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落花(1)
,《風(fēng)中奇緣》原著:大漠謠 !
過新年,樂呵呵?樂個鬼!我憋著一肚子的氣。
爺爺看我眉頭攢在一起,疑惑地看向小風(fēng),小風(fēng)搖頭,表示一無所知。我坐了半日實在坐不下去,跳起來,給爺爺行了個禮后沖向了竹館。
我第一次用腳踹了竹館的門,“砰”的一聲大響,院門敞開。我還未出聲,屋子里傳來九爺帶著笑意的聲音:“是小玉嗎?”
他的聲音仿佛最好的去火藥,我一腔躥得正旺的氣焰,瞬間熄滅。輕嘆口氣,放緩腳步,溫柔地推開了屋門。
九爺坐在案前,手中握著一桿竹子,似在雕東西,我站在門口看著他,他放下手中的竹子和小刀,扭頭看向我:“怎么不坐呢?”
我走到他的身側(cè)坐下,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九爺問:“你在生氣嗎?”
我繼續(xù)保持沉默,他道:“看來不是生氣了,年可過得好?昨日晚上,天照硬拖著我和他們一塊兒……”
我皺著眉頭恨恨地瞪著自己的裙帶,他卻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從入席講到開席,從開席講到敬酒,從敬酒講到喝醉,從……
我從沒有見過他這么健談,終于忍不住了,抬頭看著他問:“我在生氣,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應(yīng)該關(guān)心地問:‘你為什么生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忍著笑意:“哦!你為什么生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我又惱又無奈地長嘆口氣,身子軟軟地趴在案上,他怎么如此不解風(fēng)情呢?我究竟看上他什么了?脾氣古怪,表面上溫和易近,實際上拒人千里。雖然知識淵博,懂得不少,可我又不是想嫁給書。身份還有些詭秘……我腦子中拼命地想著他的壞處。
他一臉的無可奈何和茫然:“我問了,可你不回答,我接著該怎么辦?”
我惱怒地砸了砸?guī)装福骸耙稽c兒誠意都沒有!不如不問。你接著說你過年的趣事吧!”
屋子陷入沉寂中,半晌都無一絲聲音,我心里忽然有些緊張,他不會生我氣了吧?正想抬頭看他,眼前攤開的手掌中,多了一副鑲金的碧玉耳墜,“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是有點兒誠意?”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把耳墜子拿起。金色為沙,碧色為水,竟然是個臥在黃沙中的小小月牙泉。難得的是化用了我的名字,卻又很有意義。漫漫黃沙旁初相見,瀲瀲碧波前不打不相識。能把這么小的玩意兒打造得如此靈動精致,打造師傅的手藝也是罕見。
我看了一會兒,不聲不響地戴在耳朵上,板著臉說:“馬馬虎虎,難得你這么大方,我就姑且不生氣了。”
我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可唇邊的笑再也難抑制,話還未完,笑意已經(jīng)蕩了出來,眼睛快樂得瞇成了月牙。他本來看著我的眼睛,忽掠過一絲黯然,匆匆移開視線。
石雨在外稟報了一聲,端著托盤進(jìn)來。我看著面前的碗,低聲道:“你沒叫我,我還以為你說話不算話,故意忘記了呢!”
九爺半晌沒有說話,最后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地說了句:“怎么會忘呢?不管怎么樣,今天總是要你開開心心的。”
我一面扒拉著海碗中的羊肉,一面含混不清地小聲嘀咕了句:“開不開心全在你。”
吃完羊肉湯煮餅,九爺一面陪我說話,一面又拿起了竹子和薄如柳葉的小刀,我看了會兒問:“你是要做一支笛子嗎?”
九爺“嗯”了一聲:“這桿竹子是下面人特地從九嶷山帶回來的,在山石背陰處長了十年,質(zhì)地密實,不論氣候如何變化,音質(zhì)都不會受影響。它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叫‘湘妃竹’,音色也比一般竹子更多了一份清麗悠揚。”
我湊上去細(xì)看:“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娥皇女英竹?是呀!這些點點斑痕可不就像眼淚嗎?看著古樸大氣,真是好看!”
九爺身子僵了一下后,不著痕跡地與我拉開了距離,笑道:“我手頭笛子很多。這次主要是看材質(zhì)難得,怕寶物蒙塵,一時手癢才自己動手,你若喜歡,做好后就給你吧!”
我嘻嘻笑道:“我可是個有好東西收就不會拒絕的人。”
九爺笑著搖了下頭,沒有說話。
我出石府時,恰好撞上了慎行和天照。我彎身行禮:“祝石二哥、石三哥新年身體康健,萬事順意!”
兩人都向我回了一禮,慎行的目光在我耳朵上停留了一瞬,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天照卻是忽地笑道:“九爺費了那么多工夫,原來是給你的新年禮。”
我聽他話中有話,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耳墜子,順著他的話意問:“此話怎講?九爺費了什么工夫?”
天照笑說:“九爺幼時雖專門學(xué)過玉石制作,可畢竟不是日日練習(xí),這次打磨的又是精巧小件,為了這東西,九爺專門又跟著老師傅學(xué)了一段日子,可是浪費了不少上好玉石。九爺在這些手藝活上很有些天賦,從兵器到日常所用陶器,無不上手就會,可看了他做東西,我才知道天下最麻煩的竟是女子的首飾。”
我呆了一會兒,喃喃地問:“你說這是九爺親手做的?”
