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1 葉孤城眼中的葉青
帶著賈金葉一人走出茶館的葉青,一路上都在想,是誰給了拖雷膽子,竟然敢如此貿(mào)然行事!
即便是他在蒙古鐵木真極為寵愛他,但年紀輕輕的拖雷,也不該,也應該不敢拿國事開玩笑才是,但他竟然在快要到達燕京時,毆打了宋廷的使臣,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為何要這樣做?
給自己或者是朝廷下馬威?葉青想到此處便先搖頭否認,這根本不可能。
鐵木真既然讓拖雷來燕京,那么就說明是有求于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以此種方法來得罪自己或者是朝廷才對。
拖雷自是不敢如此,在這件關乎國之大事上面,葉青相信,拖雷絕不敢自作主張,那么既然不會是拖雷的主意,那就很有可能是鐵木真在背后指使的了?
所以……鐵木真讓拖雷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鐵木真……他借此是想要向自己傳達什么嗎?
一路上思來想去,葉青在賈金葉的陪同下很快便來到了燕京府的衙署,而此時的衙署外面已經(jīng)被禁軍所包圍,里面的百十來個蒙古人,不單是戰(zhàn)馬已經(jīng)被禁軍沒收,就是連兵器也一并被收了回去。
葉青的馬車穿過人群快速接近衙署門口,百十來個蒙古兵士被團團包圍在衙署門口的一角,燕京安撫使李立方雖然沒有身著盔甲,但竟然手里是提了一把刀,在他的身后,竟然是從皇宮里跑出來的葉孤城以及乞石烈諸神奴。
“完顏刺如何了?”跳下馬車的葉青面無表情的問道。
李立方急忙說道:“性命倒是無大礙,都是一些皮外傷,但這些傷也夠受的了。”
說完之后,李立方還是一臉的心有余悸,當他趕到時,完顏刺還沒有被送醫(yī)醫(yī)治,所以在看到完顏刺的時候,李立方簡直難以相信眼前被人扶著站在那里的是一個人,渾身上下滿是鮮血,整張臉更是沒有一丁點完好的地方,一雙眼睛早已經(jīng)腫的如同饅頭一般,要不是還有眼睫毛跟眉毛在,李立方甚至都不敢肯定,眼前這人是不是長有眼睛。
葉孤城與乞石烈諸神奴趕到時,完顏刺已經(jīng)率先被扶進了衙署內(nèi)醫(yī)治,不過即便是如此,葉孤城在城外也真正的第一次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尤其是禁軍在面對兇悍的蒙古兵士時,那毫不相讓、殺氣騰騰的氣勢,讓葉孤城是感到一陣的心驚肉跳。
雖然他如今已經(jīng)是禁軍統(tǒng)領,但這種跟敵人對峙的場面,說實在話,他還完全沒有經(jīng)歷過。
所以當今日第一次才面對百十來個殺伐氣息濃厚的蒙古人時,葉孤城這才真切的感受到,那股敵人在面對你的時候,氣勢是有多么的重要。
一旦自己稍微氣勢弱了一些,那么立刻就能夠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殺氣,而那種殺氣,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真的會讓人心生懼意,甚至是雙腿發(fā)軟。
要不是身邊有乞石烈諸神奴幫他解釋,以及告訴他在沙場上的一些真實殘酷的情形,才讓他漸漸平復下緊張的心情,恐怕那時候葉孤城,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了。
當然,除了乞石烈諸神奴讓葉孤城刮目相看以外,完顏從彝強硬的態(tài)度,更是讓葉孤城感到震驚。
他從來沒有想到,每次出現(xiàn)在府里見父王時,都是一副謙謙有禮的儒雅形象的完顏從彝,在面對兇悍的蒙古人時,竟然表現(xiàn)的如此強硬跟殺氣重重!
