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 章
老白斜了他一眼,搶過胖了幾圈的原胖兒放在自己腿上,左臂袖子垂下來遮住那塊顏色越發(fā)青紫的皮膚,問,“你怎么來了?”
李陵嗚呼哀哉,“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昨天晚上我正快活呢,被你一個口信召了過來。要知道你倆這么香艷……激烈……打架,”他一連改了三口總算避一頓拳打腳踢,“我才不來呢。唉,指不定現(xiàn)在姜二公子正恨的我牙癢癢呢,我招誰惹誰了。我怎么這么倒霉,我倒霉透……”
老白不耐煩的打斷他,“我給你畫兒。說,什么口信?”
李陵頓時喜笑顏開,“就說你沒錢了,被老板扣在店里洗盤子呢?!?br /> 老白一挑眉,“那你現(xiàn)在才來?”
李陵嘿嘿一笑,“洗洗盤子,鍛煉手上功夫嘛!”
老白,“……”
姜原的賬還沒算清呢,就這么慫了吧唧的被單方面倒打一耙,白瓷一不甘心,不追過去打個兩敗俱傷,他得憋屈死。
老白懶得再跟李陵廢話,站起來就走,走了一步走不動了,低頭一看,腿上多一個超大型人體掛件,“你干嘛?”
李陵仰頭眨著忽閃忽閃的小眼睛,道,“你得回家了。我鳳儀哥說了,看見你,就得讓你回家?!?br /> 白瓷一,“我還有事,辦完就回。”
李陵,“不行,必須現(xiàn)在立刻馬上。誰知道你辦完事都啥時候了,你說沒影兒就沒影兒了,我找誰哭去。誒,我告訴你,上次那副《斗雞圖》我賣了一萬兩白銀,你的市場很緊俏,趕緊回家,畫畫去?!?br /> 白瓷一抬手打他。
李陵頭一縮,搬出白鳳儀,“我鳳儀哥說了,你要再不回去,我鳳儀哥要蹶你的腿,老白,不是我誆你,我看著鳳儀哥這回不像說著玩的,你最好先回家一趟?!?br /> 白瓷一火燒火燎的,拖著他就往外走,李陵死死的抱住,哭天搶地,“原胖兒啊,你爹狠心啊,一走幾個月,對你不聞不問的,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他連句感謝都沒有啊,沒良心啊。”
剛才白瓷一和姜原在房間里鬧出的動靜已經(jīng)引起伙計的注意,只是礙于他們還沒把客棧拆了的程度就沒進來,這時候房門是開著的,上來打探的伙計這么一聽,探頭一看,臉上的表情就古怪起來。
李陵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沒見過負心漢嗎?滾。”
白瓷一見李陵這么賣力地把自己往家拉,居高臨下睨著他,“李三,說,收你鳳儀哥多少銀子?”
李陵干嚎的臉一頓,討好的蹭了蹭他的腿,嘿嘿笑道,“沒給錢,就我鳳儀哥把你小時候給他畫的那副《瓷仙圖》給我了?!?br /> 白瓷一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洞上蓤D》可是白鳳儀的寶貝,向來是誰想看一眼都得三請四扣,還得挑個良辰吉日湊個白鳳儀的高興心情才得機會欣賞兩眼。他竟然給了李陵?
李陵又招,“我鳳儀哥還說了,只要把你弄回家,逢年過節(jié)的還會給我零花錢呢。”他趕緊無比真誠的繼續(xù),“老白,拋開這些不說,我覺得鳳儀哥這一次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以前不管你出去多久,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這次,我鳳儀哥是帶著《瓷仙圖》主動找到我家的,我瞅著,他這次要動真格了。你是沒見,我反正是從來沒見過我鳳儀哥能氣成那樣?!彼詈笞鼋Y論,“所以,你想干什么都得先回家再說?!?br /> 白瓷一被他說的面色凝重起來。
李陵站起來,抱著原胖兒,道,“走吧,馬車在外面呢。”
李陵給他退了房,又賠給店家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銀兩,兩人才鉆進了馬車。李陵輕輕捏著原胖兒的耳朵,道,“白瓷兒,你一走三個月不知道,我可提醒你,前陣子城內(nèi)丟了城防圖,表面上看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涌。你就回家,老老實實待著,哪兒都別去啊。”
白瓷一全程閉著眼睛,拒絕交流。
車子到白府時,李陵拽住要下車的白瓷一,問,“老白,我剛說的話你聽心里了沒?你別再惹鳳儀哥生氣了?!?br /> 白瓷一煩的要死,“你有完沒完?!?br /> 李陵,“沒完。我鳳儀哥還托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是不是連娃娃都有了,要不然,你不能三天兩頭的往外跑啊。我鳳儀哥說了,你要真有了,就趕緊接回家,咱們白府也不是瞧不起人的,只要對方是好人家的姑娘,咱該娶……誒,你打我干嘛?原胖兒。兒子!”
老白拍了他一腦門,一把奪過原胖兒,跳下車。
門房一見他,頓時喜的眼淚汪汪,上前拉住他的手,邊看邊打量,“公子你瘦了,受苦了啊?;丶伊耍丶揖秃昧?。”
老頭兒的熱情明顯過剩,白瓷一覺的奇怪,問,“家里出事兒了?”
老頭兒抹眼淚的動作一滯,忙扯著嗓門對著大院喊,“都別忙活了,快告訴大爺,公子回來了,快去吧?!?br /> 白瓷一莫名其妙。
不一會兒有小廝跑過來,對白瓷一道,“公子,大爺讓您去祠堂?!?br /> 祠堂?白瓷一問,“去那兒干什么?”