天照笑而未語,向我微欠了下身子后與慎行離去,我站在原地怔怔發(fā)呆。
我不知道我今年究竟多大。李妍已有身孕,都快要有孩子了,我卻還在這里飄來蕩去,七上八下。如果沒有合適的人,我不一定要嫁人;可如果有合適的人,我一定要抓住。屬于自己的快樂和幸福如果抓不住,阿爹知道后肯定會氣得罵我是傻子。我是傻子嗎?我當(dāng)然不是,我是又聰慧又機(jī)敏又美麗又可愛的金玉,所以即使你是浮云,我也要挽住你。你是喜歡我的,對嗎?你曾說過你和我是不同的人,我把你喜歡看的書都認(rèn)真學(xué)了,我覺得我可以做和你同樣的人。如果你想做大鵬,我愿意做風(fēng),陪你扶搖直上;如果你只愿做稀里糊涂的蝴蝶,那我也可以做一只傻蝴蝶;如果你羨慕的是一頭青驢西出函谷關(guān),從此蹤跡杳然,那我們可以買幾匹馬,跑得比老子更快,消失得更徹底;幸虧你不喜歡孔老夫子,我雖然尊敬此人,但卻不喜他,不過即使你真喜歡他,我們也可以老老實實做人……
我用力咬著毛筆桿,皺著眉頭看著幾案上的絹帕。我是在給自己打氣的,怎么卻越寫心越虛?我心里默默對自己說了好幾遍,他是喜歡我的,是喜歡我的……再不敢多寫,在帕角注明日期:元狩元年。寫好后匆匆收起了絹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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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好一會兒,簽筒方掉出一根簽,霍去病剛欲伸手撿,我已緊緊握在手中,他問:“你問的是什么?”
我搖搖頭:“不告訴你。”
他“哼”了一聲:“你能問什么?不是生意就是姻緣,現(xiàn)在生意一切在你自己的掌控中,你的性格豈會再去問別人,唯有姻緣了。”
我硬聲辯道:“才不是呢!”
一旁的解簽先生一直留神地看著我們,看我們向他走過去,立即站起來,我猛然停下腳步,握著簽轉(zhuǎn)身走開。霍去病笑問:“怎么又不問了?”
我握著手中的竹簽,走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揚手將竹簽扔到了路旁的草叢中:“不問了,能解他人命運卻解不了自己命運。就是我們這一樁生意,他看你穿著非同一般,肯定是想著說出個名堂后大進(jìn)一筆,卻為何不替自己測一下是否能做成呢?”
霍去病含笑道:“倒是還知道懸崖勒馬,看來還沒有急糊涂。”
現(xiàn)在想來也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可當(dāng)時一看到牌匾上寫的“解姻緣”,腿就不受控制地走了進(jìn)去,病急亂投醫(yī)。心很虛,面上依舊理直氣壯:“我不過是看著新鮮,進(jìn)去玩玩。”
霍去病笑著瞟了我一眼,一副懶得和我爭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樣子。
一陣風(fēng)過,我用力吸了吸鼻子:“真香!什么花?”
霍去病道:“槐花。”
我側(cè)頭看向他:“叫我出來干嗎?難道就是爬山?”
他邊走邊道:“沒什么事情,就不能叫你出來了嗎?隨便走走,隨便逛逛,你看頭頂?shù)幕被ā?br/>
他后面說什么我全沒有聽到,我全部心神都盯著前面的馬車。霍去病側(cè)頭看向我,又順著我的眼光看向馬車,馬車停在一個莊園前。我朝他賠笑道:“我突然有些事情,要先行一步。”
他一把抓住我:“不許走!”
我用力拽開他的手:“改日我去找你,再給你賠禮道歉。”話還未說完,人已經(jīng)飄向了馬車。他在身后叫道:“小玉!”
我頭未回,徑直向前,落在了馬車旁,趕車的秦力握鞭的手猛然一緊,看是我又立即松下來,笑著點了下頭。我敲了敲馬車壁,九爺掀開簾子,看是我,含笑問:“你怎么在城外?”
我躬身替他打著簾子:“你不是也在郊外嗎?”說完疑惑地看向秦力。
九爺看到我的表情,笑著說:“祖母姓石,單名一個青字,這園子取名‘青園’,是祖父年輕時特意為祖母蓋的。我不愿改動任何格局,所以不方便輪椅進(jìn)出。”
我側(cè)頭望著園子,心頭很是羨慕,這位老爺子竟然癡情至此。我當(dāng)年還納悶為什么明明姓孟,卻將自己的生意命名為石舫,而且石舫所有收養(yǎng)的孤兒都會姓石,今日才明白,原來這是他心愛女子的姓。
九爺從車?yán)锬昧艘桓照瘸鰜恚且郧拔以谒麜拷锹湟娺^的。他撐著拐杖立在地上,一根拐杖本應(yīng)該讓他看著笨拙,可那根精致的拐杖隱在他的廣袖寬袍間,讓人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反倒是我因為第一次看見他站立的樣子,人有些癡傻,呆呆地凝視著他。
他自嘲地一笑:“可是看著有些怪異?”
我忙搖頭,拼命搖頭:“不是的,是……是……是好看!”他看向我,我急道:“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你,你給人的是什么感覺嗎?你……你……一舉一動都很……”我越急越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他,可又怕他因為我剛才一直看著他誤會我,話說得幾次險些咬到舌頭。
他伸手替我捋了下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凝視著我,極其溫柔地說:“玉兒,不要說了,我懂得你的意思。”
我朝他笑起來,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看到霍去病依舊站在原地,遠(yuǎn)遠(yuǎn)看著我們。我的心說不清楚地一澀,忙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