而蒙古人想要帶兵器進城,想要騎戰(zhàn)馬在城內(nèi)耀武揚威,都被完顏從彝強硬的拒絕,甚至是不惜跟那個蒙古國的怯薛軍統(tǒng)領針鋒相對。
赤老溫威脅完顏從彝,若是讓他們放下兵器、跳下戰(zhàn)馬才能進入燕京城,那么他們就立刻回蒙古,不過接下來……想必宋廷也應該明白,面對的可不就是眼前的百十個蒙古騎兵,而將是成千上萬的蒙古騎兵叩關入中原了。
赤老溫的話說的很認真,也是充滿了殺氣,葉孤城本以為這個時候,完顏從彝即便是不會讓步,但恐怕也會奏請父王或者是朝廷來抉擇,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完顏從彝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只是冷笑一聲,而后說道:“想要回去?好,那么只能是你一個人護著你們的小可汗回去了,至于這百十來個兇手,在你扭頭的瞬間我便會立刻下令射殺!你放心,尸體我絕不會丟到野地里喂狗,我會把他們都掛在城墻上,就等你們的大軍過來瞻仰!”
赤老溫聞言大怒,一度要拔自己腰里的刀,而完顏從彝毫無懼色,甚至還挑釁著赤老溫你拔刀試試,看看你拔刀之后,你身邊還能夠剩下幾人。
最后,在針鋒相對中,還是那個站在馬車上,年齡比自己小上幾歲的蒙古小可汗點頭做出了讓步,愿意放下兵器,但戰(zhàn)馬決不能在進城前就給他們。
而后蒙古國的百十來人以及那駕載著少年的馬車,與其說是耀武揚威的騎馬進了燕京城,倒不如說是在完顏從彝的一聲令下之后,是被禁軍押送著進了燕京城的衙署。
身為安撫使的李立方,顯然也沒有經(jīng)歷過這等劍拔弩張、讓人頭皮發(fā)麻、雙腿發(fā)軟的緊張局面,所以他這個安撫使,在出了城之后,幾乎沒有怎么說話,而是把所有的權利就交給了完顏從彝,由完顏從彝來處置這件事情。
回城的路上,葉孤城的腦海里一直都是剛剛在城外對峙的緊張畫面,而乞石烈諸神奴也會在一旁陪著他,給他講述更多的關于沙場上的事情。
兩人之間的話題,不由自主的也就由沙場上的問題,不知不覺的轉(zhuǎn)移到了關于葉青這些年的南征北戰(zhàn)之上。
所以當葉孤城有些茫然的對乞石烈諸神奴問出:“我父王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也會像今日完顏知府那般,每次都站在大軍的前面嗎?還是說他只是在中軍帳內(nèi)的指揮大軍,不會身先士卒……。”?乞石烈諸神奴端坐于馬背上之上,面對這個問題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后道:“關山一戰(zhàn)你可知道?”
“嗯,知道,聽很多人說過,包括府里的母妃還有姨娘,也都曾跟我說過,但是她們也都沒有親眼見過。當然,在外面也聽過很多關于那一戰(zhàn)的傳言,總得來說,都是夸贊我父王的。”葉孤城說道。
這些年來,或者是他從小到大,自然也是聽到了很多關于他父親葉青這些年的事跡,尤其是關山一戰(zhàn),在坊間是被傳的神乎其神。而且也有人總結道,正是因為這一戰(zhàn),也才奠定了葉青在大宋朝堂、以及在北地各路大軍中無人可比的聲望。
“關山一戰(zhàn)確實是燕王這一生中最為關鍵、也是最為輝煌一戰(zhàn),可惜……。”乞石烈諸神奴看著葉孤城疑問的目光,笑了笑,而后深吸一口氣道:“那一戰(zhàn),我也是燕王的敵人,只不過是后來一切都被燕王算計到了,于是那一戰(zhàn)我根本連與燕王交戰(zhàn)的機會都沒有。”
“那一戰(zhàn)……真的有很多人圍追堵截我父王嗎?”葉孤城雖然相信坊間傳言,也相信母妃跟幾位姨娘所說的話,但他總覺得不真實。
畢竟,那時候父親只有五千人,而夏國以及……宋廷還有金國都派了人去圍剿父親,可父親還是連創(chuàng)六關,最后還殺了夏人一個回馬槍,最后逼得夏人不得不割據(jù)整個關山要塞,以及賠償各種費用向父親求和。
