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孔雀東南飛
德壽宮萬壽橋上的鐘晴,手里捏著剛剛?cè)~青入宮前往玉津園的消息,一時之間有些為難糾結(jié),不知道該不該管葉青跟李鳳娘之間的事情。
李鳳娘與葉青之間有私情是不爭的事實,但李鳳娘恨葉青,想要報當年的被羞辱之仇也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那夜在仁明殿內(nèi),李鳳娘雖然看似歇斯底里的在揭露葉青的真面目,但大部分原因完全是起源于對耶律月的嫉妒上,如若不是因為內(nèi)心里真正的有了葉青,又怎會如此歇斯底里、恨意滿腔?
即便是她知道,今日李鳳娘請葉青前往玉津園的目的并不單純,但她卻猶豫不決,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插手葉青跟李鳳娘之間的事情。
陶潛、王倫甚至包括關(guān)禮,無聲無息的緩緩出現(xiàn)在鐘晴的身后,陶潛看了一眼王倫跟關(guān)禮后,輕聲說道:“此事兒還需要你拿個主意,葉青花心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他敢碰,這是真要風(fēng)流鬼啊。”
“玉津園向來偏僻幽靜,不失為一個栽贓嫁禍、殺人奪命的好地方,若是皇后起了歹意,葉青可就是真的兇多吉少了。雖然說他們之間旁人無法說得清道得明,但……如今終究是皇后,是要母儀天下的,若是為了皇后之位而揮劍斬情絲,想要跟從前一刀兩斷,我們就得過去幫葉青一把了。”王倫同樣是看了一眼關(guān)禮跟陶潛兩人。
不管是王倫自己還是關(guān)禮,或者說是最大的倒霉蛋陶潛,如今已經(jīng)是完全依附在了葉青這個集團之上,若是葉青無事兒,那么他們在德壽宮,依然能夠平平安安,但若是葉青一旦出事兒,就是連如今的太皇太后、太上皇、皇太后恐怕都無法保住他們幾人的性命。
如今看似平靜,也沒有人愿意把他們當成是葉青一黨,但若是一旦葉青有個閃失,落井下石者可就是大有人在了,何況這些年來,跟葉青走的再不近,但比起他人來,已經(jīng)是十分的親近了。
“皇后如今顯然還以為除了我跟白純外,并沒有人知道她跟葉青之間的事情,而一旦我們都前去,我怕會適得其反,反而讓皇后起了滅口之意,那時候我們就是得不償失了。”鐘晴蹙眉,面帶隱憂的說道。
李鳳娘突然招葉青進宮,而葉青竟然也是只身一人過來,這件事情怎么看,里里外外都透著詭異跟蹊蹺,讓他們不得不防備著,李鳳娘會不會突然對葉青起殺心,而報當年的羞辱之仇。
而對于李鳳娘跟葉青之間的情意,鐘晴如今也越發(fā)的認為,嫉妒心強悍、性情難以捉摸的李鳳娘,很有可能會為了自己的皇后之位,而向葉青下殺手,要不然的話,那宮宴一夜,為何葉青跟自己就完全不知曉,李鳳娘跟圣上鐵了心要在那天逼迫太上皇禪位。
“保險起見,便由您一人先過去,而我們?nèi)寺铩罂勺屢蝗烁S著你前往玉津園門口,一旦里面有事兒,也好在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如此一來,或許還能夠不至于太過于引起皇后的反感來。”相比較而言,關(guān)禮對李鳳娘的脾氣秉性,因為當初在皇太后、太上皇跟前侍奉的關(guān)系,了解的就要比王倫、陶潛多了不少。
鐘晴默默無言,蹙眉思索了下后道:“眼下也唯有如此了,先莫要激怒皇后才是。”
陶潛難得的主動請纓道:“那我陪你前往玉津園吧,我這腿腳比起他們二人利索一些,而且我是你從揚州帶過來的,比起他們二人來,也顯得名正言順一些。”
趙構(gòu)的去世、趙?Y的禪位,已然讓王倫、關(guān)禮都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何況如今雖然他們身為宦官,但也都是有家室的人,即便是不為了自己,為了妻兒老小,他們也不希望葉青出什么事兒,畢竟,一旦葉青出事兒,他們原本憧憬的下半輩子人生美景的愿望,也就要跟著落空了。
可以說是葉青一手給了他們這些,但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因為葉青出事兒而煙消云散,所以即便不是為了葉青,哪怕只是為了他們自己,他們也要立場堅定的幫助葉青才行。
玉津園內(nèi),葉青陪著李鳳娘此刻正望著那圍欄里的孔雀,在兩人的身后不遠處,則是竹葉兒靜靜地望著他們二人的背影。
