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拉攏
巨大的紅色椽燭帶著一股黑煙,在角落里燃燒著,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各種顏色掛起的紗帳隨風(fēng)輕舞婀娜,美酒、佳肴、才子、艷妓,神情各不相同。
“尊前一把橫波溜。彼此心兒有。曲屏深幌解香羅,花燈微透。偎人欲語眉先皺。紅玉困春酒。為問鴛衾這回后。幾時重又。”葉青緩緩起身,走到李立方與那艷妓跟前,當(dāng)著張恃開始變得漲紅的臉,輕輕撿起從那艷妓身上,滑落的牡丹褻衣。
手指挑著那褻衣肩帶,遞送到張恃跟前,湯鶴溪依然是面色平靜,也并不阻止葉青的步伐,史彌遠(yuǎn)神思難明、視線一會兒在葉青身上停留,一會兒便望向那人如其名的英氣溫婉。
趙才卿、溫婉略蹙眉頭,同樣不知葉青此番何為,于是也只能是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看著葉青手挑女子褻衣走到張恃的跟前。
“揉碎牡丹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葉青出口成章,說完后還回頭望望失去褻衣的主人艷妓一眼,李立方抬頭看向葉青,竟然露出贊許笑容道:“好詩!老子喜歡!”
“張公子,詞小道爾,人心大道也,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文以貫道又何必文以載道?人心大道,非你一家之學(xué)可以概括,爾師朱熹前些日子在西湖,在下不才,也曾與其辯道,雖然不曾說出什么驚世駭俗之大道,但世人之心又豈是你一門理學(xué)便可禁錮?人心、人德、人禮、人欲,豈是一首詞可定論?僧人法秀以筆墨勸淫柳三變,而柳永也曾做如《煮海歌》言鹽工,周邦彥獨步艷科,理學(xué)所不齒,但也做《天賜白》憂國憂民,人心大道又豈是三字明明德可詮釋?”
葉青嘴角帶著一絲的不屑,在場眾人都明白,即便是葉青不說話,只要指一指那李立方與那艷妓此刻所做之事兒,便可以把張恃堵的無話可說。
詞乃小道,不值一提,理為大道,圣人之言,但李立方當(dāng)著張恃的面紅袖艷春、嬌軀沉香,埋頭苦做妖嬈戰(zhàn),張恃卻充耳不聞,任誰都可以看出來,張恃這是欺軟怕硬。
“哈哈……西湖那日,在下有幸聽葉兄之言,實乃三生有幸,張兄長文詞,喜道學(xué),以我之見,二位大可不必如此辯駁,今日有酒佳人,自當(dāng)……。”
“那么張兄是接還是認(rèn)輸呢?”葉青不為所動,繼續(xù)手挑那艷妓褻衣,站在張恃跟前問道。
“理、禮也,一詞可窺其人之性情,葉兄即然如此……。”
“一詞可窺其人之性情?”葉青冷笑了下說道:“張兄,你是不是念書念傻了?還是跟朱熹學(xué)學(xué)問學(xué)傻了?一詞若可窺其人之性情,那你跟我說說,你這個跟管中窺豹有什么區(qū)別?”
“你……這是強詞奪理……。”
“強你妹啊,朱熹都特么的在我跟前認(rèn)栽,你跟我在這兒指手畫腳,說三道四的,詞也詩也的,喝個花酒是不是還要捧本你家先生的書,才算是得道高人啊?才算是理也禮也啊?”葉青瞪著眼睛,三句話后,徹底恢復(fù)了他如同無賴的不耐煩本性,手指一抖,直接把那褻衣扔到了措不及防的張恃頭上。
而已經(jīng)忙活完自己風(fēng)花雪月之事的李立方,看到葉青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對待張恃,剛喝進嘴里的酒,一點兒不浪費的全部噴到了那艷妓的胸膛。
于是急忙哈哈笑了一聲,望著那粉黛腰肢軟、鬢亂絲妖嬈的艷妓一把攬進懷里,說道:“褻衣被葉兄弟拿去送人了,無妨,本公子一會兒多打賞你一些銀子,再買一些更加惹人的穿給本公子看。”
“葉兄好才情,若能入文那就真是前途無量了。”史彌遠(yuǎn)此時才臉色恢復(fù)正常,旁邊的女子,不知何時也已經(jīng)在整理釵裙,臉上還帶著一絲的失望之色,顯然是對史彌遠(yuǎn)的無動于衷極為不滿意,也或許是對自己的姿色失去了自信。
“史大人過獎了,在下胡言亂語罷了,再說多了,恐怕就要讓人笑掉大牙了。”葉青客氣了一聲,就當(dāng)是沒有看見史彌遠(yuǎn)跟湯鶴溪心照不宣的互望那一眼。
“是文是武都當(dāng)是我朝棟梁,今日邀請葉兄來此,一者是為葉兄晉升副統(tǒng)領(lǐng)賀,二者是,鶴溪希望能夠結(jié)交葉兄這個朋友。皇城司自來為皇室朝廷辦差,統(tǒng)屬兵部,在下正好與兵部多少有些關(guān)系,所以葉兄如果在皇城司有何困難,在下定當(dāng)盡心竭力才是。”湯鶴溪呵呵笑著,溫和而又平靜的英俊臉龐,看不出剛才那些都是他所指使。
“如此就多謝湯公子。”葉青含笑,余光一直注視著溫婉,這個女子會不會就是柳輕煙那娘們說的驚喜呢?難道說斜風(fēng)細(xì)雨樓里的人,也會在涌金樓待著?
