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 固關事
夏人向來講究全民皆兵,即便是如今,依然能夠輕易的組織起五十萬規(guī)模的兵力。</br>
而在這五十萬人的兵力中,精兵強將數(shù)不勝數(shù),威名赫赫、讓人聞風喪膽,享譽宋、金、遼之間的大軍足足有好幾支。</br>
幾乎每一支大軍,都足以與金人的鐵浮屠、遼人南院所掌的鐵林軍相媲美。</br>
被置于興慶府附近的便是赫赫有名的鐵鷂子,以及質(zhì)子軍,共計七萬余人。而在沙漠草原之上,防備蒙古人等大軍的擒生軍,顧名思義,便是一向喜以生擒敵軍為奴而聞名,人數(shù)也達近十萬之眾。</br>
步跋子乃是夏人的步軍,同樣是強悍無比,加上潑喜軍善用火器,從而使得步跋子跟潑喜兩軍,向來都會被參雜進其他大軍中,從而使得夏軍不論面對何種戰(zhàn)爭,都能夠立于不敗之地。</br>
如今在蘭州的三萬右?guī)姡m然其中并沒有夏人的精銳鐵鷂子,但即便是尋常的騎兵配置以步跋子跟潑喜軍,于墨小寶、歷仲方等人而言,也是不小的難度。</br>
河西走廊共計七州之城池,夏人駐守的安北軍中,更是鐵鷂子、潑喜軍、以及步跋子三者齊全,于如今趕赴涼州的鐘蠶、田琳而言,絕對是一場慘烈的硬仗。</br>
而至于李橫,如今僅僅憑靠六千人攻中衛(wèi),而后斷興慶府前往涼州、或者是馳援蘭州之路,在劉克師看來,無異于螳臂當車,幾乎很難實現(xiàn)。</br>
“大人,夏人絕對是一塊兒難啃的骨頭,夏人無論是騎兵還是步軍,就是連火器一向都是讓人極為頭疼。金人當初南下襲我大宋可謂是一馬平川,攻城略地勢如破竹,但跟夏人這些年來的交戰(zhàn)中,可是很少能夠從夏人身上占的便宜。而今大人……下官對于率兵打仗不懂,所以真的看不出來,大人以少數(shù)兵力,竟然直擊夏人三個地方的用意為何,不過下官相信,大人,您絕不是在輕視夏人的兵力。”劉克師望著葉青的背影,一時之間還真猜不透,葉青三處同時用兵,而非是專一于一城攻之的用意。</br>
“如果這個時候……。”葉青抬手指了指地圖上的河套三路,而后道:“金人這個時候趁我們后方空虛,出其不意的殺入河套三路怎么辦?”</br>
“下官以為,虞允文大人在蘭州有殺雞用牛刀之嫌。”劉克師看著葉青的背影,頓了下后道:“若是差遣虞允文大人回京兆府駐守,想必一定能夠跟萬一趁虛而入的金人周旋一陣,而今京兆府只有崇國公、慶王,劉敏行、劉敏學等人,怕是一旦金人對我們后方用兵,恐連招架之力都難。”</br>
“虞允文不能動,動誰都不能動虞允文,只要拿下蘭州府,虞允文就必須在蘭州城坐鎮(zhèn),即便是我,恐都不如虞允文坐鎮(zhèn)蘭州更好。”葉青嘆口氣,轉(zhuǎn)過身看著眼睛通紅的劉克師。</br>
自從戰(zhàn)事一開啟,劉克師幾乎就沒有忙的停下來微微合眼過。</br>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從關山源源不斷的物資糧草,能夠按時安全送給三路大軍的重要性,何況因為葉青的命令,他更是希望能夠把差遣做的更好。</br>
所以這才不過幾日的時間,劉克師整個人就像是已經(jīng)老了好幾歲似的,胡子拉碴、眼角通紅,神色疲憊甚至是帶著一絲焦慮。</br>
“大人,為何不覺得虞允文坐鎮(zhèn)蘭州非是大材小用?”劉克師謝過葉青親自遞給他的茶水,而后隨著葉青坐下問道。</br>
“李橫守住中衛(wèi)不</br>