“孔雀只有兩種之分,藍孔雀跟綠孔雀,至于你指的那只白孔雀、黑孔雀,不過是藍孔雀的變種而已,算不得一個種類。”葉青雙手背后,望著那突然開屏的幾只孔雀繼續(xù)道:“這些孔雀怕也是大理國送來的吧?不過既然能夠送來稀有的白、黑兩種孔雀,也算是誠意十足了。”
“為什么在開屏孔雀的身后,那些孔雀卻從來不曾開屏過?”李鳳娘先是愣了一下,想不到葉青竟然對孔雀還有些許了解。
“看來皇后應(yīng)該是常游玉津園,對于這孔雀是喜歡的很啊,要不然也不會觀察的如此仔細了。”葉青顯然也知道,李鳳娘心里頭一直都有著一個皇后夢,所以恐怕也正是因為此,才讓她對于孔雀顯得格外的關(guān)注吧。
畢竟,這世間的鳳凰并不存在,而孔雀也同樣是被譽為百鳥之王,顯然,在李鳳娘的心里,也只有這些孔雀才能夠真正的象征她皇后的身份了。
李鳳娘風(fēng)情嫵媚的看了一眼葉青,至于自己的心思被葉青猜中,她并不感到意外,跟這個男人糾纏了這么多年,若是說彼此只了解的對方的身體,而對于脾氣秉性沒有一點兒了解的話,那么就完全是騙人騙己了。
“那你倒是給本宮抓兩只鳳凰來,本宮就把它們養(yǎng)在仁明殿內(nèi),用來彰顯本宮母儀天下的皇后身份。”李鳳娘冷冷的說道。
葉青低頭笑了笑,而后淡淡道:“皇后可知是先有的鳳凰二字,還是先有的所謂的鳳凰這種鳥?”不等錯愕的李鳳娘回答,葉青便繼續(xù)說道:“雖然好多書籍都有記載,但白純曾經(jīng)說過,其實這世上并沒有鳳凰這種鳥的存在,是因為先有了風(fēng)與凰兩個字,而后被人們依靠想象力,才勾勒出了這種能夠賦予多種寓意的神鳥。”
李鳳娘不耐煩的撇了撇嘴,特別是在聽到白純的名字時,神情之間立時充滿了不屑。
不過顯然李鳳娘對于孔雀也是喜愛有加,有些不滿的看了葉青一眼后,便又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孔雀上,津津有味的看著那些開屏的孔雀,嘴里喃喃說道:“真希望有一天能夠看到滿園的孔雀都為我開屏。”
葉青在一旁,張了張嘴,但看著李鳳娘那少女般星星點點的眸子,無聲的嘆口氣,便忍住了去打破李鳳娘心中的美好憧憬。
只是李鳳娘顯然了解葉青是一個煞風(fēng)景的人,淡淡道:“想說什么就說吧,本宮不會怪罪你的。”
“你眼里那些美麗的開屏孔雀,都是雄性,它們開屏……從它們的本能上來講,要么是求偶,要么便是防御性的保護自己……。”看著李鳳娘那幽怨的眼神,葉青一時不忍,而后繼續(xù)說道:“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便是,看見了美麗的女子后,激起了它們的愛美之心,所以也會做出開屏來吸引美麗女子的注意力,就比如現(xiàn)在,它們看見了你這么雍容華貴、漂亮多姿的皇后,然后愛慕、驚艷于你的美麗和尊貴,一個個開屏來向你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后示愛、或者是表示對你的臣服、甘拜下風(fēng)……。”
聽著葉青后面完全是胡謅的話語,但李鳳娘心里卻是十分的喜歡,不過嘴上卻是吃吃笑著道:“凈是胡說八道,我既然喜歡孔雀,又豈能不知道它們?yōu)楹伍_屏?用你在這里胡說八道,討人歡心?”
“呵呵,這不是話趕到這里了嘛,就……就隨口展開多說幾句。”葉青笑了笑道,而后低頭,只見自己的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被李鳳娘主動的牽了起來,而在他們二人身后的竹葉兒,則是有些憂慮的皺了皺眉頭。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xué)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李鳳娘罕有耐心的吟唱著這首描寫焦仲卿、劉蘭芝夫婦被迫分離、而后雙雙自殺的樂府詩,甚至到了最后,依稀都能夠從李鳳娘那低沉哀婉的聲音中,感受到一絲淡淡的哀傷與凄然。
“有人把孔雀東南飛跟木蘭從軍比作樂府雙壁,一個為情、一個為國,都被后人津津樂道。”李鳳娘收斂著有些哀傷的情緒,眼角的晶瑩也透露著她此刻痛苦、哀傷的心虛。
“所以皇后……所以你決定了?”葉青反牽著李鳳娘的手,感受著那一絲絲淡淡的冰涼問道。
“這把剪刀自從你回到臨安后,一直與我形影不離。”李鳳娘風(fēng)情嫵媚的雙眸,此刻淡淡的晶瑩被哀傷的笑意取代:“怎么樣,你還認識這把剪刀嗎?”
