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來不及
云煙的睫毛顫了顫, 輕而緩的說“四爺, 天下黎民也會開心的。”
她的尾音輕淺, 在靜夜里格外飄渺的停頓。“夜深了, 奴才伺候您歇息吧。”
胤禛沒有說話, 突然抬手摘掉她頭上的帽子。
云煙嚇得一驚就要轉(zhuǎn)身, 發(fā)辮卻被身后的胤禛壓到。長發(fā)一下散開來, 在黑夜的燭光中劃出一道溫柔的曲線,絲絲密密的落下披在青黑色的小廝服上。
“救堤的時候,你心里在想什么?”胤禛轉(zhuǎn)過云煙的身子,雙手握在她纖弱的臂上。他的聲音磁性而幽深, 語速放得比平日慢很多,一雙眼睛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云煙緩緩低了眼神,神態(tài)謙恭聲線輕柔。“回四爺, 奴才什么也來不及想。”
胤禛微瞇著眼看她低垂的睫毛,被燭光映照成一片脆弱如蝶翅般的陰影。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插入她披在肩頭的青絲。緩緩摩挲, 輕輕嘆息。
“沒有其他對我說的么”
云煙的呼吸一滯,睫毛微微閃了下便停止。她的聲音很輕, 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柔韌:
“四爺,奴才伺候您洗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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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胤禛胤祥微服帶著年羹堯、云煙、小川子一起去城中各個賑災(zāi)施粥點去察看情況。
城中增設(shè)了很多施粥點,巨大的鍋, 熱氣騰騰的白米粥,排著隊端著碗領(lǐng)粥的災(zāi)民。看到這樣的情景,胤禛和胤祥的臉上舒緩了很多。云煙走在后面, 看著一個個蹲在墻角喝著熱騰騰白米粥的災(zāi)民,內(nèi)心也仿佛注入了一點暖流。
她的目光轉(zhuǎn)到排隊領(lǐng)粥的災(zāi)民上,有一個瘦小的男孩子擠在末尾,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小臉上滿是臟污,端著一個小破碗,擠在人群中,卻總是擠不上前。
一瞬間,云煙就想到了曾經(jīng)的小弘暉,弘暉也是這樣大。一年了,再沒見過。
天下同樣是父母生養(yǎng)的人,卻總是不同命。也許,就是因為父母不同罷。
云煙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輕輕拿掉他小肩膀上的一點枯葉,蹲在他面前。
“小弟弟,你的家人呢?”
瘦弱的小男孩抬眼看著這個眉目清淡穿著粗布衣衫的小哥哥,只是搖了搖頭。
云煙心中一酸,低了頭復(fù)又抬起,抬手指指他手上的小碗。“我?guī)湍愫脝幔俊?br/>
小男孩點點頭。
云煙沒有遲疑的去伸手抱他,他卻遲疑的后退了下,小小身子有些瑟縮。“我臟……”
云煙微微一頓,輕輕的用手帕給他擦了小臉,緩緩的笑。
“沒關(guān)系”云煙抬手抱起他,排在災(zāi)民的隊伍后,緩緩向前。
“我來吧”身側(cè)想起一個有些熟悉的低沉嗓音。
云煙轉(zhuǎn)了頭,看見的是年羹堯的臉。“年大人”
“小弟弟,叔叔抱你吧?讓這位小哥哥歇一會”年羹堯看向云煙懷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小鹿一樣的眸子轉(zhuǎn)頭看了看云煙,似有些不舍,卻乖順的點了點頭。
年羹堯高大的身軀從云煙懷中接過小男孩,站在人群中輕松很多。
胤禛和胤祥帶著小川子等在不遠(yuǎn)處,胤禛一雙黑眼睛淡淡的看著他們的方向,眼神膠著在云煙平靜的側(cè)臉上。
未及傍晚回到別苑,胤禛接到了康熙的召回旨意。
一行人便打點行裝,準(zhǔn)備返程。
第二日,年羹堯一路送行。行至城外,終須分別。
