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興洛倉
    王君萬，秦州寧遠人。以殿侍為秦鳳指揮使。
    王韶開邊，青唐大酋俞龍珂歸國，獨別羌新羅結(jié)不從。
    王君萬詐做游獵，進入新羅結(jié)的領(lǐng)地，然后約新羅結(jié)同獵，“乘間撾之，墜馬，斬首馳歸以獻。”
    王韶定河湟，王君萬出南山，履險略地。有羌酋潛伏山谷間，突然躍出，橫矛刺殺。
    王君萬側(cè)身避開，回首奮擊，一刀將那酋首砍下馬，其眾驚號，相率聽命，原來被王君萬斬殺的，是河湟大酋藥廝逋。
    之后破北關(guān)、南市，解河州之圍，積功最多，朝廷賜絹五百匹，如今乃是熙河路鈐轄，達州團練使。
    難怪一幫小子對他服服帖帖，這位已經(jīng)是方面大將了！
    錢谷拱手道：“家君錢子融，見過各位弟兄，見過王鈐轄。”
    王君萬笑道：“原來是小侯爺，不過到了這里就不能這么叫了，都是袍澤，你該叫我班長。錢家不是書香門第嗎？怎么讓兄弟你從軍了？”
    錢谷也嘆氣：“這不是南洋水師的炮艦之威嗎，還有曹留后那次的以百敵萬，讓我爹一時間熱血上頭了……”
    王君萬樂得不行：“熱血上頭拿兒子作伐？”
    錢谷搖頭：“沒辦法，家里邊就我一個指望不上進士，我可是從小把自己當商賈培養(yǎng)的，就想一輩子在父兄蔭蔽下吃喝玩樂。”
    “誰承想現(xiàn)在做生意都必須得會放銃開炮了？南海上那些個引進使臣，嘖嘖嘖……對了王哥，你不都已經(jīng)是一州團練了嗎？”
    王君萬說道：“嗨別提了，我本隨高國舅操練新軍來著，學院來信要求軍中推舉學員，王處道就給高國舅出了個餿主意，讓他派我來了。”
    說完拉著錢谷坐下：“兄弟聽你說起來，那個什么……炮，當真厲害？還有，那什么神機銃，也是神器？”
    錢谷一下子來勁了：“那是！咱們來炮班算是撈著了，哥哥你不是操練新軍嗎，怎么還沒……起立！敬禮！”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挺胸敬禮。
    種詁穿著新軍夏常服走了進來，一張臉陰沉著：“撈著什么了？荒謬！當這里是市易所？”
    王君萬趕緊解釋：“山長我們鬧著玩呢，你別生氣。”
    種詁對王君萬說道：“這個殺才班可能不好帶，你可得把他們都給我看死了，身上那些紈绔習氣，統(tǒng)統(tǒng)給我磨掉，磨不掉就給我一直呆在這里，磨完為止！”
    說完對幾人說道：“你們的父兄，都是西軍中的將領(lǐng)，功勛卓著，叫你們到這里來，不是給他們丟臉的！”
    “你們會啥？騎射，沖掠，這一套在新軍里邊都不好使，一切都要重頭打造！折家小子，你爺爺可是直接把鞭子都給我了，說要是不成才，鞭子抽斷他再補！”
    折可大聽得打了個寒噤。
    王君萬說道：“山長，弟弟們都是沙場過來的，戰(zhàn)訓這些對他們就是小兒科，不過這數(shù)算的功夫……”
    種詁說道：“這不是給你們把錢家秀才找來了嗎？我沒有別的要求，炮三班，必須給我成為學院的樣板班，各項學業(yè)必須優(yōu)良，三個字，就是人樣子！不能墜了西軍的聲威！”
    王君萬一個立正：“定不辱命！”
    種詁這才掃視了一圈：“《騎軍操典》都看過了？有什么想法？”
    王君萬苦笑：“太細太復(fù)雜了，從軍刀班排縱橫變化，到行軍五步，到大隊梯級，銃班壓制……還有臥馬隱蔽，包圍切割之類，我覺得手下要是能有五千這樣如臂使指的隊伍，那還防蕭關(guān)干啥，咱直接出去踏平河套得了！”
    《操典》非常細致，甚至對行軍和沖鋒的騎軍步履，行軍路程和休息時間，都做了嚴格的規(guī)定。
    比如關(guān)于軍刀排的定義如下：“軍刀排，常由五群十五伍構(gòu)成，下分三班，如排內(nèi)人數(shù)不能成伍，則于軍刀班內(nèi)，缺第二班第二伍，如排內(nèi)人數(shù)在四群以下，則缺第一班第二群，唯銃班不準缺伍。”
    又比如：“排內(nèi)回轉(zhuǎn)，分行、列、群、單。停止時回轉(zhuǎn)，用慢步，行進間，用行步；非地形狹窄或許快速通過之短距，以排左回轉(zhuǎn)進行。”