難,夏人何況如今正在內(nèi)訌。李安全是鐵了心要奪的皇位,李純佑同樣是鐵了心,要利用此次內(nèi)訌之機來除掉不臣之心的李安全。所以李橫守住中衛(wèi),只要興慶府更為北面的十六監(jiān)司兵馬,不在第一時間調(diào)遣至興慶府,李橫實則比誰都要安全。蒙古人在征遼,必然要從夏國邊疆經(jīng)過,即便是如今蒙古人安撫了夏人,表明了他們對于夏國毫無敵意,但駐守在北邊沙漠草原的夏人十六監(jiān)司,多達一二十萬的兵力,是很難一時間抽調(diào)回興慶府的。至于興慶府的鐵鷂子跟質(zhì)子軍,此時早已經(jīng)被李安全跟李純佑兩人的內(nèi)訌,分化成了兩派,想要發(fā)難李橫,也是根本不可能。”葉青端著茶杯,悠然自得的說道。</br>
“所以李橫那邊,不用過多的操心,但我依然還把三千營給了他,加上他的野戰(zhàn)營共計六千人,在歷仲方前去馳援他前,他不會再有一個人的兵力增加。所以……中衛(wèi)一旦守不住,我們?nèi)P皆負。”葉青笑看著不解的劉克師,繼續(xù)微笑著道:“所以這便是虞允文必須要鎮(zhèn)守蘭州的原因。”</br>
“下官愚鈍,還是沒有太明白。”劉克師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道。</br>
“守住蘭州,我們就決計不會被夏人徹底趕進關山要塞之內(nèi),而且……恒嶠的光華軍原本就不是北地的大軍,如今出現(xiàn)在了蘭州,臨安朝堂這個時候,估計已經(jīng)氣的跳腳了,而韓侂胄更是不會坐視不理,一旦他把恒嶠的光華軍定義為叛軍,那么蘭州就危險了。畢竟,韓侂胄此人最為喜歡的便是……。”</br>
不等葉青說完,劉克師便有些恍然大悟的道:“韓相之喜好下官早有耳聞,坊間傳言,這些年來,他之所以能夠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完全是因為搶奪他人功勞所致,所以若是把光華軍定義為叛軍,韓相便有了理由來出兵至蘭州,從而使我們陷入到兩難之境?”</br>
“不錯,戰(zhàn)前為了穩(wěn)定軍心、提高士氣,包括穩(wěn)固北地八路的各級官員,我向吏部提交了近達百人的官吏升遷名單,但其中唯獨虞允文,是當初朝廷派人面授升遷他為安撫使、雍國公。若是一旦韓侂胄親自前往利州路,或者是以叛賊之名定義恒嶠跟光華軍的話,由虞允文這個朝廷親自任命的安撫使、雍國公出面,比我這個早就已經(jīng)在朝廷,沒有了好聲名的人要強很多。最起碼可以讓韓侂胄投鼠忌器,無法把恒嶠的叛賊之名做實,也無法忽視虞允文在蘭州的存在,但又因為我在背后攻夏的緣故,讓他不敢也不能貪蘭州的功勞,或者是把蘭州搶回去再送還夏人。”葉青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br>
劉克師則是笑了笑,而后向葉青行禮道:“大人果真是算無遺策,竟然連如此細小的事情,都算計在內(nèi)了。”</br>
“虞允文的正當性,比我們誰都要合理一些。自立為王的罪名已經(jīng)在我頭頂盤旋有幾年了,我固然能夠在韓侂胄的質(zhì)問、發(fā)難之下守得住蘭州,但難保朝廷不會借著這個機會,徹底跟我劃清界限,從而如同割肉一般放棄所有收復之地,而后昭告天下,我葉青自持功高,已于北地自立為王。到了那時候,我們可就是四面楚歌了,放眼望去都是我們的敵人了。”葉青喝著茶,賈涉來來回回的送著如今三個地方的戰(zhàn)報。</br>
“如此一來,那就是只有涼州等河西七州算得上是惡戰(zhàn)、苦戰(zhàn)了?”劉克師此時,早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是宋廷的臣子,還是葉青麾下的官吏,他如今只知道,跟著葉青開疆擴土,而后</br>