“五萬人只是一個大概的數(shù)字,但若是仔細算起來,人數(shù)比起傳言來只多不少。”乞石烈諸神奴下定論道。
而葉孤城在馬背上,早已經(jīng)把嘴長得足以放下兩個雞蛋,他真的難以置信,父親竟然在人數(shù)懸殊那么大的
情況下,竟然還能夠以少勝多,竟然還能夠讓夏國主動賠償求和,竟然還讓他仰望的乞石烈諸神奴,連參與這一戰(zhàn)的機會都沒有。
“說實話,那一戰(zhàn)我確實被你父親的鎮(zhèn)定給嚇住了,絲毫不敢在向前一步。而當時在關山相遇時,便只有你父親一人對我們近萬人,可我們竟然連射出一支箭矢都不敢……。”乞石烈諸神奴追憶著往昔道。
“為什么?”葉孤城不解道。
“因為我怕你父親想要誘敵深入,雖然當時只有你父親一人面對我們,可我們相遇的地方,極易埋伏數(shù)千大軍,而且你父親占據(jù)了地理優(yōu)勢,若是沖殺起來的話,我當時麾下的一萬人,并無把握跟你父親麾下的種花家軍一決勝負,于是就眼睜睜的看著戰(zhàn)機溜走了,而你父親接下來則是直破最后一關,最后又在援軍到達后,毫不停歇的立刻返回,使得毫無準備的夏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你父親占據(jù)了整個關山要道。”乞石烈諸神奴的神情,此時看起來無喜無悲。
葉孤城在腦海里憧憬著父親葉青在戰(zhàn)場上的英姿,但那張他記憶中只有慈愛一面的父親,使無論如何也無法將父親的形象跟沙場上人人敬畏的葉青聯(lián)系到一起。
所以當葉青在跳下馬車,在李立方的陪同下前往衙署時,葉孤城一路上看他父親的眼光,則是充滿了炙熱與膜拜。
隨著葉青大踏步走入衙署,完顏從彝率先出來迎接,而那在城門口還原本殺氣騰騰、趾高氣昂的怯薛軍統(tǒng)領,以及那一幅高高在上、充滿了傲氣的少年拖雷,隨著完顏從彝出來見到葉青時,葉孤城能夠極為清晰的感受到,不管是那怯薛軍統(tǒng)領赤老溫,還是那滿身傲氣的少年拖雷,瞬間整個人在葉青面前仿佛矮了半截似的。
不再像在城門口那般一臉高傲、用下巴頦看人的囂張樣子,面對葉青竟然是率先主動的示好行禮:“下官怯薛軍統(tǒng)領赤老溫,見過燕王。”?“侄兒拖雷見過燕王。”拖雷同樣是乖巧的上前一步,學著宋人的禮節(jié)行禮道。
“進去說話。”葉青連看都沒有看赤老溫跟拖雷,便徑直走進了燕京衙署的大廳內(nèi)。
此時無論是拖雷也好,還是那赤老溫也罷,面對葉青那甚是無力的舉動,竟然沒有一個人敢面露怒意,兩人幾乎是同時點了點頭,便急忙跟隨著葉青的腳步走入了大廳。
“完顏刺如何了?”葉青坐下后,依舊是不理會赤老溫跟拖雷,而兩人在跟隨著葉青進來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坐還是該站著。
當然,在葉青沒有點頭讓他們坐下前,剛剛行了晚輩禮的拖雷是決計不敢坐下的,而赤老溫面對葉青,就算是他平日里在蒙古國在位高權重,在行事跋扈,但沒有葉青的點頭,以及拖雷也還沒有坐下的情況下,他也是絕不敢私自隨便找個椅子就坐下來。
完顏從彝、乞石烈諸神奴、李立方還有葉孤城四人,完顏從彝是因為完顏刺受了如此重的傷,一時之間是不敢坐下來的,乞石烈諸神奴是早就習慣了葉青坐著他站著,而李立方跟葉孤城,則是被葉青那面無表情的氣勢,給震懾的不敢坐下來。
于是整個大廳內(nèi),只有葉青一人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而其他人則只能在大廳內(nèi)一字排開站好,蒙古國小可汗的尊貴、怯薛軍統(tǒng)領的權勢,此刻在這個大廳內(nèi)根本就是完全不存在,畢竟,他們誰都無法忽視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葉青!
