水舟去成都！明日可知結(jié)果。”
    張恕轉(zhuǎn)身對石富道：“石公，這箭打造，需要多少時日？”
    石富笑道：“如果以三十萬計的話，蘇石兩家能在三月內(nèi)交付。”
    這下張恕也坐不住了：“如此便拜托參軍趕緊去成都跑一趟差，等等，待我再修書一封，你直接去見我父親。”
    次日參軍消息傳回，轉(zhuǎn)運司同意了，破甲錐五十萬支，價格每支一百五十文！
    七萬五千貫的大訂單！
    石富和蘇油面面相覷，不是說好的能控制在一百三十文以內(nèi)嗎？
    張恕拉著石富進了內(nèi)室，兩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出來之后石富滿臉堆笑：“還是張學士所慮周翔，此番差點失了計較。”
    張恕拱手：“如此便有勞了，不過質(zhì)量上必須經(jīng)得起我父親派人抽檢。”
    石富笑道：“那是自然。”
    從縣衙里出來，蘇油便問：“怎么回事兒？張學士是出了名的明白人，怎么變得如此糊涂了？”
    石富背著手搖頭贊嘆：“所以人家能當學士呢，這箭必須得定在這個價，周圍弓箭坊方才有活路，此為其一；此番課務，主要為汰換川中四路武庫，如果價格過低，汴京那邊要是覺得有搞頭，那川中一支箭都留不下，此為其二；大宋防務重點，是北方和西北，這才是張學士讓轉(zhuǎn)運司汰換武庫的目的，可不是為了給朝中那幫只會校閱的花花部隊增光添彩用的。”
    蘇油明白了，果然是計相出身，慣于用經(jīng)濟手段解決政治問題，通過抬高價格這種辦法，將箭留在四川，之后輻射西北，最后才考慮汴京。
    很合理，不過在很多大宋迂夫子的眼里，怕是要落個目無君父的罪名，因此只能做不能說。
    至于這多出來的這點零頭，你好我好大家好，就是打點費用了。
    石富轉(zhuǎn)身，對蘇油說道：“我石家武勛出身，世世代代，和大宋武備哪里就真脫得干凈干系？石家弟子，既要在戰(zhàn)場上一刀刀拼殺，還要遭忌諱側(cè)眼，永遠出不了頭，用你的話說，那叫高風險，低收益。”
    “如今有了這個契機，轉(zhuǎn)入軍器生產(chǎn)，我石家弟子的性命，算是真正保住了。明潤，此等大恩，當受老夫一禮。”
    蘇油趕緊跳到一邊：“別別，怎么越說越玄？事情還能和這個扯上關(guān)系？”
    石富笑道：“說你聰明吧，那是真聰明，可有時候怎么就轉(zhuǎn)不過彎來呢？你若是官家，能放任一個世家，既在軍隊中有基礎(chǔ)，又掌握著厲害軍器的生產(chǎn)？從此后，只要我石家不斷搞出好軍器，石家弟子，便會一步步從戰(zhàn)場上脫身出來。”
    “雖然這樣對軍中的影響隔了一層，可是主從關(guān)系變了啊！從以前石家求軍方照顧兒郎，變成了軍方求石家提供精品，哈哈哈哈……走，回去喝酒！今日老夫要大醉一場！”
    蘇油呆呆地跟在后邊，老子就說石家怎么對我這么上心，原來是早就琢磨透了！
    妖孽！全都是妖孽！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
    新式箭支的制造，對可龍里的技術(shù)儲備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難點了。
    箭桿就是用的井上搭建井架和井道剩下的的廢料。
    竹筒剖成竹條，然后用砂輪機打去皮和芯，只留竹肉。
    將竹肉條變成圓竹棍，那是早在土地廟就已經(jīng)成熟的工藝，建房，造竹家具用的竹釘子，就是在帶刀片的凳子上拉出來的。
    如今統(tǒng)一調(diào)整了規(guī)格，工具交給可龍里的各家各戶，農(nóng)閑時節(jié)正好做工，而且男女老幼都能干。
    五十戶人家，每天每家繳納一百箭桿，就是五千支。占農(nóng)閑三個月，啥都不耽誤。
    箭桿胚子造好后，捆成捆，上鍋蒸制，然后送入通有爐窯熱尾氣的烘房烘烤，箭桿胚便能自動矯直。
    接下來就是在鋸床上裁剪，得到統(tǒng)一規(guī)格的箭桿。
    噴上調(diào)有生漆的桐油，送入保持濕度的漆室進行絡(luò)化干固，形成漆膜，便于今后防潮。
    相比箭桿，箭鏃反而更加簡單，先是用帶圓槽的錕桿滾軋出鐵盤條，然后逐步輥壓成細鐵條，再用砂輪鋸片切割成小鐵圓柱。
    娃子們將軟鐵圓柱一顆顆安放在高錳鋼沖壓模具的模坑中。送入鍛床之下，用模具鍛合。
    一通錘鍛之后，磨具合攏，取出來再打開，就是滿滿一盤統(tǒng)一標準的帶尾巴的箭頭。
    用鉗子夾去溢出周圍的鐵皮，上砂帶機粗磨一下，送入滲碳箱滲碳，一箱可以處理上千枚箭頭。
    如今的好箭，箭羽是雕翎，其次是天鵝的，然后是大鴇，最次的用大雁。
    蘇油懶得費那勁，就用的可龍里鵝羽鴨羽，將箭羽從雙羽改為三羽，輕松解決材料強度和大小不足的問題，穩(wěn)定性還好了很多。
    不過得有小機械幫助，能將圓周等分三份的小搖盤，帶指示線，方便確定箭羽粘貼位置。
    再纏上蘇家織坊的高強度絲線固定，插上箭頭，安裝弦卡，一支箭便完成了。
    箭頭滲碳后還要上腳踏工作臺旋轉(zhuǎn)打磨，去掉表面雜質(zhì)，打磨光滑。
    小搖盤還能在這里派上用場，夾持箭頭，在工作臺上用砂帶機推出出角度精準的三棱箭尖。
    這一步其實蘇油覺得可以不要，后世也沒有聽說有三棱尖的子彈頭。
    不過這娃是被后世的慢鏡頭誤導了，箭的確會旋轉(zhuǎn)，但那是尾羽的不絕對均勻造成的，和子彈的高速旋轉(zhuǎn)是兩個原理。
    不過好在他比較謹慎，沒有大量應用的實驗數(shù)據(jù)來證明之前，目前這工序出于照顧宋人的習慣，也給與了保留。
    重要的是工藝流程簡化，大量高精度的加工工具的引入，使操作變得簡單，只需要兩天，就能培訓出操作固定工序的人工。
    流水線分工合作，讓效率變得極高，可龍里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日產(chǎn)六千破甲錐的大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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