    “回轉(zhuǎn)半圓周以上時，需先回四分之一圓周，停整之后，再進行下四分之一圓周。”
    再比如，操典里給行軍設(shè)計了一個專有詞，步度，即總騎行時間與快步時間的比例，比如行軍中慢步四十分鐘，快步二十分鐘，就成為三分之一步度。
    多遠距離，如何行軍，視軍情緩急，用什么步度，都有嚴格規(guī)定。
    此外還有，每日行軍速度在四十五到五十五公里，急行軍每日八十到一百公里，但是急行軍不可連續(xù)采用，之后必須修整八小時以上。就算是普通行軍，也不允許連續(xù)行軍三日以上。
    諸多的條令，規(guī)定，可謂細致到了極處。
    種詁面無表情：“百騎環(huán)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里。”
    “不過我們和夏人不一樣，如今有了火器之力，我軍攻擊的距離已經(jīng)遠勝夏人。”
    “少保說了一種戰(zhàn)術(shù)，我認為非常可取，就是我騎軍應(yīng)當永遠在敵人陣型殺傷范圍以外，對敵實施攻擊。我們能打著他們，他們卻永遠夠不到我們。”
    一干小子無不聽得血脈賁張，這主意有點缺德了。
    種詁看著眼前的一幫子小輩：“這項戰(zhàn)術(shù)要實施的前提，就是我們馬跑得比夏人快，武器射程比夏人遠，紀律比夏人好，陣型比夏人靈活。必須做到聚散隨心，回環(huán)如意。”
    “陛下?lián)芙o了重賞，少保搞來了好馬，利器。要是我們在‘人’字上頭掉了鏈子，敢當?shù)闷疖娛聦W院前頭的‘皇家’二字？！”
    “三個月后，還有考核等著你們。到時候中不了式，天王老子都得滾蛋！神機銃霹靂炮，摸都摸不著，明白沒有？！”
    眾人終于老實了：“明白了！”
    ……
    洛陽，洛水邊興洛倉故址，沈括和吳安持站在高高的黃土丘上，兩人正在告別。
    沈括因南海之功，考績優(yōu)良，經(jīng)呂惠卿推薦，應(yīng)該入朝了。
    蔡確再次上書，指責沈括“反復(fù)無常、附會大臣，貶不足任，不宜擢升。”
    蘇油則上書，所謂反復(fù)，不過是因為沈括在吳充為相的時候，對新法提出了一些改良意見。
    現(xiàn)在吳充都已經(jīng)去了好幾年了，而沈括在南海得田十萬頃，安定人民十幾萬戶，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擢升。
    如果朝廷覺得入朝不合適，那不如命他重興興洛倉，再考察一屆。成了，兩功并敘，不成，兩罪并罰。
    于是沈括終于從南海得以回內(nèi)地。
    路過黃州的時候，還給大蘇帶去了一塊南海煤精，表示道歉，之后從黃州入漢水，一路北上，走唐朝的御道，進了陜西。
    這條水道是蘇油當年在渭州的時候，命董非摸索出來的，如今成了江淮到洛陽的主干道。
    “轟隆——”
    山腰的黃土塬上，一聲爆炸響起，然后煙塵之中，一個土洞顯現(xiàn)了出來。
    銅哨響起，一隊穿著南海那邊流行過來的工裝的建設(shè)兵團，趕著牛車去到洞口，開始往車上扒拉黃土。
    吳安持對沈括拱手：“有了存中的指點，我這心里就定了，原來這炸藥竟有如此威能，一年之內(nèi)，我定能不辱圣命，連通洛坂！”
    沈括也拱手道：“愚兄就恭送賢弟，立此大功。”
    吳安持看著從碼頭一路修建到半山腰的鐵軌卷揚機道：“夔州鐵道我沒見過，和這里的鐵道相比，那邊規(guī)模更大？”
    沈括內(nèi)心也是得意：“興洛鐵道，使用鋼絲索牽引，一車載重可以重達四噸。”
    “除了功用更大，鐵軌更寬，承重更大外，坡道之上，還安裝了逆止樁，車上有逆止栓，不至于出大事故。”
    “工程分三段，長度一點五公里，爬升坡度三十度，上下還有旗語亭聯(lián)絡(luò)溝通，能夠?qū)⑽镔Y從洛水碼頭提升到半山窯城中存儲。”
    “這里今后要滿足四路三十萬大軍三年之用，夔州碼頭上那個，跟這個可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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