“回燕王,由于完顏刺傷勢太過嚴重,現(xiàn)在還在旁邊醫(yī)治,大夫暫時還沒有給出結論。”完顏從彝也失去了剛剛面對蒙古人時的強硬跟冷厲,此刻的他看起來,才是葉孤城最為熟悉的謙謙君子、溫文爾雅的樣子。
“赤老溫,交出動手毆打我朝刺史的兇手,而后本王接下來跟你們談,否則,你們現(xiàn)在就立刻回蒙古,我們就在戰(zhàn)場上為我朝使臣討回一個公道。”葉青一雙深邃的眼睛緊盯著赤老溫道。
赤老溫一反常態(tài),不再像在城門口那般咄咄逼人、囂張跋扈,面對葉青的威脅,他不再像面對完顏從彝時那般,立刻拿出強硬的態(tài)度來對抗,而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在心里權衡著利弊。
此時一旁的拖雷,則是上前一步,對著葉青再次行禮,而后道:“燕王,是侄兒下令……。”
“是不是你下令我不管,就算真是你下令,看在鐵木真的面子上我也會既往不咎。但……真的是你下令嗎?你父汗既然如此做,不過是跟我之間的交易罷了。但既然是交易,那么毆打了我朝使臣,我要把兇手繩之以法,這也是跟你父汗交易的前提。”葉青看著拖雷說道。
在葉青說道后面時,拖雷有些詫異的看向葉青,他沒有想到,葉青竟然如此輕易的就猜出了他父汗鐵木真的意圖,而且他沒有想到,葉青會把一個小小的使臣看的如此重要。
按理說……這個宋廷使臣在蒙古國親近他二哥、三哥,那么在宋廷朝堂之上,應該是站在葉青的對立面才是嗎?所以他們無故毆打一番那使臣,本以為燕王會高興才對,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是事與愿違了。
赤老溫年長,顯然要想的比拖雷更深一層,也抬頭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葉青,好像有些明白葉青為何非要找到兇手了。
不同于他們蒙古國,并未把一個小小使臣當做一個人來看待,在他們眼里,那些來自他國的使臣,是他們想殺就殺,想打就打的人,完全不需要顧慮人家朝廷的心情,自然也就更不需要顧及哪一個人的情緒才是。
當然,這些也都只是他們蒙古國的認為,但在金國也好,還是宋廷也好,哪怕是以前的夏、遼兩國,使臣終究是代表著他們背后的朝廷,那么毆打使臣,就相當于是在打他們朝廷的臉面。
所以眼下,不管這個被打了的宋廷使臣在宋廷站在誰的立場一方,但終究是代表著宋廷,而他們來找葉青,若是葉青就如此輕易放過此事……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宋廷朝堂上的一些人,會因此而對葉青不滿?
所以葉青才會讓他們必須交出幾個兇手,來堵朝堂上一些其他官員的嘴呢?
自認為想通此事的赤老溫,當下急忙在拖雷耳邊低語了幾句,而后只見拖雷認真的點著頭,隨即看著葉青道:“燕王,侄兒愿意交出兇手,燕王想要幾人,侄兒便給幾人,如何?”
一旁站著的其他人并無多大反應,畢竟,蒙古人來到了燕京,不管他的身份與地位在蒙古國如何,但只要來到了燕京,在面對燕王葉青時,其他人相信,就算是鐵木真也不會輕易的拒絕葉青的每一個要求,何況只是一個小可汗跟統(tǒng)領。
乞石烈諸神奴等人則是早已經(jīng)習以為常,畢竟,葉青兩個字的份量,他們可是很清楚意味著什么。
而葉孤城則是在拖雷跟赤老溫低語幾句,就立刻同意交出兇手時,整個人瞬間是倒吸一口涼氣,甚至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看拖雷跟赤老溫,這兩個剛剛在城門口可是誰都不放在眼里,甚至在葉孤城看來,恐怕就是趙擴來了,這兩人也不會改變他們囂張跋扈的態(tài)度吧?