葉青默默的點頭,看著那明晃晃的剪刀在李鳳娘的手里晃動。
“這把剪刀我一直都沒有忘記,就像我一直沒有忘記當年你帶給我的屈辱一樣,每每看到這把剪刀,我都恨不得用它在你身上多刺幾個窟窿出來,因為此事,不知道有多少個宮女、太監(jiān)而遭受了平白無故的罪。你知道嗎?這些都是因為你葉青,因為你葉青當年的惡行,讓那些宮女、太監(jiān)白白遭受了被刺痛的罪。”李鳳娘的聲音很低,而身后的竹葉兒,在看到那把剪刀的第一時間,整個人就像是見鬼了一樣,臉色有些蒼白跟驚懼,渾身也是跟著顫抖個不停。
“你到底想干什么?”葉青看著李鳳娘一只手扯出一縷秀發(fā),而后另外一只手里的剪刀便要剪去,立刻抓住李鳳娘持有剪刀的手腕問道。
“干什么?”李鳳娘看了看那如同鐵鉗似的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凄婉笑道:“當年我李鳳娘因為要成為皇后的顧忌,所以才甘愿受你葉青羞辱,如今我已經(jīng)是大宋朝母儀天下的皇后,難道我還會顧忌這些嗎?到了現(xiàn)在,你還看不出來嗎?只要我一聲令下,立刻便會有侍衛(wèi)司的人沖過來,以褻瀆罪把你抓起來,即便是你有我身上的把柄,但你如今又能耐我何?這已經(jīng)是不是當年……。”
“你就這么有把握能夠在玉津園置我于死地?”葉青抓著李鳳娘手腕的手微微用力,而后李鳳娘便不由自主的因為手腕上的疼痛,松開了手里的剪刀,眼睜睜看著那把剪刀被葉青接過去。
李鳳娘平靜的看著葉青接過自己手里的剪刀,嘴角帶著一絲嘲諷道:“你以為左雨兄弟聽你的命令,我李鳳娘就沒有辦法了嗎?難道我就不會暗中培養(yǎng)幾個專門為今天的死士嗎?”
“你……你已經(jīng)謀劃很久了?”葉青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你不也一直沒有放松對我的提防嗎?要不然的話,你今日又怎么會一個人來此?”李鳳娘看著面色凝重,甚至是帶著一絲遺憾的葉青,心里頭此時也同樣是五味雜陳。
兩人雖然不是夫妻,但這么多年來,也算是同床共枕過,也曾經(jīng)安心的躺在彼此的旁邊熟睡過,也曾凝視過熟睡過的彼此,熟悉著彼此的一些日常習(xí)性,但即便是這樣,今日她也不想再讓葉青活下去。
心頭充斥著多年來積壓的怨氣,以及一絲對兩人如今境遇的可笑,李鳳娘的目光隨之望向了竹葉兒。
于是竹葉兒快速向前兩步擊掌,而后只見在不遠處孔雀園那木房里,瞬間出現(xiàn)五個神色深沉、滿臉殺氣,手拿兵器快速的向他們這邊飛奔過來。
“就憑這五個人?”葉青松開李鳳娘的手腕,不屑的問道。
“殺你足夠了,雖不能把你千刀萬剮喂狗,但……我定要讓你尸骨無存。”李鳳娘目光凌厲,殺氣疼疼,神色在瞬間都顯得有些猙獰道。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和平相處的,又何必要走向這刀兵相向……。”葉青有些為難的說道。
“好啊,可以,本宮可以給你一條生路,休了白純、燕傾城,跟鐘晴斷絕關(guān)系,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我李鳳娘從今往后,也心中只有你一人!你做的到嗎?”李鳳娘打斷葉青的話語,轉(zhuǎn)身冷冷的看著剛剛奔跑過來,有些氣喘的鐘晴說道。
“那我選擇第三條路。”
葉青話音剛落,手里的那把剪刀便向快要接近他的殺手扔了過去,而后整個人瞬間如同一頭獵豹一樣,渾身上下充滿了凌厲的殺伐氣息,左手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漆黑無比的匕首,與他整個人向著那五個殺手沖了過去。</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