看著當年欺壓過大宋朝的夏、金等國,在葉青的步步緊逼下,一個個失去著廣袤的疆域,就覺得男兒大丈夫,生來當該如此豪邁。</br>
“不錯,真正的戰(zhàn)事一直都是在河西七州,田琳跟鐘蠶如今麾下不過四萬人,即便是如今河西七州只有七萬人的安北軍,人數(shù)不占優(yōu)勢,而且還是身為進攻一方,所以想要連連攻克河西七州,占據(jù)河西走廊,真的很難啊。”葉青一想到河西走廊那狹長的地勢,再想想那易守難攻的城池,也是在內(nèi)心里給田琳、鐘蠶二人捏了一把汗。</br>
所以墨小寶在蘭州城破后,必須要第一時間去馳援田琳跟鐘蠶,而歷仲方必須悲傷馳援兵力薄弱的李橫,虞允文帶著恒嶠,必須守住蘭州,而自己身為主帥,只能是坐鎮(zhèn)關山,還要防備著金人有可能的背后偷襲河套三路。</br>
總之,在掰著指頭數(shù)的時候,葉青還會沾沾自喜于自己麾下要將有將、要兵有兵,但當把這些兵將要徹底用到實處時,就如同每個月的工資一樣,初拿到手里時還覺得挺滿意、也不算少,可一旦做下一個月的預算花銷,瞬間就會生出一種:老子辛辛苦苦一個月,竟然特么的就這么點兒錢!怎么買房!怎么娶媳婦!怎么生孩子!太特么的難了!</br>
葉青如今就是這種感覺,當他還未到達京兆府的時候,一切還覺得頗為胸有成竹,可當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走上正軌,到了要真槍實彈、掏出腰包開始點兵點將,開始花錢的時候,便會生出一種,當初我特么的是不是算錯了的錯覺?跟想象中的怎么完全不一樣啊!</br>
“可即便是如此,一旦金人來犯,我們的兵力還是不夠啊。”劉克師一開始還興奮,中衛(wèi)、蘭州并無他想象的那么難,想想只有涼州等七州需要鏖戰(zhàn),他也算是接受了,畢竟,這是戰(zhàn)爭,不是過家家。</br>
可一想到屁股后面的金人,有可能趁虛而入后,劉克師又再次陷入到了處于文人的那種焦躁中。</br>
葉青伸手在虛空,指著不遠處的地圖道:“看見中衛(wèi)跟涼州之間的距離了嗎?再看看蘭州在哪里。”</br>
劉克師隨著葉青的手指,默默看了一會兒道:“若是以關山為基點,那么中衛(wèi)在我們正北,蘭州在我們正南不過偏西一些的方向,而涼州則是在我們的正前方,也就是正西方。”</br>
“不錯,關山與涼州之間若是畫上一條直線,那么兩者連接中衛(wèi),便是一個正三角形,而連接下方的蘭州,便是一個倒三角形,進可攻退可守,又有關山當大后方,沒有再比這更為完美的戰(zhàn)略優(yōu)勢了。所以只要拿下涼州、金州、甘州三州后,后面其他四州,我們可以慢慢圖之,如此一來,關山的兵力便可回縮前往河套三路,以此防備金人的來犯。所以啊,你就燒香拜佛吧,保佑金人不會在這么快時間突然來犯我們吧,要不然的話,以京兆府為中心的四路之地,就將要再次陷入常年戰(zhàn)亂之中了。”葉青起身,拍了拍劉克師發(fā)呆的肩膀,而后跟著賈涉走出了房間。</br>
劉克師則是茫然的望著墻壁上的地圖,久久不能回過神來,葉青剛剛的話語依然在他耳邊,不急于攻下其余四州,也就是說,葉青徹底放棄了唯一有可能:救援遼國公主耶律月的機會。</br>
(ps:我感覺啊,只是單純的感覺啊……感覺好像很多人,好像都在幸災樂禍:我看你青葉能把戰(zhàn)爭寫的有多爛,或者是:我看你青葉能寫出什么驚喜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