但誰能想到,這剛一進城,剛見到了他父親,兩人的態(tài)度立刻就來了一個大轉(zhuǎn)變,這轉(zhuǎn)變的速度,讓葉孤城都不敢相信,眼前站著的兩個人,就是剛剛在城門口囂張跋扈、趾高氣揚的兩個人。
“晚宴之前,如實交出毆打使臣的兇手便是。乞石烈諸神奴,送他們前往驛館,晚上本王為侄兒拖雷與赤老溫統(tǒng)領備宴席歡迎。但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他們?nèi)魏稳?br/>
不得走出驛館。”葉青沉聲說道。
葉孤城本以為赤老溫跟那小托雷,一定會反對葉青這種變相的把他們關押起來的安排,可兩人竟然再次出乎了葉孤城的預料,反而是行禮謝過了葉青,而后便毫無怨言的跟隨著乞石烈諸神奴走出了大廳。
隨著托雷、赤老溫以及府衙外的蒙古人被帶往驛館后,葉青看著李立方、完顏從彝還有葉孤城,此時的神色才顯得緩和了很多,換上了葉孤城極為熟悉的笑容,對其說道:“你還待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回宮去?就不怕圣上找不到你?”
“呃……那我現(xiàn)在就回去了,您這邊需不需要人手,圣上的意思是……。”葉孤城像是有些被嚇到了一般,此時他眼睛里的父王,在他眼里變得跟從前眼里的父王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
雖然面對他時依舊是慈祥且溫和的笑容,但不知為何,葉孤城卻是感受到了一股隱隱的壓力,而這種壓力竟然讓他心中升起了更多的崇拜之情。
“不必了,這里沒事兒了,一會兒我去看望下完顏刺,就回府里了。對了,你去趟街角的那家茶館,你姨娘還在那里等我,你……先送她們回去,而后再去皇宮吧。”葉青想起了還在茶館等候他的李師兒等人,于是急忙對葉孤城吩咐道。
隨著葉孤城也離開,大廳內(nèi)瞬間就剩下了李立方以及完顏從彝他們?nèi)恕?br/>
三人在大廳內(nèi)坐了一會兒,旁邊就有主事來報,大夫已經(jīng)為完顏刺醫(yī)治完畢,只是現(xiàn)在他整個人還沒辦法走動,只能是讓葉青三人移步過去了。
三人隨著府衙主事來到為完顏刺醫(yī)治傷病的房間,而此時的完顏刺,如同一個木乃伊一般,整個人都被白布包裹著,額頭、頭上以及臉頰等同樣如是,只有稍微露出的一點鼻子與嘴等地方,而眼睛已經(jīng)消腫了很多,不過依然還是腫的厲害。
聽到門口的聲音,完顏刺想要扭頭都顯得極為艱難,只能是睜著瞇成一條縫的眼睛,躺在床上望著正上方,隨即葉青的臉龐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
葉青緊皺著眉頭,望著如同木乃伊似的完顏刺,完顏刺那露在外面的嘴,剛想要動一下,耳邊就聽見葉青說道:“不必了,就這樣躺著便好。”
完顏刺嘴唇動了動,但很難發(fā)出聲音,想要點頭同樣是很難,最后只得眨了眨眼睛。
完顏從彝搬來了三張椅子放在了床前,葉青緩緩坐下時,完顏刺在反復了幾次之后,加上旁邊大夫的幫忙,終于是把頭扭向了葉青三人這一邊。
葉青臉上漸漸帶著一抹笑意看著完顏刺,而李立方跟完顏從彝,一個則是神色之間顯得有些不忍,而完顏從彝則是顯得面色沉重,完顏刺這般的下場,他不知道同樣身為金人的自己,到底該做如何感想。
“辛苦你了,不過……從此以后,想必你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應該不會再有人說三道四了。”葉青微笑著說道。
完顏刺努力的動了動嘴唇,雖然三人都聽不到完顏刺在說什么,不過三人大致還是能夠猜到,完顏刺應該是在說多謝燕王。
葉青長嘆一口氣,依舊是微笑的看著完顏刺,而后道:“這一次出使蒙古國,立下如此功勞,雖然按理說,足以讓你升遷為禮部尚書,但尚書這差遣可沒有那么好坐,尤其是你一個金人,要是在短時間內(nèi)憑借這次的功勞坐上了尚書的位子,恐怕依舊還會招來同僚的非議。但若是還在你禮部侍郎的位置上,那么基本上就不會有人說你什么了,而你以后不單是能夠坐穩(wěn)禮部侍郎的位置,以后與同僚之間的關系也會緩和很多了。接下來在朝堂上的一切事宜,就要靠你自己了。”
聽了葉青一席話,完顏刺終于是用盡所有力氣,艱難的向葉青點了點頭,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只見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快速的從眼角滑落至臉頰包扎的白布上。