小廝擔憂道,“大爺讓您過去的。公子,一會兒見了大爺,可好好說話啊。”
白瓷一,“你給我好好說話,到底怎么了?”
小廝和老頭兒齊齊眼神躲避,“您還是先去祠堂吧?!?br /> 白鳳儀負手而站,臉黑目沉。
小廝把白瓷一引過來就跑開了,白瓷一不明所以,看向白鳳儀,道,“大哥,我回來了?!?br /> 白鳳儀走上前,忽然一腳踢了白瓷一的小腿,白瓷一毫無防備,腿一軟撲通跌跪到堅硬的地磚上,痛出一身冷汗,還沒等他弄清狀況,只聽白鳳儀一聲厲聲呵斥,“你去哪兒了,跟誰去的,干什么了,說!”
白瓷一堪堪抬頭,忍痛道,“跟以前一樣啊,到處轉,到處看?!?br /> 白鳳儀氣的原地轉圈,“白瓷一你老實跟我說,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連個媳婦兒都沒娶呢,不要命的往外跑,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指著白家祖先的牌位,“你對得起白家列祖列宗嗎?對得起你父親嗎?對得起我嗎????”
白瓷一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么,道,“大哥,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找過你嗎?”
白鳳儀一噎,須臾氣的一甩袖子,道,“你甭管,你就說,你干什么去了?這么長時間,你都干什么了?”
白鳳儀顯然已經(jīng)知道白瓷一是跟姜原一起離開的肅州,白瓷一也不用細想就知道,趙映真來過白府,向大哥問過自己的情況。白鳳儀向來不跟官家扯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再加上姜原和趙映真的水火不容關系以及姜原明顯處于劣勢的狀態(tài),他自然而然想讓白瓷一供出點什么,好保白家平安。
白瓷一道,“大哥,如果那人再來找你,你直接讓他來問我。我什么都說?!?br /> 白鳳儀,“你!”他原地暴走,“白瓷一,他們讓我看見你就把你交出去,我是你大哥,我不會這么做,但你也替大哥想想,替白家想想。瓷一,你先說出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萬一……大哥也有個心理準備,也有個時間想想該怎么辦?!?br /> 白瓷一,“大哥,你放心吧,我沒做什么壞事,你擔心的也不會發(fā)生。真的?!?br /> 白鳳儀氣的扶額,“你當真不說?”
白瓷一,“我沒什么可說的。”
白鳳儀擰著眉頭看他,嘆了口氣,半晌后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說什么了?!彼皇肿鸢状梢煌现屯庾撸崩习追块g才停手,把他扔進去,隨行小廝給他遞了一條拴狗的鐵鏈,白瓷一睜大了眼睛,“大哥?”
白鳳儀沒理他,對小廝道,“把大公子叫來。”
小廝很快就喘著粗氣抱了一個胖小子跑了過來,白鳳儀八歲的大兒子白展翅一臉剛睡醒的暖紅,眼睛眨了眨,看到白瓷一一下就來了精神,“叔叔,你回來了?你啥時候走啊,你帶我走唄。”
白展翅虎頭虎腦,他爹精分的儒雅氣質(zhì)他是一分沒遺傳上,一張嘴就討打,打多了肉倒皮實,小虎頭羔子卻越來越淘氣,果然,白鳳儀一巴掌拍了他的后腦勺,“走什么走,給我進去?!?br /> 白展翅扮了個鬼臉,跟白瓷一玩了個心有靈犀一起浪的四目相接,老老實實的就進去了。白鳳儀把鐵鏈繞著門框轉了一圈,一端鎖在白瓷一左腳上,一端鎖在白展翅左腳上,他暴怒的來回指著二人,“你,給我好好反省,你,給我背完《三字經(jīng)》?!彼ど韺﹂T外的下人呵道,“誰敢亂給他們吃的,我就蹶了誰的腿?!?br /> 白瓷一和白展翅同時搖頭,白瓷一道,“展翅啊,你《三字經(jīng)》背到哪兒了?”
白展翅,“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飛的遠……”
白瓷一糾正他,“□□?!?br /> 白展翅,“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飛的遠……”
白瓷一皺起了眉頭,這小子怕是關到自己這個年齡也出不去了。
原胖兒不知啥時候扭了過來,胖乎乎的一坨白絨球在白瓷一腳邊喵了一聲就臥倒了。白展翅盯了會兒原胖兒,忽然道,“叔叔,貓肉能吃嗎?”
白瓷一,“……”
姜原從客棧離開后,直接進城,進了城,他心里設置的那道坎兒似乎也開始起作用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拋到了城門之外,他走在人群中,又回到了剛來肅州時的形單影只。
茶攤已經(jīng)開了,老掌柜抱著貓依舊在門口坐著,姜原看了貓一眼,老掌柜順勢道,“公子,來喝杯茶吧?”
姜原在茶攤坐了。
掌柜把貓放到一邊,貓懶洋洋的,也不看姜原,沒多會兒他就端著茶壺過來,放下茶杯,“久等了?!?br /> 姜原點了下頭,垂下的目光注意到他左手虎口處的老繭。
他沒有動茶,看著掌柜轉身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姜原離開后。旁邊一桌客人小聲沖老頭兒擠眉弄眼道,“掌柜,那位可是王府的姜二公子,元壽老祖恨他牙癢癢呢,他的生意你也敢做?”
掌柜盯著姜原離開的方向,溝壑擠滿的眼角涌出一層不易察覺的陰森,道,“來喝茶的都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