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4 說服
漫天風(fēng)雪并不能讓草原上的百姓安心窩在家里,畢竟為了能夠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寒冬,他們就必須在寒冬時節(jié)付出更大的努力,如此才能夠讓他們活到下一個春季的到來。
察合臺所在的領(lǐng)地內(nèi),已經(jīng)有大部分的部族內(nèi)出現(xiàn)了糧食匱乏的情況,而一些還有余量的部族,如今也不過是在勉力支撐,但能不能之成果這個冬天,恐怕就是察合臺自己也不知道。
窩闊臺那邊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何況這樣的情況在數(shù)百年的草原上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春秋夏時節(jié)放牧營生,而到了寒冬時節(jié)便是守護(hù)牛羊以及掠奪中原城池。
叢林法則在中原王朝看來充斥著濃烈的野蠻性,但在草原上,叢林法則便是他們活下來的唯一法則。
數(shù)百年來,也從來沒有草原上的部族,或者是哪一位大汗,認(rèn)為他們在寒冬季節(jié)到來后,率兵去掠奪中原邊疆的城池是一件錯誤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這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群會搶奪他們的牛羊一般,不過是一件為了活命而產(chǎn)生的自然而然的事情罷了。
拔都被窩闊臺叫進(jìn)了汗帳內(nèi),姚里氏速不臺等人也神情沉悶的齊聚汗帳內(nèi)。
隨著拔都向窩闊臺證實了察合臺已經(jīng)出兵去搶奪中原邊疆誠實的動作后,窩闊臺那一雙深沉的雙眸,便不自覺的看向了姚里氏等人。
姚里氏微蹙眉頭,窩闊臺看過來的眼光,即便是不說話,他們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何況,今日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是為了此事兒。
不過不同于其他聚在汗帳里的將領(lǐng),姚里氏更傾向于在這個時候去搶奪宋廷前幾日剛剛運送到王帳的糧草。
姚里氏不相信察合臺會舍近求遠(yuǎn),在她看來,察合臺這一次既是為了搶糧食,也會在搶糧食的時候順手做一些其他事情,比如去爭奪汗位。
“去搶中原邊疆城池的糧草一來路途太遠(yuǎn),二來……這幾年我們也都知道,每到冬季,宋人都會在一些邊疆的重要城池調(diào)遣重兵看守,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么好搶了。”速不臺沉聲說道,身為鐵木真跟前的幾個心腹人物,如今隨著鐵木真駕崩之后,他們也就各自找到了歸屬。
當(dāng)年鐵木真麾下的諸多將領(lǐng),如今也幾乎被窩闊臺跟察合臺以及拖雷給瓜分,三人身邊各有為數(shù)不少的鐵木真舊將。
“拖雷那邊這兩年可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糧草匱乏的情況,這自然是跟宋人的幫助有關(guān)。往年因為可汗的關(guān)系,宋人都會無償送給我們糧草,但前幾年也斷過幾次,不過影響倒是不大。如今可汗已駕崩,小可汗拖雷跟宋廷關(guān)系不降反升,宋人自然是還會繼續(xù)幫助拖雷。這一次……或許察合臺也會打這批宋人糧草的主意。”拔都在窩闊臺望向他時分析道。
而后窩闊臺的目光便轉(zhuǎn)向了姚里氏,在其他將領(lǐng)還沒有到來之前,他就已經(jīng)跟姚里氏商議過了,眼下讓窩闊臺有些猶豫不決的是,前些時日剛跟姚里氏商議,打算向拖雷示好,可如今……若是強(qiáng)搶糧草的話,怕是就很難跟拖雷維持好關(guān)系了。
姚里氏同樣是神情有些深沉,而后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我知道一處存放有宋人糧草的地方,若是察合臺這一次也會搶奪王帳的糧草,那么我們便可以趁機(jī)去搶奪另外一處拖雷他們存放的糧草。”
“宋人給了多少糧草?”速不臺皺眉,聽姚里氏的意思,如今王帳拖雷那邊,糧草看起來好像是極為富裕。
“不單是足夠那些支持拖累的部族度過這個冬天,甚至還有余力用來當(dāng)做籌碼,為他們爭取其他部族的支持。”姚里氏堅定的說道。
“這么多?”速不臺臉上寫滿了驚訝。
“我所知道的存放糧草的地方,雖然不如這一批的糧草數(shù)量多,但卻是看守最為松懈的地方,因為這是宋人送給他們的第一批糧草所儲藏的地方。如今自然是也用掉了不少,但剩余的,也足夠我們支撐過這個寒冬了。”姚里氏向在座的解釋道。
窩闊臺不言不語,最終還是看向姚里氏,而后問道:“若是我們搶奪他們的糧草,那么豈不是與我們之前的想法……。”
“赤老溫的原因,到如今我還沒有跟他們聯(lián)系上,所以眼下
如何抉擇,其實并不是很難。”姚里氏向窩闊臺善解人意的解釋道。
聽到姚里氏如此說,窩闊臺心頭算是松了一口氣,既然還沒有把要示好拖雷的態(tài)度傳遞給拖雷,那么他們?nèi)缃褡龀鰮尲Z的決定的話,也就不存在所謂的出爾反爾了。
畢竟,草原上終究是有草原的規(guī)矩,出爾反爾不單單只是會讓他窩闊臺的信譽(yù)受損,同樣也會讓一些部族因而對他加以提防跟疑慮。
“你可確定那里一定能夠得到糧食,而且……拖雷他們的看守很松懈?”窩闊臺對姚里氏確認(rèn)道。
“前幾日我就曾派人親自過去查看過,那里的糧草堆積的像山一般高。”姚里氏說道。
窩闊臺仰頭長出一口氣,隨即還是有些猶豫的說道:“若是如此的話,那么接下來……我們又怎么判定察合臺他們就真的會去搶另外一批糧草,而為我們創(chuàng)造機(jī)會呢?”