完顏刺能夠做到盧龍知府的位置,除了因為當時葉青在攻下盧龍之后手下無人可用外,便是完顏刺在為人處世上的機敏,以及一些小巧的心思,助他坐穩(wěn)了盧龍知府的位置。
那時候的完顏刺,并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資質(zhì)平平的他還會有飛黃騰達的時候,即便是當燕王攜燕王妃以及大軍來到盧龍時,完顏刺當時的想法卻是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如何,一定要讓燕王滿意才行,至于燕王滿意了之后,是否會給自己的仕途帶來升遷,完顏刺卻是從來沒有想過。
而隨著葉青離開盧龍,李師兒則是留在了盧龍后,完顏刺那時候則每日是過的心驚膽戰(zhàn),深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留在此處的燕王妃,而后別說仕途了,恐怕就是連他如今的知府位子都難保了。
他雖然在為官一道上資質(zhì)平平,但在其他方面倒是頗為機敏,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人品有些憨厚之余,對身邊人也是很夠義氣。
所以李師兒在盧龍做短暫停留時,完顏刺幾乎每日除了政務之外,便是想著如何能夠把留在盧龍的燕王妃招待周全。
也是從那時候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完顏刺由原先的每日提心吊膽招待李師兒,再到意識到李師兒的為人和善、并沒有什么壞脾氣之后,漸漸開始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而當李師兒離開盧龍,追隨葉青前往遼陽后,那留下的宅邸,在其他人眼里,乃至其他官員眼里,便已經(jīng)是一座廢棄的宅邸了。
更何況,就算是完顏刺在盧龍盡心盡力的招待了李師兒好些時日,但在李師兒離開后,不管是朝廷還是燕王這邊,卻是絲毫沒有任何的表示,更別提是關于完顏刺仕途上的升遷了。
為此,一些官員或者其他人還曾嘲笑過他,盡心盡力、小心翼翼,平常比待他親生父母還要盡職的他,到頭來不還是白忙活一場,根本就沒有獲得什么好處嘛。
在一片嘲諷與非議中,完顏刺卻是像聽不到那些話語一般,依舊是用他有些憨厚的性子,以及重義氣的人品,繼續(xù)派人打理著那座在旁人眼里算是廢棄了宅院。
不管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也好,還是如完顏刺離開盧龍后,其他人所說的投機取巧也罷,總之,完顏刺在付出了自己該付出以及不該付出的一切都,終于還是迎來了仕途上的轉(zhuǎn)機。
若是說他之前,還不清楚自己的升遷是因為李師兒的話,那么在來到燕京一段時日后,便已經(jīng)很清楚,自己能夠坐上禮部侍郎的位置,并不是燕王葉青賞識他,而是因為那個不是燕王妃的燕王妃在燕王耳邊吹了枕邊風。
但當時的完顏刺還不知道這些,還以為是燕王的賞識,但在為自己的仕途升遷高興之余,完顏刺其實心里也有著濃濃的擔憂,因為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在為官一道上并沒有什么優(yōu)于他人的地方,甚至是相比起其他人來,他還要顯得更為平庸。
而這也是為何在初到燕京,任職禮部侍郎后,完顏刺一直都是謹小慎微的樣子,實在是因為他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雖然燕王賞識了他禮部侍郎的差遣,但若是做不好的話,那么丟的不止是他的臉面,恐怕連燕王也會受到牽連。
初到燕京任禮部侍郎的日子,完顏刺無疑過的是很艱難、很煎熬,但如今,一次出使蒙古國,則是讓他終于有了證明自己的機會,雖然如今整個人已經(jīng)快要如同廢人,但他心里其實也很清楚,這一次出使蒙古國,可謂是他唯一的一次機會,成功,那么燕王給他賞識,而若是未達到燕王的要求,那么或許燕王也就會任由他在朝堂之上自生自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