云煙想起一件事,便將目光移到年羹堯的臉上——前一日,他帶走了那個小男孩,說會為他尋找家人。
年羹堯的目光也看過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抱拳致意。他跳下馬背,單膝跪地,恭送。
云煙放下心來,隨著胤禛胤祥策馬,一行人離開。
回程很快,一路很趕。因為是微服,不能透露身份,又恢復(fù)到來時的情況,條件頗為艱苦。但胤禛胤祥還是不忘觀察沿途中賑災(zāi)實施的情況。
為了抄近路盡快回京,他們常常走的都是崎嶇小道。云煙的騎術(shù)在這次出行的趕路中漸漸嫻熟起來,卻也是常常一天下來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只是忍。
胤祥的騎術(shù)高超,常在崎嶇路上關(guān)照云煙和她的小馬,云煙皆恭敬的致謝。
胤禛的話語很少,似有心事,八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在京內(nèi)似乎蠢蠢欲動。
一日抄小道走到天黑,行至一個偏遠(yuǎn)小鎮(zhèn)卻錯過了宿頭。既無法出城,又沒有客棧投宿。一行六人下馬在鎮(zhèn)邊一戶亮燈的小院敲門,院子很破舊。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提著一盞煤油燈來應(yīng)門。
云煙和小川子上前禮貌的說:
“老大爺,我們是過路的客商,錯過了宿頭,能讓我們借住一宿嗎?”
胤禛和胤祥也下馬站在門前和善的致意。
進(jìn)了院子后,云煙上去扶著老人家,幫他提燈。院里只剩兩間空房,都是久不住人。陰冷又漆黑。老人家連聲說:“委屈各位貴人,老漢去拿些蠟來。”胤禛胤祥連聲道謝。
云煙和小川子拿了蠟,又給老人銀子,他卻一再推拒,云煙只好連聲致謝。
回來點了燭火,照亮破敗空曠的屋子。
一行六人,分為兩屋。
胤禛胤祥進(jìn)了屋子,云煙在院子里端了水,拿了帕子,就開始收拾屋子。
屋里只有一張小榻,云煙擦了又擦,連小榻邊的墻壁也擦得干干凈凈,又找出包袱里干凈的床單鋪上,才讓胤禛胤祥坐上去。又取了包袱里的干糧和水袋給他們,自己又去收拾別處,漸漸將破敗的小屋整理的清爽起來。
一天下來,每個人都是筋疲力竭,胤禛喝了兩口水,面有疲憊的撥著手上的念珠,閉目養(yǎng)神。
胤祥吃了一個饅頭,上去小聲對云煙說:“別忙了,來吃點東西休息吧。”
云煙微微低頭抿唇點頭,“謝十三爺,奴婢一會就好。”
忙了差不多,云煙回來關(guān)了門。胤祥遞來一個饅頭和水袋。云煙見他只吃了一個饅頭,想是干糧有限怕是不夠。接下來,只掰了小半個留下,將那大半個又還給胤祥。胤祥也不推,將云煙遞來的饅頭吃了。
胤禛睜開眼來,云煙就取了另一個饅頭上去遞給他。他沒有說話,看了云煙一眼,接過去。
吃完之后,云煙就上去給胤禛解衣。胤祥坐在一旁看著。
云煙給胤禛脫完外衫和靴子,正要站起,發(fā)現(xiàn)胤祥還坐在一邊,才意識到小川子不在這屋。
胤祥笑著扭頭說,“四哥,能勞云煙也把我一起打發(fā)了嗎?”
胤禛撥著手上念珠,抬頭拿眼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云煙便復(fù)又蹲下,輕輕的給胤祥脫靴。胤祥很配合,其實多是自主自動,臉上掛著笑。
云煙恭敬的又給他解扣子,脫外衫。這也是除了胤禛之外,云煙第一次給別人更衣。
脫了衣衫后,兩人并排橫靠在小榻邊的墻壁上,幾乎已經(jīng)將小榻占滿。云煙知道胤禛歇息不喜有光,便吹了燭火。摸黑拿了包袱布鋪在塌下的地上,蜷縮著在塌沿邊,微微靠下,渾身酸痛,緩緩的舒出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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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暴風(fēng)雨來的更猛烈些吧,阿彌豆腐!</br>