速不臺在窩闊臺的目光望過來后,便主動站了起來,想了下后,又看了一眼拔都,隨即道:“這件事情交給我,或許我們可以假裝與他們合作,一同去搶那批糧草,而后可汗您再與其他人去搶我們真正想要的那批糧草。”
“聲東擊西?”姚里氏眼神一亮道。
速不臺的計謀讓窩闊臺頗為滿意,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滿意的點著頭,隨即淡淡說道:“或許也可以按照宋人的另外一句話,那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邊已經(jīng)開始提前行動的察合臺,在茫茫的寒風(fēng)暴雪中已經(jīng)開始出發(fā),他們最初的目的地便是距離他們最近的宋廷城池,可他們也知道,路途太過于遙遠(yuǎn),就算是搶到糧食后,能不能全身而退還說不定。
更何況,這兩年因為宋廷大軍的嚴(yán)加防范,已經(jīng)使得他們搶奪邊疆城池的糧草,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但若是不去搶又怎么來度過這個寒冬,又怎么讓身邊的諸多部族的大汗還擁戴、支持自己?
察合臺以前還可以與窩闊臺一同商議,與窩闊臺一同派兵去中原城池聲東擊西,如此一來,雖然一次搶奪的糧草遠(yuǎn)遠(yuǎn)不夠,可不管如何,最起碼他們還能夠全身而退,而且也不影響他們再一次的搶奪。
可如今少了窩闊臺的牽制與吸引宋廷大軍的注意,他們想要單憑一支力量去搶奪,面對如今強(qiáng)悍且早就開始防范他們的宋軍,能夠成功的機(jī)會就變得越發(fā)的渺茫了。
草原上風(fēng)景如畫的景象隨著寒冬的到來早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如今眼前一望無際白茫茫的景象,更是讓草原顯得荒涼與惡劣。
近萬人組成的兵馬在風(fēng)雪中艱難前行,至于是搶中原城池的糧草,還是搶奪王帳拖雷那邊的糧草,察合臺眼下都還沒有做出決定。
中原城池的糧草不好搶奪,在這兩年已經(jīng)成了他們公認(rèn)的事實,而拖雷那邊的糧草……察合臺其實心里還不太想跟拖雷翻臉,畢竟,如今的局勢于他極為有利。
只要他能夠刷領(lǐng)部族挺過這個寒冬,一旦草原上春暖花開,拖雷跟窩闊臺之間,因為赤老溫被伏擊一事兒,早晚是要起沖突的,而到時候他就可以坐山觀虎斗、漁翁得利了。
當(dāng)然,想要讓局勢發(fā)展到對他極為有利的那一步,就必須要挺過眼前這個冬天才行,若不然的話,不論談什么都不過是空想。
畢竟,只有能夠活過這個冬天,能夠讓擁戴、支持他的部族大汗與他們的勇士家人孩子安然度過這個冬季,黎明才會如期到來。
天色漸漸陰暗了下來,冒著風(fēng)雪趕了大半天路的察合臺大軍開始扎營休整,而后明日便再繼續(xù)趕路。
只要到了明日午后,到時候他們便可以視情況,是去直奔中原城池,還是拐彎直接前往拖雷所在的王帳處。
時間在寒冷的季節(jié)過的極為緩慢,而近萬人的大軍,幾乎大部分人都能夠安然挨過這一個晚上,可總是有一些人會在今夜過后,在明日清晨時分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凍僵在了帳篷內(nèi)。
察合臺聽著屬下的報告,不過十?dāng)?shù)人的凍死,無論如何都還在他們能夠接受的范圍內(nèi),而至于凍死的那些兵士,自然是不用理會,待他們拔營離開后,便會有狼群出沒在此
地,而后……那些被凍死的兵士尸體,自然是就交給狼群來處理了,這對于草原的勇士而言,也是一個最好、最為理想的歸宿。
大軍再次在白茫茫的大雪天內(nèi)開始出發(fā),時不時便會有斥候來回通傳訊息,相比起平日里來,這個時節(jié)的行軍速度完全稱不上快速,甚至是還不如遠(yuǎn)處張望的狼群謹(jǐn)慎移動的速度。
隨著斥候帶回來的一個一個消息,察合臺通紅的臉上并沒有多少表情,大軍所帶的干糧,也不過是足夠他們撐過這幾天,而一旦沒有在中原城池掠奪到糧食,對于他們而言,尤其是風(fēng)雪交加的時節(jié),恐怕將會是無比殘酷。