要不然的話,這個叫溫婉的為何要幫著自己這個初來乍到的,而不是幫著眼前這幾個金主呢?
“那不知道葉兄初入皇城司可有何難事兒?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共謀之如何?”這一次是史彌遠(yuǎn)問道。
顯然,他與湯鶴溪之間更為默契,兩人之間一唱一和之間,便是要把葉青初入皇城司后,龍大淵給葉青穿小鞋,為難葉青入住荒廢庭院的事情挑明了。
如此一來,只要葉青開口,湯鶴溪自然是拍著胸口答應(yīng),而后第二天,葉青再前往皇城司時,荒廢的庭院自然便會變成另外一座更加精致的庭院。
可他們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即便是策劃這些的湯碩,也是以宋人喜享樂的習(xí)慣,來衡量葉青的價值觀,所以在他們看來,這種拉攏葉青為湯家所用的計劃,可謂是駕輕就熟,以及胸有成竹。
相信只要給葉青一個誘餌,葉青便會立刻如同大倒苦水般,借著湯鶴溪示好的機會,緊緊抓住湯家這條大腿不放,從而使他能夠在皇城司站穩(wěn)腳跟。
“當(dāng)然,即便是所統(tǒng)率皇城司兵卒之問題,如果葉兄有所不滿,在下也可以幫著斡旋一二,當(dāng)然,這些還都是看葉兄是否愿意了。”湯鶴溪自信的笑著,甚至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葉青開口之后,自己該是先答應(yīng)他哪一條,又該回絕、拖延哪一條來使他徹底入湯家門下。
葉青低頭笑了下,今天光喝酒沒怎么吃東西,雖然面前擺著五花八門,都是老劉頭所說的什么珍饈美味,但葉青除了雙頭鮑魚等幾個菜式外,其他的都沒有怎么吃。
湯鶴溪話中有話,顯然這是打算拉攏自己,而是否愿意二字,便已經(jīng)點明,愿意的話,就得投奔湯家門下,不愿意的話,那么以后在皇城司出了什么差錯,比如再次出現(xiàn)龍大淵給穿小鞋,自己在皇城司無作為,或者是林光巢的為難,包括部下的為難等等,那就不能怪湯家了。
“當(dāng)朝右相、當(dāng)朝兵部尚書,為葉兄撐腰,再不行的話,工部也可以幫葉兄不少忙,如今葉兄你貴為皇城司副統(tǒng)領(lǐng),宅院的翻新、重建啦,我李立方無二話。對了鶴溪,我聽說富春坊還有好幾座好宅子,如今還有幾處是在工部手里,以葉兄如今之高位,是不是完全可以配的上了?”
李立方對葉青態(tài)度大轉(zhuǎn)變,完全是因為剛才葉青那首詩,以及那兩句:“揉碎牡丹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從而讓他對葉青青睞有加,視為同道中人。
李立方不分善惡,做事全憑喜好,性情古怪、乖張,根本沒有人能夠把握他的脾氣性格,即便是有心結(jié)交、拍馬屁,則是很容易拍到喜怒無常的李立方的馬蹄子上。
但如果是對他愛答不理之人,或者是中了他胃口之人,即便是不愿意結(jié)交此人,此人也會死皮賴臉的想要跟你結(jié)交,所以當(dāng)李立方說完后,湯鶴溪第一次溫和的笑容背后,出現(xiàn)了絲絲隱憂,深怕這個李立方誤了湯思退交代他的事兒。
湯鶴溪一直從容的笑容,第一次顯得有些僵硬,看著李立方旁若無人的一邊喝酒,一邊與艷妓耳鬢廝磨,干咳了一聲說道:“話是如此,但皇城司乃皇家差遣,非有功之人不得賞賜府邸,何況我朝向來文重武輕,想要立戰(zhàn)功是難于登天,所以,府邸之事兒,怕是不那么容易。但如果葉兄有所要求,倒是不妨我們一同努力試試也未嘗不可。”
史彌遠(yuǎn)像是極為同意湯鶴溪的話語,點點頭后緩緩說道:“當(dāng)年太祖言:好富貴,積金錢。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謂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爾曹何不釋去兵權(quán),出守大藩,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遠(yuǎn)不可動之業(yè),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
“所以葉兄如此年輕就已身居皇城司副統(tǒng)領(lǐng)一職,已算是我朝廷命官,自當(dāng)遵從太祖當(dāng)年之圣言,此時不待更待何時?湯公子可為葉兄站穩(wěn)皇城司腳跟,李兄可為葉兄添置府邸,如此一來,人生夫復(fù)何求?莫非……葉兄想為趙小姐,還是溫小姐贖身?而后獨享美人之福?”史彌遠(yuǎn)笑意盈盈,說完后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溫婉。
對于溫婉的喜歡,史彌遠(yuǎn)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心喜歡,但溫婉三番五次竟然拒絕他的贖身之情,寧可一輩子在涌金樓,也不愿意自己為其贖身。</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