所以當(dāng)察合臺得知,速不臺正在前方等候著他時,雖然還不知道速不臺此次來的目的,但察合臺的心情瞬間不像最初那般沉重。
因為察合臺與窩闊臺之前關(guān)系和睦時,所以不論是速不臺還是其他鐵木真麾下的舊將領(lǐng),都與他們二人很是相熟,在一起也是無話不說,被察合臺與窩闊臺都頗為倚仗。
而如今因為姚里氏的投奔,使得兄弟二人之間開始不睦后,那些投奔他們兄弟二人的將領(lǐng),在立場態(tài)度上也變得涇渭分明了起來。
掐指一算,察合臺也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都有些記不清楚,上一次見到速不臺是什么時候了,所以……也不知道速不臺今日冒著風(fēng)雪嚴(yán)寒?dāng)r住自己,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行軍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在一處背風(fēng)的山坳處,速不臺與他的百十名騎兵,此刻正在露天烤火。
熊熊大火使得周邊的積雪早就融化,嘿嘿的土地帶著枯黃的草地,被踩來踩去早已經(jīng)變得泥濘不堪。
率領(lǐng)著一部分親衛(wèi)趕過來的察合臺,看著遠(yuǎn)處模糊招手的速不臺,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便策馬走到了篝火跟前。
一杯烈酒被速不臺無聲的送上,隨即一股讓人吞口水的肉香便傳入到了他的鼻子里。
看著篝火上架著的一整只羊,察合臺也不再客氣,問道:“等很久了吧?”
“還好吧,本以為昨日可以追上可汗,但沒成想茫茫大雪中,我們差些迷路,因而耽擱了一些時間,不過還好,終于是在此處等到了可汗。”速不臺語氣平和的說道。
不過是被熊熊大火燒烤的短短時間,就讓察合臺感到全身暖洋洋的,有著說不出的舒服。
“在此等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察合臺不動聲色的問道。
速不臺望著天空還未來得及飄落,便被火焰融化的雪花,點了點頭,隨即喝了一口酒后,道:“可汗遇到的問題,窩闊臺可汗那邊也同樣如是。但想必可汗也很清楚,如今宋廷兵強(qiáng)馬壯,加上早就已經(jīng)有了提防,所以若是想要從他們的城池像往年那般掠奪的話,怕是很難了。”
“是啊,可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女人與孩子餓死、凍死在草原上吧?草原雖然給了我們一切,而我們也應(yīng)該把一切都奉獻(xiàn)給草原,可……總要活著才行吧?”察合臺感慨一聲說道。
“窩闊臺可汗讓我過來,便是想要跟你商議一番,看看可汗可還有合作之意。”速不臺開門見山道。
“合作?”察合臺詫異道,不過想到窩闊臺后,察合臺的心里也是一時之間充滿了唏噓感慨。
速不臺無聲的點點頭,而后道:“小可汗的意思是……相比較搶奪路途遙遠(yuǎn)的中原邊城,倒不如……看看拖雷那邊是何態(tài)度。”
“拖雷那邊?”察合臺的心頭瞬間升起了一絲警惕,皺著眉頭看著速不臺,有些警惕的問道:“如今窩闊臺跟拖雷是敵,但我跟拖雷還是兄弟,難道你不知道嗎?”
速不臺不去看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甚至是一絲嘲諷的察合臺,微微嘆口氣,他知道察合臺所說的正是窩闊臺伏擊赤老溫一事兒。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以及姚里氏投奔窩闊臺,從而使得察合臺跟窩闊臺之間產(chǎn)生了矛盾,而伏擊赤老溫,更是讓窩闊臺造成了如今兩面樹敵的境地。
所以,此時想要說服察合臺,并沒有那么容易,畢竟,只要察合臺愿意,他大可以跟拖雷聯(lián)合起來,來對付窩闊臺,這樣豈不是對他更為有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